霍宁之看了看那碗黑乎乎的东西,端起来,一口喝了下去,饶是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那古怪的几乎让他吐出来的味道刺激的脸部肌肉直抽。
锦乡侯夫人说的没错,里面有醋有酱油,有黄连,有生姜,还有各种他说不上的东西,各种奇怪的东西混合成世上最奇怪的味道,被他喝了下去,滋味……
好吧,霍大将军表示一点都不想再回味一遍。
“霍将军,味道怎么样?”
“不怎么样”。
霍宁之努力压抑着想吐的欲-望,想要漱口,甚至想往嘴里塞一颗酸梅的冲动,尽量冷静答道。
林延空呵呵笑了一声,“霍将军,我是个生意人,别的我不关心,只关心你们霍府的家财累积到今日有多少,不如你先在这给我报个账?”
“这个,四哥若是想知道,不如日后我遣几个账房先生过来,仔细与四哥说”。
“不必,捡你记得的,大致说一说就行”。
霍宁之见林娇娇不吭声,便开始一一说了起来,他说话向来简洁,这时候急着接林娇娇回府,就越发简洁了起来,只将大件的宅子,庄子,田亩,铺子,以及各色珍玩玉石,金银古董,和银票现银等大致说了一番。
林延空却也没有嫌他说的不清楚,又问道,“里面有多少是你的?”
“按我们家规矩,百分之七十都该是我与我的子孙后人的,百分之十留给安之,百分之二十充作公中之用,至于宜姐儿的嫁妆则是公中出一部分,我再凭自己的心意给宜姐儿添妆”。
林延空啧了一声,意味不明,“你现在就立个字据,将在你名下的所有物产的百分之五十都转让给娇娇儿及娇娇儿日后的孩子”。
林娇娇忍不住了,怒道,“四哥,你闹够了吧?”
林延空又啧了一声,“娇娇儿,你日后会感谢四哥今天的胡闹的”。
林娇娇自然也知道捏住经济大权的重要性,但绝不是以这种威逼的方法!
刚才端来那碗汤汁的丫鬟又送来了文房四宝,霍宁之拿起笔,开口,“七妹妹,都一样的,无妨”。
他的本来就是七妹妹的,他的子孙更绝不可能不是七妹妹的孩子,都一样,如果单单写一张字据能让她的娘家人放心的将她交给他,他写下又何妨?
“不许写!”林娇娇却犯了拗,“霍宁之,我警告你,不许写!你要是写了,不需要四哥为难你,我马上就扔了盖头,赶你出去!”
霍宁之触电般猛地将笔扔了回去,林娇娇听见响声,开始骂林延空,“林延空你够了啊!从你回来开始就一直阴阳怪气的,还好端端的把五哥打成那样!
你自己一年到头都不回家一次,我出不出嫁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而且,大哥都说了,等我三朝回门后,将搬回到我们家的老宅子里去,就在景国公府的隔壁,到时候再在两家相邻的墙上开个小门,我回娘家就跟逛花园子一样!你倒是说说,我出不出嫁到底有什么区别,有什么区别!”
林娇娇气的直喘气,林家的男人都宠妹妹,林娇娇也很依恋他们,可她就没见哪个兄长恋妹恋成林延空这样的,一听说她要嫁人就恨不得杀了天下人的阴沉模样,包括他同意她嫁人的兄嫂们!
嗳,不对啊,之前原主早早订了亲,不是出了那场意外,不多久就会嫁给凌玉衡,怎么没见林延空这么大反应?
所以,原因是林延空对她的感情变质了,还是,因为她嫁人换了个对象?
林娇娇还未深想,林延空已深深一叹,呢喃,“说的也对——”
林娇娇一听,顿时忘了刚刚的疑惑,苦口婆心,“四哥,大多数人都有点恋兄啊,恋妹的情结在,就像你,你要是娶亲了,我定然也是要吃醋的,说不定还得有很长一段时间看不惯新嫂子。
可慢慢的,也就好了,其实我觉得那更像是一种占有欲,就像明明是自己喜欢的玩具,却突然被逼着要和另外一个人分享,正常人都会有不舒服的感觉。
但以后你就会发现,你妹妹我跟那些个死物不一样,嫁人后绝对会变得更可爱更漂亮,嗯,你还会多几个比我更可爱更漂亮的小外甥,小外甥女的,想想,是不是很美好?”
林延空长长吐了口浊气,动了动双臂,开口,“霍宁之,你过来”。
霍宁之松了口气,脸上控制不住的浮现出点点的笑意来,七妹妹——
他等不及一层又一层的掀起那层层叠叠的螺帐,从中间一把全部掀起,出现在他面前的是身着大红嫁衣盖着红盖头,裹得完全看不出是谁的林娇娇,以及静静直指他心口的雪亮长剑。
霍宁之脸上微微的笑猛地僵住,林延空没有犹豫,右手迅速前伸,长剑深深插入霍宁之心口,又狠狠抽回,霍宁之便朝前栽去,栽进掀起的床板下黑乎乎的地洞里。
几乎同时,外间人群惊惶的呼喝声,尖叫声,呐喊声响成了一片,林娇娇依旧端坐在床里侧一动不动,她听到那些人喊的是,“前朝余孽!前朝余孽来报仇了!”
前朝余孽这个梗用的着实有点太频繁了,也不知道延熙帝会不会信啊!
她木木的想,想甩开盖头,却发现自己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这该死的古代陋俗!盖什么破盖头,又不是没见过!
那该死的完全不符合物理规律的古代点穴,害得她上一秒还好端端的,下一秒就半点动弹不得!
该死,全部都该死!
她感觉到自己被林延空抱进了怀里往下跳去,林延空没有揭开她的盖头,她眼前原本那点红光也没有了,只有黑乎乎的一片,她感觉到自己一直在往下掉,往下掉,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就像她此刻的心……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间,林娇娇浑身一震,是林延空落到了实地上,他的轻功比起霍宁之实在差了许多,如果这时候是霍宁之抱着她往下跳,不管是多高的地方,都绝不会让她感觉到半丝多余的震动感——
林娇娇感觉到眼前又亮了起来,带着隐隐的热浪,是火把。
林延空开口问道,“死了没有?”
“死了,我不放心,又补了两剑”。
一时间,林娇娇根本没听出来是谁在说话,只觉脑子轰地一声爆炸开来,炸起的蘑菇云化作了两个龇牙咧嘴的大字“死了死了——”
死了死了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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