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浓重的云遮蔽了天空,将天上的星点都一丝不露的隐蔽起来。万物俱静,天地无声,寅时前后,正是人一天最犯困的时候,而这个时候往往也是奇袭发动的最好机会。但凡有点本事的将军,在这个点上,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因为他们也担心自己的敌人会不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向自己发动突袭。
当然这也只是在作战时候如此。毕竟人不是机器,没法一天到晚不眠不休的盯着进行戒备。当他们所处的环境变得安谧起来的时候,他们的精神自然而然的会懈怠下来。
即使是在大战的时候,战场上依旧有前方后方的区分,而郑县因为是粮草物资的储备重地,处于诸多重兵集团的包围之中,所以这里的守备理所当然的有所懈怠。
驻守郑县负责看护粮草的是刘舆,他是刘琨的哥哥,与自己那个为人正直豪爽,富有勇气的弟弟不太一样,他是那种比较贪婪而且胆小的人。因为贪婪,所以他喜好金银钱财,因为胆小,所以对于司马越的命令,他是不打折扣的执行,并且于执行之中满足自己的私欲。
对于司马越来说,他是一个很好用的小人。
对于他治下的百姓和士兵来说,他却是一个相当严苛的上司。
他不懂军事,不会打仗,身处于后方安稳地带的他,每天肖想的也就是到哪里去捞一笔的事情。至于更多更复杂的,那不是他应该考虑的事情。对此他有自知之明。
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队伍。郑县有了刘舆,其防守能力显然也就是那个样子。一个不知军事,只懂得搜刮的主官,对城防有多少建树,这也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这一点,李珏也是知道的。
正是因为他知道,所以他已经预料到刘舆在遭遇突袭的时候大体会有怎样的反应。
这一次负责突袭刘舆的是刘成,他是刘弘的族人,也是司马颙的部下。刘弘的族人竟然会有人在司马颙的麾下做到裨将这一级别的官员,当初乍然听到刘弘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李珏还是真的大吃一惊。
但后来听刘弘的一番解释,他对刘弘的做法能够理解却不赞同——其实,刘弘的做法也是当今天下很多世家大族的做法。因为看不清世道的走向,所以这些世家大族大都是将自己家族的人分散到各地投靠不同的势力。
当初三国时候的诸葛家就是这么做的,诸葛亮在汉,诸葛瑾在吴,诸葛诞在魏。可以说如果没有诸葛诞的不识抬举,没有诸葛恪的心高气傲,诸葛家在三国时候还是相当稳固的。他们在三个国家里都有重臣,无论三个国家最后谁取得了胜利,诸葛家的风光都能够进一步的延续下去。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家族的谋划不错,但人心易变,于是就有了那么多七七八八的事情。
这话扯远,回到眼下。
刘弘得到了司马颙的信任执掌张方的军队,在发现军中竟然还有自己的这么一个族人之后,他便把这件刘成交给了,负责执行这次作战的李珏。他没有告诉刘成真相,只说李珏是自己的侄儿。
刘成得知了李珏的身份,也因此对李珏的命令十分尊崇起来。
他按照李珏的安排,带着自己麾下的五千兵就着这无光的夜潜伏到了郑县的城下。
刘成看着郑县之上旗帜不张,守城士卒也是稀稀拉拉的模样,心中想起李珏给自己看的那些情报,不由自主的撇了撇嘴:“这个刘舆,就这点本事也配姓刘?”
一眼而知其根底。
刘舆的水平既然这么差,那刘成也就老实不客气起来。
“叶恒,你带一千兵马在后面给我摇旗呐喊。溥云,你带两千弓兵给我往城楼上射箭。剩下的人给我搭着梯子往前冲……虽然我们手里的力量不够,但只要我们出现在这里,摇旗呐喊一番,我们便已算是一种胜利了。走吧,让他们看看我们的本事!”刘成嘿嘿的笑着,迅速的安排好了自己军队的调度。
作为将领,刘成也是从士兵一步步走上来的,他有经验,也有水平,对于军队的调度,他或许还达不到不世名将这一级别,但正常指挥军队作战的种种,他还是掌握得相当牢靠的。
一番安排下来,他麾下的司马们领命而去,迅速的在郑县城下展开了队形。
一时间,烟尘腾起,锣鸣,鼓响,喧嚣的呐喊声划破黑夜的宁静,惊醒了无数人的美梦。
弓箭飚射而出。无数的箭羽掠过道道弧线向二十丈之外的城头覆盖而去。虽然城头上没有多少士兵伫立,但面对这样的密集的箭羽,那些还兢兢业业履行职责的人理所当然的被自己射成了刺猬一般。
“敌袭!”尖叫声突起。
先是一人的惊号,旋即便化作无数人的呐喊。整个郑县顿时如沸腾的汤汁一般,咕噜咕噜的翻滚起来。
“敌袭!敌袭!”惊恐的叫喊着,一名士兵连滚带爬的冲进了郑县的县衙。
刘舆是一个睡得很死的人。虽然整座城池都在第一时间里慌乱起来,可高居县衙后院的他依旧呼噜呼噜的打着鼾儿。
直到这名士兵来到他的榻前,用力的摇弋着他的身子,他才迷迷糊糊的做了起来:“干啥呢?干啥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刘舆大声的呵斥道。被人从睡梦中吵醒的感觉很不好,刘舆自然也是有起床气的。
“大人,有敌来攻!”士兵惊恐的趴在地上,大声的回应道。
“什么?”刘舆微微一愣,旋即又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这里可是郑县,是东海王殿下的粮草重地。周围可有数万大军拱卫着的。如此稳如泰山的所在,怎么有可能会遭遇敌人呢?”
刘舆完全不相信士兵的汇报,他以为对方是在说笑。
“是真的!大人……你听!”士兵再三保证,并让刘舆自己听情况。
此时,整个郑县都已经慌乱起来,喊杀声,哀嚎声,咒骂声此起彼伏的响着。即使刘舆身处于县衙之类也听到了这满城的喧嚣。
“这……难道是真的?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刘舆用力的摇了摇脑袋,彻底的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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