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噬心

    
    “葛郢…”
    一声呢喃轻柔的飘在少年的耳畔。
    少年惊坐而起，口中高呼“玉王母！”…
    长风，黄土，四野万里无人烟，只有一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迷茫笼罩在少年心头。
    红衣少女望着满头大汗梦中惊醒的少年，咯咯的笑。
    少年不安的环顾四周，诧异：“这是哪里？玉王母呢？”
    此时，他们坐在一片绵亘起伏的黄土山上，四周只点缀着些许似有若无的绿色，粗旷的风景与玉王宫的富丽典雅截然是两种意境。
    “你放心吧，她们不会走下西山，这里，她们追不来。”少女平静的说道。
    少年这才静下心来，他拊掌探寻自己的伤口，身上却一点痕迹也没有了。
    “你不怕神明吗？”
    少女忽然凑近了葛郢，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一样，出神的凝视少年。
    葛郢诧异的瞅着脸边的美貌少女，稚嫩的脸庞略微勾勒一点绯红，声音清脆的回道，“为什么要怕？”
    少女笑笑，“其实没什么好怕的，可是一般人都害怕。”
    她顿了一下，又说道，“你不害怕，说明你不是一般人。”
    少年的衣裳有些凌乱，最外面披着的葛郢沾满尘土，少女那双既天真又妖媚的眼眸从少年的衣襟边上的污点缓缓上移，扫过内敛的薄唇，跨过刚毅的鼻梁，渐渐与少年明亮的星眸对上。
    少年略一撇头，眺望别处。
    少女立起身，虽然不高，但足以挡住少年的视线。
    “你不说也没有关系，我迟早会知道。但是，我救了你两次…”
    少女不无得瑟的竖起两根手指，刻意晃过少年眼前，不疾不徐的说道。
    “他日你若富贵，你的，我全要！”
    少年心底不悦，面上却了无波澜，他话锋一转，矛头指向少女。
    “你叫什么名字？”
    “无名。”
    少年问的十分自然，仿佛他与生俱来就拥有某项特权，可以挖人根底。
    少女答的也十分坦然，连片刻的思索都没有。
    “怎么会？你的父母…”少年刨根问底。
    “禀大人，小的无父无母。”少女嘻嘻一笑。
    葛郢面生怒气，但旋即就被强压了下去，他微眯双眸，叹口气道，“怨不得你灵力如此高强，却连个仙名都没有，世人纵然想要供奉你，都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此时的葛郢还想不出，自己的这几句中，到底有哪一个词刺激了这位滑腻美少女…
    只见她立刻收了笑容，敛眸，“那…你有什么尊贵显赫的名字，拿来给我用。”
    葛郢微征，难得的展露了一抹笑意，“我听人说‘朝闻九歌，八洲咸来归服’，不如…”少年略一沉吟，“你就叫‘九歌’吧。”
    “九歌…”少女鼻子一吸，不屑，“弱！”
    葛郢的脸色立刻沉下一分，凝眉瞅着少女。
    “你到底要什么名字？！”
    “我，要你的名字！”
    ……
    至恶之盗，连过客身上穿的衣裳、裤袜都要一并夺过去，最自私的兄妹，也不过强抢对方口中一块肉…不过，连对方的名字都不肯放过的…葛郢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我在家时，爹爹就叫我九哥，因着我上头还有八个兄弟，我排第九。”
    少女听他这么一说，才勉为其难收下这个名字。少年再一思索，也觉得有名而无姓，实在美中不足。
    “天生枭鸢，翱翔万里，‘鸢’字于你，最合适不过了。”
    葛郢注视着这个自己亲自命名的欢呼雀跃的小女孩，心里第一次对别人产生了一丝羁绊。
    有的时候，情感这个东西，实在非常微妙。
    也许，鸢九歌之于这位少年，就像是他亲手捏造的一个搪瓷娃娃，即使她并非那么完美，甚至可以毫不客气的指出，她真的有很多令人发指的缺点，但他，决不容他人一字诋毁！
    只是，这位少年的心思却是那样幽深不可测，片刻的甘甜落入他的心扉，旋即就被染的黑了，沉了…
    少女还沉浸在新名字的愉悦里，少年已经抬起了多愁的额头。
    “九歌，你能教我法术？”
    他生来不会求人，更没有不耻下问的好品质，一个问句已经耗费他太多力气。
    “欸？你要拜我为师？”少女铺开一脸狡黠的微笑，欲擒故纵。
    葛郢咬着薄唇，抬眼凝视着那位少女，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少女一脸春风得意的笑容，“你不喊我师父，我是不会收你这个徒弟的。”
    一句“师父”似有如山的重量，压在少年心头，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分外沉重。
    一边是不共戴天的仇雠，一边自己死也不肯放下的傲气。痛苦，煎熬，挣扎…这位只有十二岁的少年此刻仿佛置身于地狱的业火…
    当他终于再次抬起炽热的星目，脸上却蒙着这世界上最凛冽的寒霜，他艰涩的张开薄唇，冷冷的轻声道：“师，父…”
    “欸？嗯！”
    此刻少年脸上的寒霜有多么刺骨，少女脸上的春光便有多么灿烂。
    为人师长，尤其是当这个傲慢神秘的小子的老师，少女心底的喜悦简直可以充盈整片天空。
    “好，我们现在就开始！”少年豁然起身，随身掀起的那阵旋风让少女脸上的春光忽然间披上了一层寒冰。
    “你不会，还想去杀玉王母吧？”
    少女愕然的盯着葛郢炽热的面孔，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我不怕她！她害了我的娘亲，我必将血洗玉王宫！”
    嗜血残暴的誓言罩在少年稚嫩却阴沉的脸上，让人愈发不敢直视。
    少女不以为然的冷哧一声：
    “你杀不了她，她是神，你是人！人类力量渺小，神明不容侵犯！”
    “那又如何？”少年的口气颇为狂妄。
    少女有些错愕，怔忡的说道：
    “现在，你已经触怒了神威，能侥幸躲过一劫，苟且活下去，已经是你最大的福祉！”
    “苟且偷安？！”少年浓眉上扬，宛若振翅欲飞的苍鹰，“哼！九歌，你怕她，那么你走！我报不了血仇，也决不会活着！”
    言毕，少年头也不回，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