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噬心

    
    人间，月夜。
    夜来雨独自坐在妖乌留下的大坑周边，四周泥土中还参杂着一些血迹，空气里的腥味还没有散去。
    笼罩在少年心头的是寒冰一般的凄楚和悲怆。
    生来死去走一遭，命运叫他看清了自己曾经视若亲人的师兄弟的真面目，得到的却是一片孤寂的霜。
    他本来不是一个多愁善思的人，一丁点口舌都觉得伤脑筋。但是他从来都是在人群中长大的孩子，孤独的滋味在他眼里是比死亡更加恐怖。
    深坑边缘，夜风凄凄。
    少年孤独一人的身影，长而且落寞。
    而他的身后，渐渐走近了一个柔弱的身影。
    “是谁？”少年猛然回头。
    看见是小慈端着一只烧鸡、捧着一坛黄酒，漫步走来。
    “小慈姑娘……”夜来雨揉揉略微肿胀的双眼，有些困惑，“有什么事吗？”
    “嗯……你如果再不回去，晚饭就没得吃了。我带了些吃的，特意送给你。”小慈深吸一口气，轻轻走近。
    “我……还不饿。”少年嘴上倔强，身体却很实诚地发出“咕噜~咕噜~”声，他有些尴尬地低头盯着自己有些不争气的肚子。
    小慈抿嘴一笑，反倒有些高兴。“你和我一起分享这些吧，我一个人，吃不完。”
    夜来雨乖乖地嗯了一声。
    “我们换个地方吧，这里有些……冷”理由找的实在牵强。
    所幸对方也没有为难，“好。”夜来雨乖乖地。
    两个人走到了村子后面，寻了一个安静悠然的地方，在一块巨石上面盘腿而坐，分享美食。
    食物不算丰盛，夜来雨本也饥饿，小慈带来的食物很快就一扫而光了。小慈几乎没怎么吃，她原本忧心忡忡，见夜来雨尚且有胃口，心也就稍稍放松了一点。
    月亮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两人四目相望，各怀心事。
    “小慈……”却是夜来雨先开的口。
    “欸？”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夜来雨眉头紧皱，他本来就不傻，只是太善良，不愿意将人往险恶的方向猜测。然而生来死去走一遭，他怎么也不能将眼前的两个瘦弱的女子再看作是柔弱可欺的。
    “你们是妖怪吧？”夜来雨的声音轻轻的，却十分平缓。
    小慈微讶，犹豫片刻，点点头。这个时候怎么可能骗得下去，他可是以靠自己的灵力才复活过来的。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复，夜来雨似乎也没有半丝成就感。对方不是除妖师，而是他们一向的对手，是真正的妖怪。但他并不想要与她们为敌。他曾将将师兄师弟当作至亲，然而那群人却将狗一样看待他，呼之则来，招之则去，没有用了，一刀了结罢了。
    “你想收了我，以便在江湖提高声望？”小慈悠悠道。其实当她起死回生夜来雨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他们的生命会紧系在一起。夜来雨可以独自死去，而小慈死去，夜来雨必定亡命。只是，她笃定，夜来雨不会那么做。他就像个孩子似的，也许连一只鸡都没有杀过吧。
    “不会。”夜来雨一脸真诚，经历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似乎还是没有学会撒谎，依然如此坦诚一如小慈所料。
    “我的师兄弟，他们……”
    “他们是妖乌杀害的，你如果还想当除妖师，也可以。”
    “不！我这样子根本当不了除妖师，我……谁都保护不了！”夜来雨眉头愁云浓锁，狠狠咬着唇。
    小慈回忆起殷其璧强大自若的灵力，不由得脊背一凉，定定看着眼前这个自怨自艾的少年，生死轮回，命运颠覆，“你保护了很多人，妖乌也是你斩杀的。”
    夜来雨一怔，瞳孔骤然微缩，“妖乌，我杀的？这…怎么可能？”
    “嗯，千真万确。你体内潜藏着巨大的力量，不过你自己并不知道罢了，可是当你想要保护身边的人的时候，它们就会爆发。”
    夜来雨怔忡半响，而后是欣喜、欢愉，他的脸忽然亮了起来，“我也有力量，可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哈哈，太好了。”
    小慈抿抿嘴角，笑意浅浅。然后缓缓站起身，就要离开。
    “？？？”夜来雨一脸茫然，紧跟了上去。
    “你们救了我的命，难道不需要付出什么吗？比如当牛做马？！”
    小慈没有办法回复他，因为他的命只是白樱的一道命令罢了。白樱想要他做什么，小慈不清楚。但是白樱有命令时，小慈只会遵从，至于……白樱会不会再次让他死去，小慈并不确定，因为那个殷其璧似乎不像个令白樱欢喜的故人。
    “也许会，也许不会。”模棱两可的回复，是迷茫处境里唯一的正确答案。
    “你们不会卖了我换钱吧？”
    小慈：“……”你有什么可卖的，老大不小了，当儿子太大，当**……
    “卖不出去。”小慈回答的是实话。
    夜来雨舔舔嘴角，展颜一笑，“只要你们不会撵我，我就很开心了。”
    小慈有片刻的恍惚，什么傻孩子？他就那么害怕失去？
    旋即一笑，“但也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就把你给卖了，如果有人看上的话。”
    “这个可不由你说了算，这个要白樱说了才算数吧。”还没有入伙，就想要踩同伴了。
    小慈微微愠怒，“你敢违抗我，我也有的是法子慢慢收拾你！”
    夜来雨天真无邪地一笑：“慢慢……哈哈，来日方长！”
    小慈：“……”谁跟你来日方长？？？
    不过她也如释负重般笑了笑，看来这小子的心理素质还是蛮强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