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围城

    
    ——距盘古之战结束还余下196:54:21
    昆仑山脉以北，孙雯站在楼兰古城的阳台上，用一副老旧的望远镜观察着什么。
    “气温零下13度，风向是……”
    她用舌头沾了些口水在手指上，伸出手指测定风向。
    “西北风，风速大约是4.1，误差在0.5到1.0之间。”
    她一边自语，一边轻轻擦拭望远镜的镜片，同时望着距离这里不远处的霆杰，还有那一名穿着铠甲的英雄。
    中兴四将，岳飞。
    此时的霆杰正在修理那一架死灵协会的F2A水牛式战斗机，之前他们在古城里遭遇的死灵协会成员，就是驾驶这种战斗机来到这里的。
    站在他身边的少年的身影，完全没有虚弱的感觉。虽然他们面容看起来就像是书生门第，不过他的气质之中，却有着能够让这雪山中的空气也为之收缩的凛冽和严峻。不过那种冷冽，与其说是像冰的冷酷，倒不如说是一种让人想起类似于杜甫或是陆游的那种清爽。可以说他是一个和这座阴郁的楼兰古城格格不入的人物。
    “怎么了，岳飞，你似乎有心事——”
    被这么一喊，站在飞机旁边的少年——岳飞缓缓转过头来。
    “我一直认为我的奥术师是一个冷酷的人，她一直给我这样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样经历，才会让她看起来如此充满绝望？”
    被这么一说，霆杰不禁露出困活动表情苦笑道：“嗯……这也难怪……”
    自从被召唤之后，孙雯还没有和眼前的这位少年说过一句话。
    她大概仅仅是把英雄当做使徒看待，就像是人类的工具一样，这也许是遵从奥术理论应有的态度。不过即使是这样，孙雯对岳飞的态度还是太过分了。不跟他说话，也不听他说任何一句话，从来不会正面看他一眼。孙雯一直在拒绝着这个自己召唤出来的英雄。
    “也许是我很不讨我的奥术师喜欢吧。”
    岳飞苦闷的低声说道，此刻的表情透露出那端正的侧面看不出来的真正想法。霆杰忍不住笑了起来，而看到他笑的岳飞更加生气了。
    “霆杰，这难道很好笑吗？”
    “呵，不是，我在想你是不是还在介意被召唤时候的事情。”
    “有一点，对于我的外表和历史上描述的那样有着很大差别这种事情我已经习以为常了，不过，你们也不至于这么惊讶啊？”
    虽然气质上带着飒爽的英气，不过眼前的岳飞外貌看上去就是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少年。在他出现在光芒万丈的奥术阵中时，霆杰和孙雯足足愣了五分钟，他们三个人就这样定定的站着，许久没有做出任何举动，样子十分好笑。
    作为南宋时期中兴四将之首——广为人知的爱国名将岳飞，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这种事情怎么叫自己去想象呢？又怎样叫人去接受呢？
    “……的确，我的确是作为南宋的中兴四将在历史上活跃过，不过居然被当做冒牌货……老实说，这一点让我非常不愉快。”
    “这么说我也没有办法啊。你的故事实在是太有名了，而且经过了那么多朝代的润色，你和我们所熟知的岳飞的形象差异实在是太大了。”
    看着苦笑的霆杰，岳飞不服气地露出了疲倦的表情叹了口气。
    “关于外貌方面我也没有办法啊，我的启蒙老师陈广在我身上施展了不老的奥术，外貌和年龄就一直停止了。而且那个时候韩世忠、张俊、刘光世他们也没有对我的外貌抱有任何疑问。因为他们对我的要求仅仅局限于作为将领的职责和义务而已。”（陈广，男，宋朝枪手。宣和四年，受南宋民族英雄岳飞母家姚大翁聘请，传授岳飞枪法，岳飞学成后，在县城里没有对手——作者注。）
    那究竟是多么艰苦的一段岁月呢？
    陷入了金国的入侵之中，面临毁灭的宋朝。从1128年起到1141年为止的十余年间，率领岳家军同金军进行了大小数百次战斗，所向披靡的将军。
    可是尽管立下了无数的战功，最后却因为遭受秦桧、张俊等人的诬陷，以“莫须有”的“谋反”罪名被捕入狱，无法光荣隐退的悲剧将领。
    背负着如此悲惨痛苦命运的，竟然是这么一位少年，这个真相实在是太令人难以接受了。霆杰的心态不禁变得沉重起来。他伸出手去捡起掉在雪堆里的扳手。
    “孙雯她……觉得我不配成为将军吗？”
    岳飞没有注意到霆杰的感慨，一边看着霆杰打开引擎盖，倒入机油，用干哑的声音低声说道。
    “没有这回事。她绝对看得出你的实力。那个人不会迂腐的看待一个著名的英雄。如果她要生气的话，也觉得是因为别的原因。”
    “别的原因？”岳飞敏感地追问道。“你是说我让孙雯生气了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们还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啊。”
    “我是说，他不是在生你这个人的气，而是那个关于爱国名将岳飞的故事……”
    如果孙雯召唤出的英雄，和历史上记载的一样，是一名“成年男性”的岳飞，他恐怕就不会如此拒绝自己的英雄了吧。只是不会有任何感情上的交流，而是报以冷淡的态度。除了必要的沟通不会做不必要的交涉。而把那种态度转化成现在的无视，要刨根问底的话应该是一种感情的呐喊。
    孙雯她在得知中兴四将之首的是一位和自己一样大的少年之后，恐怕对《宋史》的记载还有没有其他隐瞒的部分这一点，都用心想过了吧。
    “我想她应该是对你的时代待在你身边的那些人感到生气。那些将将军和抗击外敌的职责推卸到一个少年身上的那些残酷的人。”
    “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想法？从我走出家门但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了觉悟。”
    说这句话的时候岳飞的语气中没有任何卑下的感觉，表情依旧是冷峻且清朗。霆杰看着那样子的他，有点困惑的摇了摇头。
    “……你这样子接受自己的命运，不就更让人火大吗？只有关于这一点，恐怕她是针对名叫岳飞的这一名少年生气的啊。”
    “……”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岳飞沉默了好大一会。不过很快便抬起头来，他眼中坚强的神色更加浓烈了。
    “那未免太多愁善感了。她没有资格去指责我的时代，也没有资格指责我的时代的人，并且为之愤怒，那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所以她才什么也没有说。”
    岳飞被这句话震惊到了。
    “孙雯和岳飞，无论如何都是互不相容的存在——我认为他是这么想才会什么也没有说。因为只要一开口，说不定只会说一些互相否定对方的话罢。”
    对于霆杰的话，岳飞也持有同样的意见。所以他们的结论是——这两个人恐怕永远都无法理解吧。
    “霆杰，你认为孙雯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的救命恩人吧。一九三七年，东瀛人入侵南京，我的家人全部成为了那座鲜血之城的亡魂，孙雯就是在那座城市中把我救出来的。所以……等一下，你想问的应该不是这个吧。”
    岳飞点点头，他想知道的不是霆杰对孙雯的主观看法，而是自己无法得知的孙雯的另一面。
    “老实说的话是一个温柔善良，有些时候很可爱的人。只是，就是因为太过善良了，所以她才无法容忍这个世界上的残酷。所以她就站出来对抗那些残酷，变得比谁都冷酷了。”
    “那种心情我可以理解，一旦面临抉择的时候，就必须抛弃自己作为人类的情感……”
    在这个方面，孙雯和岳飞其实还是十分相像的，孙雯对岳飞所流露出来的情感，说不定是一种同性互斥。
    “她想用盘古的无限符文之力拯救中国——你是这么说的吧。”
    “是的……”霆杰一边说着，一边盖上引擎盖。
    听着他这么说，岳飞也露出了炽热的眼神点点头。
    “我也是一样的。当初我要是没有理会那十二道金牌，就可以守护大宋江山了，我希望自己可以亲手拯救它……我觉得孙雯的目标是一条值得自豪的道路。”
    “是么……”
    霆杰只是模棱两可的回答。
    “我要守护她的理想到最后一刻，直至终结，只要存在灭亡，就算是神，我也杀给你看。”
    ——要是你知道孙雯经历过什么，你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吧。
    散发着雪一般光泽的银发以及玲珑的美貌之中包含着悲伤的少女，究竟是带着怎样的宿命诞生在这个世界——岳飞知道真相，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