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然如此有些无奈,只好将“仙子今天来找我,应该不是为了讲这些吧。”
“我确实有件事要找你商量,你遇见西岭的情况我不太清楚,西岭与那钱文之前的纠葛,我也不清楚,只晓得如今他们两个这个样子不是办法,你在凡间见多了,帮出个主意。”
“西岭如今怎样了,说来惭愧我回天族许久也没去拜会。”
南暮叹了口气,“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别说你了,就连我这个姐姐都没能见几面,她回了西岭山,听她身边人讲回来后性子变化很大,以前她存不了心事,什么事都和我讲,如今竟像躲起来什么人都不见了。我还头疼那个凡人,虽是随我们回了流云处,西岭没嘱咐他,只把他留在都城那里,我们也没法子给他安排,就让他先住下了。”
“这倒是确实为难。”
“要是像以前一样就好了,西岭就算性子急点遇事也不会压心里,我晓得她这下心里难过却没有办法。我只想她能回到以前那样。”
“可以问下西岭仙子,以前是什么样的吗?”
“如今流云处的老人只晓得原来西岭单纯,遇事火急火燎,总爱闯祸,其实他们不知道,比起我,原来我们的父母更以她为傲的,她法术神力上很有天赋,更小的时候鲛人族还没有并入天族,我们族势力弱小在神魔两族交火中苟延维生。我那时候体弱多病,先生就只能教我些礼仪法度类的东西,西岭不一样,她不需要先生的,她的法术都是自己参悟的,很多我从来没有见过,先生讲以西岭天资只困于当时年弱,若及成年定不落于人后。父母私下曾道,日后我可为相,西岭为将,鲛人族以后托付给我二人无后顾之忧。其他的你自己看吧。”南暮从衣袖里掏出一柄黄铜镜子,擦了擦上面的尘,“那时候西岭的气息突然一下全没有了,我四处寻她不到,不得已将对她种种记忆刻在这面镜子里,没事的时候拿出来看看,现在人找到就好。你看看吧,那是以前的西岭。小时候我打不得架,那时候都是她护着我,可是到了她需要我护着的时候,我什么都没做。现在想想还是会心里疼。”
镜子里的场景因为镜面的昏黄有些朦胧,或许因为时间太过久远,镜子上生出的几纹铜锈又将这场景割裂成几块,青然附上神力,才得以明晰。
海面上起了大雾,南暮坐在礁石上看书,西岭在一旁抓鱼把刚抓到的鱼丢在南暮脚下,南暮拍拍掉落身上的水花继续看,只听西岭对南暮道,“姊姊,你倒是帮我烤了呀,你陪我过来该不是就为了看书吗。”
“娘亲讲不要乱吃东西,你若是饿了,我带你回去。”
“娘亲,娘亲,这会都出来了,你还提她做什么。”
“不许胡说,我陪你出来看看你的控海术练的怎么样了。你不要只贪着好玩。”
“法术这些那需要练的,打上几架就会了。”
“你平时也注意些,不然其他族人有找爹爹和娘亲理论,说你恃强凌弱了。”
“他家那孩子比我还大些,怎么输了人还不觉得羞,还要找大人去计较。”
“你还是小心些吧,听先生讲我们鲛人族,如今不太安稳。“
突然海面上被风刮起了旋涡周围天色渐暗。
“西岭西岭”南暮看不到西岭的位置有些急。
却见西岭从海中出来看着渐起的风浪冲南暮道,“那边有古怪。我去看一下。”
不一会海面上西岭同一处黑影打在一处,南暮在礁石上哭,不过西岭的身手不弱,那把长刀比她自己要高出一些却也砍的得心应手。
没一会西岭逮了个人从云层中下来,南暮跑过去,擦干西岭脸上的血迹,还好没受伤,南暮此刻才长舒一口气,她扭头看见西岭手上拎了一个小厮,炸个脑袋,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衣服破破烂烂的像一团旧棉花,迎着风好像一吹就飞了。南暮找了根绳把人绑起来,西岭低头把鱼捡起来,用绳子另一头把鱼捆上,绳子中间绑在刀柄上,扛着刀对南暮说,“走咱们去烤鱼。”
“去祁宣那里吧,没人知道,对了这小子怎么办,没事老来找事。”
“要不一起烤了。”
“不能让族里人知道了,上次他们都不分青红皂白的要罚你,这会咱们自己处理好。”
“那怎么办。”
“你记得祁宣家后头有处房子,没人住了好久,把他关里面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饿怕了再放出来。许是到那时候就不记得你我了。”
“这法子好。”
“这刀父君刚送你,你用起来也不知道仔细,当心莫坏了。”
“行了姊姊,在家有娘亲,出门有你唠叨。”
俩人刚走到街角就心虚的不敢往里走了,找了一处杂物堆,西岭把那小厮丢进废柴堆里,又补上几脚,把刀递给南暮道,“姊姊你在这里守着,我去找祁宣。”又体贴的给南暮找了个小板凳。
南暮冲西岭点点头嘱咐道,“你小心点,另外给祁宣说派人到我们家中说待会晚点回去。”
西岭摆摆手一蹦一跳的走了。
却听这时候柴堆里悠悠传出了一阵声音,可能是因为说话的人嘴角是肿的,听不太清楚,过了好久南暮才听到一句,“仙子,在下这次是找你的,结果被你那个妹妹纠缠成这副模样,我平时定不是如此的。”
“你是料定我们姊妹两人,我不太会拳脚吗?”
“不是,不是,仙子你听我讲,我仰慕你许久,今日好不容易找了机会才来见你的,没有恶意。”
南暮冷哼一声道,“看你年纪也不大,怎么如此杂念凡陈,看你是天族也定没什么作为。”
“仙子,我知道我没什么优点,但你听我说。”
南暮没听他讲完便道,“听你如此说来定是家中夫子嘱咐不到位,罢了,你既然到了我们流云处,为了不染我处清净,我略微和你讲讲道法明综,你听好了,这是清明断念了序经,我今日且说一段。”
南暮刚刚背了一段就听见,柴堆传来有节奏的鼾声,南暮没理会鼾声接着背。
没多久西岭领着个人跑过来,冲南暮道,“人呢?”
南暮回头看了一下,西岭把柴堆上的木料丢在一旁,把人扒出来冲南暮道,“姊姊你在先生那里学的法术更厉害了,安眠咒可以控制这么久,现在让他起来吧。”
“其实,我在给他讲经,你拍拍,看他能不能醒。”
西岭得了话有踹了那小厮几脚,不管用,祁宣上前拍了拍人的脸,紧张道,“不会是死了吧。”
“不是,你看他呼吸绵长,身体无碍。”
“这下怎么办,也不能将他放这里,一会跑了。”
“祁宣你背上他,按咱们说好的去那处地方。”
南暮在前面打头,西岭拎着几条鱼,往祁宣背上添了个斗笠,一行人探头探脑的往前跑,好在街上的人不多,待三个人翻过那座旧宅的院墙,祁宣把背上的人丢在地上,西岭捡了一些碎木头在院子里点火,南暮打量了一个屋子门窗俱全,化了一把锁,和祁宣一道把人抬进去,锁好门。
几个人对着空院子烤鱼,忙的不亦乐乎,这条街清净,一般也没什么人打扰,此处又离祁宣家甚近,祁宣跑回去又拿了些点心和酒。这边酒足饭饱之后却听屋内有细细索索的声响,过了一会房中的人闻见前堂传来烧火的味道,吓的半死,怕自己被火烧死,在屋内哭天抢地。南暮翻了个白眼当没听见,西岭反倒坐在门口冲那人讲话,讲了半晌,西岭突然回来冲南暮道,“姊姊,要不先放了他吧,我们将他捉起来也没甚用处,还怕饿死了。”
“莫当我不知道,他刚刚许给你的好处,你若是不怕他转头去告发你,你就去放,惹了麻烦不要来怪别人。”
“姊姊,那怎么办?”
“至少要关上一段日子的,不然不长记性。”
却听房内哭的更惨道,“仙子,我知错了,仙子饶命,仙子也不希望天族寻我找到这里,不如就放我回去罢了。”
南暮摇摇腿脚,瞥了下西岭道,“他刚才许你什么东西。”
“也没什么三匹缎子,六本画书,一个功夫册子。”
“你要缎子干什么。”
“给娘亲。”
“呆子,那还如何瞒人。”
“对呦。”
却听南暮对门内道,“放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没事跑到我们流云处,平添了许多事端,你需以后再不得来这里,你许西岭的物件,缎子是不用了,其他的加倍。你听好了,我一会让祁宣送你。”
南暮讲完对着屋内低低念着咒,不一会,南暮打开门,却见门内的人两眼呆滞的走出来。
“姊姊,他怎么了。”
“我让他忘了在流云处的一切事,只教他以为是不小心掉下来的遇到祁宣。”
“姊姊你真厉害。”
“你以后也小心点吧,最近生出了许多事,娘亲与父君商量要把你送到西岭山那里。“
“爹爹娘亲不喜欢我罢了,去西岭山也没什么。”
“不许胡说,你看看你最近惹的事情,娘亲告诉我最近需一步不离的跟着你。今天也玩够了先回去吧。”
“我跟祁宣一道去送他。”
“罢了,都一起吧。”南暮挥挥手将那人化成她身边侍女的模样。让祁宣拉着,想想又不妥,衣袖一挥,那人就化为经常跟着祁宣的侍卫。南暮左右看了看道声“好了。”
三个人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走回去,到了海边,南暮法术一撤,把人踢到水里,那小厮在水中滚了几个来回便清醒了,此时南暮早带着西岭溜了,岸上杵着一个祁宣,却见那人从水中翻滚出来冲祁宣做了个大礼道,“小神从仙界溜出来,不想溺水落难,承蒙仙君救助,小仙来日定当以十二本画书,两份功夫册子做礼,感激仙君大恩。”
祁宣被唬的一愣一愣的,看着那人走远了。
画面一转南暮和西岭都大了些,西岭穿着一身战袍,南暮在一旁嘱咐着。而后西岭随军出征,南暮着官服在朝堂议政,而后有传言从鲛人族传出,储君德才兼备,刑罚有度,鲛人族后顾无忧矣,而战场上西岭初试锋芒为外族所忌惮。
再后来鲛人族与天族议和,欲依附于天族免除诸多纷争。画面再转是病榻上的君王与刚下朝还身着官服的南暮。
“合约的册子已经定好了,你看看。”老君王指指一旁书桌上的一个锦匣,“我现下还为一件事情头疼。”
“父皇,什么事。”南暮翻着册道。
“你先看看内容。”
“父皇孩儿已经看完了,恕孩儿愚钝,依我看来大体上对我族有利,不知道细下有什么端倪。”
过了许久老皇叹了口气,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道,“我已经将我们的条件放到最低,他们还有什么不同意的。罢了,你看如今天下纷争不断,单神魔二族的战火就已经生灵涂炭,我族夹在两者之间生存实属不易,南暮,你今天跪下来答应为父一件事情。”
“父皇请讲。”
“我知晓以后就是凭借天族也注定会有无穷事端,你记得无论以后鲛人族是否存留有皇族,你是否是君主,你答应我,一切以鲛人一族的权益为重,切不可因自己的私情将整个族人带到无可挽救的地步。”
“诺。”
“孩子,有些条款是不会写在册子里的,不然如何歌功颂德,如何流传万世,你既然答应了为父,我和你讲一件事情。天族来信说西岭行事顽劣且双目凡尘,他们的条件是让西岭过去,找嬷嬷教一些规矩。”
“父皇,规矩这些我更适合,为什么让西岭去,你知道她的性子,出了这流云处只怕会有更大的乱子,她哪里会懂这些权术,是怕到时候连性命都难保全。”南暮跪下身来双眼紧紧的盯着床榻上的老皇。
“你可知棋子,便是要好安排的棋子,更是要他们忌惮的棋子。西岭到了天族,不就是他们要按什么罪名就按什么罪名,况且西岭的神力法术放眼整个鲛人族,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睥及,鲛人族少了她,就像猛兽自断一足。他们要西岭过去,目的在挟制你,用西岭的命挟制你。”
“父皇既是如此,可求您换我过去。”
“不让你去,确有我的私心,你是我长女,又是我族新君,所以我要你答应我这件事不要同我争论了,西岭去了仙界之后你就当她死了,且不可因为天族的重重施压做出妥协。我们有盟誓为证,其余统统不予理会。你回去吧,准备继位的事宜,我撑不了多久了。”
当晚老皇陨世。
南暮继位前找到祁宣,“我心里很乱,天族要求西岭去做人质,父皇已经答应了。”
“不怕的,新君继位你可以拒绝的。”
“可是,我没有条件可以拒,唯一的办法就是我替她。”
“先皇意思如何?”
“父皇,他,他让我舍了西岭。”
“你不要急,我们想想办法。”
南暮带祁宣到书房找到天族的书信,祁宣看完后道,“没事的,他们说的是西岭和我之间的事情,我去天族认罪,大不了呆的久一些,你也知道,我不会惹什么事端,西岭她是绝对不能去。”
“我不放心你。还是我去好一些,起码性命上没什么隐患。”
“不要辜负先皇的旨意,况且鲛人族需要一个新君。”
再往后南暮得了消息祁宣死在天族,天族执意要寻西岭过去,南暮就让西岭跑了,跑到天涯海角,越远越好,然后南暮对外放出消息,自己已经将西岭流放了,西岭此后与鲛人族再无瓜葛。
其他的青然梦中便都看见了。
青然也明白了,南暮此后来了天族,大概就是替了西岭之前要做的事情,不得不说,南暮确实比西岭适合多了,南暮谦和有礼,对谁都是客客气气,心底里恨透了人也不会说出来,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就算在朝堂上针锋相对的挖苦人,也是有理有据,事后更不会让人抓住把柄。所以就算是人质,南暮同天界众人虽不会太和睦,更不会畏首畏尾唯唯诺诺的低声下气,最多就是嘴皮子刻薄点,刻薄的让人喜欢。
可是看到这里青然有些心疼,毕竟天族欠了南暮两条人命,最亲近的两个人。
看到青然看完了,南暮道,“你在凡间见识多点,这线剪还是不剪。”
“在凡间这线不算是坏事,只是到了天界就如临大敌,好像如今好了些了,仙子有什么把它看的重的。”
“你不晓得罢了,我也是听说的,当时天族为了捉西岭,见西岭同那个凡人钱文走的近些,便私下用手段绑了这线,为的是好捉她回去。如今许多年了,这线还留着,我看了头疼。”
“若是祁宣仙君如今在世上托生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或是留匪贼寇,仙子您会怎么想。”
却见南暮突然红了眼眶,半晌道,“他,若是能活着便好了。”
“仙子,无需我多讲了吧。”
南暮冲青然道了谢,离了此处。
青然却在恍然之间看见此刻指上的三段红线,那线在光影下熠熠生辉,此刻还没有半分的温度,青然对着那红线笑了笑,将南暮送来的薄纱线丢进织布的机器里,幻云锦吗,青然想好像是溯云灯的灯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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