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最终将玻璃管从密码筒里抽出来的人拿放大镜仔仔细细看了一会,抬起灰白的脸跟沈建庆说:“空的。”
我这才终于明白陈丕沧的脸色变化是什么意思,他一眼看清楚真正重要的东西不在玻璃管里,所以如释重负,但马上想到这样的话,我就要倒霉了,所以那样慌张。
我肯定是要倒霉了。
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怎么会是空的?我压根没打开过它!
沈建庆深深深深吸一口气,凶狠扯掉脸上的面罩和身上的防护服,用力捏起拳头,捏得指关节卡卡作响。
这下他是真的要吃人了。
他没看我,只给旁边的手下使了个眼色,那手下便走过来解掉我的身上重重的防护服。
我跟在沈建庆后面走回之前呆的那个会议室里,莫玉梅面无表情坐在首席位置上等结果。
沈建庆把结果告诉她:空的。
莫玉梅盯着我的眼睛看,神情里有种被戏耍了的恼怒和恨不得立刻把我撕成碎片的怒气,她试图控制,但到底是没能控制住,刷地从旁边士兵腰里拔出手枪对准我,很用力地呼吸,五官扭曲到丑陋的地步。
那把是真枪,不是麻醉枪。
我看着那黑洞洞的枪管,有一瞬的时间脑子有点发懵,居然走神,想着原来愤怒能把好好一个妇人的相貌变化得如此恐怖和不堪,但很快回过神来,慢慢把手举起来,举到耳朵两边,特没尊严地投降讨饶,非常非常真诚地告诉她我真的不知道会是这样。
我确实不知道。
我从来就没打开过,怎么可能知道里面是空的。现在的问题是,我以前怎么就能那么信任密码筒,认为用来进行灵魂转移的关键物件一定在里面,这点在今天之前我完全没有过怀疑,简直可笑,滑天下之大稽。
太大意了!
我早该想到的,却愣是没有起过半点疑心!
夏东屹把密码筒给我是为了引苏墨森出洞,而不是将这样一件能给人类带来毁灭性灾难的东西交给我个黄毛丫头处理,在我和夏东屹正式见面我提出要和研究中心的人来次正面接触之前,我不过是他全盘计划中的一颗棋子,他当然不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处理。
用膝盖想都不会!可我居然没有认真去想一想!天晓得我恃着自己比别人聪明,犯了多大的错误!
夏东屹只给了我容器,误导了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以为里面有东西只不过是我和其他对它感兴趣的人一厢情愿的想法。
我居然如此愚蠢!上了夏东屹的鬼当。他根本没把我的命当回事,一直都在拿我当棋子用,哪怕明知道我会用密码筒作筹码和研究中心的人谈判,都没有提醒我一下。
我真是要气死了,倒不是气他,而是气自己蠢。
我再次跟莫玉梅重申,我真的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真的不知道,我不可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啊。
莫玉梅的表情还是扭曲的,眼神越来越凶,越来越厉,越来越狠,一触即发的样子。
我心里没有把握,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会开枪,一个连自己枕边人都能毒杀的妇人,真不指望她会对我突然大发慈悲。
我正想着到底要怎么说服莫玉梅把枪放下时,背后突然有动静。
是陈丕沧。
陈丕沧不顾旁人阻挠,用飞快的速度奔着跳着扑到我前面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我,把两只枯树枝样的手伸向前做劝阻动作,哆哆嗦嗦向莫玉梅哀求:“冷静点啊莫司令,千万冷静点。你知道她有多重要的啊,她要是死了,咱很多工作可就进行不下去了啊。”
莫玉梅咬牙切齿喊:“反正还有一个,她死了也白死!”
陈丕沧拼命摇头,更小心更着急地劝:“别,别,千万别,那个是傻的,这个才是好的,你总不能杀了好的留个傻的吧?还有,他们兄妹是特殊情况下产生的双胞胎,谁知道伤了这个会不会对那个有影响,咱不能冒这险,冒不起,你千万冷静点。”
莫玉梅用力地闭闭眼睛,再深吸口气,表情就舒缓点了,不再像刚才那么狰狞愤怒。
我崩得死死的神经随着她的表神变得舒缓了点。
她终于把枪放下去了。
我的脸是麻木的,但我听见我的心终于哭出了声音,刚才太害怕死,它几乎停止跳动。
陈丕沧抬起手臂擦额头上的汗,我看见他的手在微微发颤。
莫玉梅突然狠狠把枪拍在会议桌上,气势汹汹向旁边的士兵下命令:“把她铐了,给我送到19号实验区里去!”
两个持枪士兵闻声而动,向我走来。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尽可能从容的声音跟莫玉梅说:“不行,你得送我回家。”
莫玉梅本来已经平复下来转身要走了,听见我的话,暴跳着转回身来发了疯样咆哮:“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你他妈是来这里旅游的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她声嘶力竭,完全就是一条疯狗的样子,除了恼怒以外,眼底似乎还有一丝恐惧。于是我就想,她也一定不是什么大角色,真正的大角色,不至于这么经不起意外状况。
疗养院那个齐商武肯定是她的上司,现在已经被常坤的人给控制住了,在齐商武被抓走的情况下如果莫玉梅还不是一把手的话,那么就说明,她上面还有人,她现在很难跟上面的人交差所以才这么愤怒。
我脸上带着怯懦,向莫玉梅示弱,慢慢地摇头说:“不是,我不是跟你谈条件,是你真的得送我回去。你可以问问你的人,我是不是有两个朋友不见了,一个警察和一个记者,前些日子我们分头做调查来着,我来这里之前,他们背着炸药进山去了,从横水县那边一条古道进去的,他们带的炸药份量肯定够炸毁好几个机关连结点,到时候就什么都没了。”
她愕然极了,眼睛瞪到灯泡那么大,呆呆地看我,就好像我是什么外星怪物似的,她看得连呼吸都忘了。
我咽口唾沫,小小心心点两下头,目光惶恐:“我肯定也不想爆炸,殷三郎说了,一炸开,三座城都要毁一半,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所以你得送我回去,我们约了二十天的时间,二十天没有我的消息,他们就引爆。跟他们定的是二十天,实际只有十三天时间,因为七天没消息,我在城里的朋友就得派人花十多天的时间进山里面送消息,所以其实只有七天的时间,我七天不回去,报信的人就出发,二十天后这里就全都毁了。”
莫玉梅呆呆呆呆看我好半天才终于移开目光去看沈建庆,沈建庆会意,立刻走到外面去向安排在城里跟踪我们的手下核实我是不是有两个朋友下落不明,没多大一会他就回来,很无奈地朝莫玉梅点头:“对,是有两个人好几天没见着人影了,一个谭仲夏,一个代芙蓉。”
我暗暗松下口气,幸好他们真的不知道老懒和代芙蓉的下落,这把能赌赢真够侥幸。
这是个临时计策,原本我没打算这么说的,哪里能料到密码筒是空的,实出无奈,必须得给他们点压力,否则我就算拿出筹码也未必能给自己争取到预设的机会。
炸药的事情不假,如果我不能及时把殷三郎的话带出去给殷家,他们就要埋炸药引爆了,只是因为不想他们找殷三郎夫妇的麻烦,所以我把炸药的事按在老懒和代芙蓉两个人身上,北排沟地牢那出大戏研究方面的人没有参与,不清楚情况,自然不会知道老懒被殷家人带走的事。而代芙蓉,他替老懒挨了两枪在送往医院的救护车上就过世了,老懒为了不让研究中心把他的遗体弄去做剖析,半路跟常坤联合偷偷找人把遗体转移到别处,莫玉梅他们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是死是活,所以正好可以拿来说事。
代芙蓉在天之灵一定很欣慰,他又帮到我一把。
我看得出这老太婆不是吃素的,她要是再火起来拿枪指我,我估计真就没命了,所以在她脑门上的青筋爆满之前赶紧再示弱,小心翼翼跟她谈:“今天的事我真的不知道会是这样,但也确实是我的错,所以,作为补偿,我替你们做另外一件事。”
她等在那里。
我说:“我知道,要打开金诀王墓的主墓室,必须要三把牌位钥匙合一,齐家一把,修家一把,殷家一把。我想,现在你们手里最多只有两把,我知道第三把在哪里,你送我出去,我替你取来。”
这招果然奏效。
而且是立刻奏效。
莫玉梅几乎没有太大犹豫,只表情狠了两秒钟,马上把那个番薯脸丑男叫进来,凶恶地命令:“你,带上几个人,跟她去!跟紧了!这事情再办砸,你不用活了!提着脑袋回来见我!”
那丑男跟个奴才似的低眉敛目答:“是。”
然后,他扭脸恶狠狠瞪我一眼,心里恨我给他惹事,我全然不在意,表情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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