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小海番薯脸丑男和他的两个手下怎么样了,小海说殷家人接到黎绪的通知以后就往那里赶了,在悬崖底下碰到两个,一个死了,一个重伤。然后连上面的番薯脸丑男一起,都扛到他们那辆车子里去,给番薯脸丑男解绑,让他自行清醒然后开车回去,他们自找的,怪不得别人。
我挣着身体靠床坐起,轻哼一声:“他们可不会这么想,一准全都把账算在我身上,以后遇不见最好,遇见了肯定麻烦。”
小海又说:“其实跟你去龟背崖的,不止他们三个,研究中心还另外安排了十几个人跟在你们后面,殷家人到的时候碰上,跟他们打了一场。”
我有点急,问她有没有人死,有没有人受伤。
她眼睛一沉,避开我的目光,说:“殷家这边死了一个,伤了三个。对方比较惨,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咽了口唾沫,惨伤得说不出话,上次北排沟,这次龟背崖,殷家人这一路为着我们,损失不小。
到这时候我才发现房间里还有别人,而且好几个,全都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子边,我吓了一跳。
那几个人有的垂头在看桌上的什么资料,有的正看着我,除了认出其中两个在逃脱北排沟地牢那天晚上见过以外,其他都是陌生脸,但想也知道,应该全都是殷家的人,连这房间,大概都是殷家的,我昏睡糊涂了,醒来看见小海觉得心里踏实,别的都还没顾上。
我高烧昏迷了六天,昏迷中一直在胡言乱语,说了很多梦话,坐在桌边那些人负责把我的梦话记录下来,试图从中找出破解死门密码的关键,他们知道梦境和幻觉都和我丢失的记忆绝对相关,但到目前为止还是一筹莫展,所以很着急需要我醒过来和他们一起破解。
我顾不得身体还有诸多不适,着急地问他们我在昏迷里都说了些什么,回答说哭笑怒骂都有,最有可能和密码有关的是一首公主铃的童谣。
他们说,进入长生殿的那扇墓门后面千真万确有两个很大的青铜古铃,也许童谣中的“公主铃”就是指那两只铃。那墓门从外面进去非密码不可,但从里面出来非常容易,只要按对两侧的机关纽就行。门内常年有大批黑死士值岗,外面的人想进去,只要拽三下青藤,青铜铃响,里面黑死士就会把门打开,1937年大屠杀发生以前,那扇门一直都是这样运作的。
压在我心头的一块巨石轰的落下,还好还好,这趟没有白跑,不管能不能破解出最后的死门密码,至少方向没有弄错。
只要方向不错,那么,纵然再难,也还值得去努力甚至拼命。
他们把抄写那首童谣的纸拿给我看,然后说了他们这几天里的分析,从字面意思上判断,前面一段是生门密码,后面一段是死门密码,结合修家人做事的风格和墓门的机关结构,生门密码有两组,一组的线索记录在黑死士们背后的眼睛里,另外一组应该就在这首儿歌里了。死门密码只有一组,必须破解儿歌里的全部意思才能明白。
他们说墓门就是一个大型的密码盘,一共分成九行九列八十一个密码键,以从上到下从右到左的顺序数,依次将密码数字的键往里推就行,但是这首儿歌只有第几排第几排的数字,没有第几列第几列的数字,也就是说,就算已经知道密码分别分布在哪几行,也还是不知道具体是哪个键。只有行,没有列,等于一个圆只画了一半,成不了事。
我死死盯着手里的纸看,脑子飞快运转,不说话。
他们问我当时是怎么把修常安做的那个密码筒打开的。
我把过程简单明了说一遍,外面的筒是拼图密码方式,里面的筒是数字密码方式,修叔叔先把十二位数字化成各自对应的图形符号,再用那些符号来记录生日,把记录小海生日的符号刻在一口箱子的底板夹层里,把记录我生日的符号刻在他送给我的镯子内侧,把两个人的生日数字代入图形,再参照别的资料,基本就得出了各个符号所代替的数字了,然后再取一个对修叔叔来说很重要的四位数字也就是1937做密码。
他们听完开始讨论这两项密码之间的共性,觉得在密码筒那里修常安把线索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给了自己女儿另外一部分给了我,所以墓门的密码线索,也很可能被他分成两半,一半隐藏在我记忆中这首童谣里,另外一半还在别的什么地方。
这是修家的一种传承。
在我醒来之前,小海已经跟他们一起头脑风暴过,她不认为自己手里有任何跟墓门密码相关的线索,不管是生门密码还是死门密码。而殷家人觉得修常安肯定不知道密码是什么,以他的立场,如果知道的话,早该告诉苏墨森了,他不知道的话,小海手里自然没有线索,所以得从别的人和事入手。
金诀王墓墓门密码的线索与修常安无关,得从他的祖父修弋留下的遗物或者言语里找提示。
殷家人把墓门的大致样子画在纸上,横的竖的线条,一个个的格子,他们一边比划一边讨论如果大屠杀发生时隐藏有另一半密码线索的物件被带出了长生殿,那就应该是在黄福康或者陈境鸿或者别的哪个重要人物的遗物里。
听到这里,小海眼神突然一厉,扭过脸去说了一句话,围在桌边那些人立刻怔住。
她说:“陈乔斌的遗物。”
我觉得他们吵,讨论来讨论去说的都是没用的东西,严重影响我的思路,但又没力气阻止,只歪着脑袋顾自己发呆。
殷家那几个人问小海这些事跟陈乔斌有什么关系。
她就走过去跟他们解释,说这个密码机制可能和围棋的棋谱有点关系,而黎绪说过,四年前陈乔斌死后,警察到他家里抄检遗物,发现里面有很多不搭调的东西,高等数学和微积分方面的书、天体物理学的DVD带、圣经、古兰经、吸血鬼文化里的银色子弹模型还有几张狗屁不通的围棋棋谱。
几个人全都转过脸来看我,因为那些遗物现在研究中心,凭我和常坤的关系就算拿不到原件,让他拍几张照片传过来应该很简单,不管那棋谱是不是跟密码有关系,总得试一试。
我慢慢地摆手,再摆手,胸口一痛,又吐出大口黑血,小海急扑着过来给我擦,回头问那几个人能不能再叫太爷来看看。
我听见她说“太爷”,脑子很糊涂,不知道她说的是谁。
有个人出去了,过不多久带了个精瘦精瘦带圆框眼镜像古装剧里师爷样的人物进来。
他一进来,屋里的人都起身,垂目敛息,十分恭敬。
这太爷坐到床边给我把脉,看我舌苔又翻我眼皮,说:“没关系了,再躺几天,喝几剂药,把毒排出来就好。”
他说完话就走,身板硬朗,步履极稳,半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我认真盯着他的背影看,用眼角余光打量屋子里几个殷家人脸上虔诚的表情和恭敬的姿态,心下了然。
这老头不是别人,应该就是向北集团董事长殷向北的兄弟,那个隐藏在黑暗中掌管殷家整个盗墓集团的大当家殷向南。
赫赫的人物,居然如此低调,往人堆里一扔,看上去只是个路人甲。而且在我生命里的出场也居然如此随便,一点大场面都没有,还不如那天在研究中心见殷三郎时,感觉更震憾,更戏剧化。
殷老太爷一走,他们马上又继续讨论密码的事,希望我能立刻跟常坤联系一下,拿到陈乔斌遗物里那两张棋谱。
我摇头:“不用。我上趟去研究中心的时候,看见那两张东西了,一横一竖都记在脑子里。”
他们呆了一下。
我继续摇头:“我也知道童谣和棋谱到底要怎么对应了,但没用,因为童谣根本不完整。”
全场哑然。
我挣扎着要下床,嚷嚷着要再往龟背崖跑一趟,得把那首童谣完整想起来才行。
小海用力按着不让我动,殷家人也来帮着拦,说:“不能去了,那边已经被研究中心的人占满,驻进了军队。”
我愕然,整个身体都僵住。
仔细想却也是在情理之中,番薯脸丑男吃了那么大的亏,回去以后可不得带人再返回老宅去搜查么。
可童谣还差着一句,也就是说密码还差着最后一位数字。
只差最后一句了啊!
突然就绝境了。
明明很近了,明明就能有结果了,可临了临了,差着这么一点。我实在没办法接受,着急上火,又吐出口黑血,把小海急得跺脚,神情凶恶。
这时搁在窗边桌上的手机响了。
是我的手机。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那边,其中离得最近的拿起来看了屏幕一眼,说:“还是何志秦。”
我听见我的心脏发出一声恶狠狠的冷笑。
他们可真够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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