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江舟的房子只有一间可以睡的卧室,她只好把扎瓦和村长安排在了离医院很近的酒店里,并且把成闫的电话都留给了他们。
叮嘱好如果扎瓦的身体出现什么情况,一定要先打给成闫。
而季岸呢,自然是带回家了。
江舟的家装饰的极为简单,大都是极为简约的木质风格,没有精致华丽之感与季岸想象中的有很大出入。
最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在吧台后面的柜子上,摆着一尊佛像。
佛像上,还被绕着一根项链。
季岸记得,那是在杂货铺第一次近距离看江舟的时候,她脖子上戴的那根类似红宝石的项链。
“那是我妈送我的红碧玺。”江舟恰好路过。
“怎么就把项链放在这里?”他不解,觉得她果然是随意。
“沾沾佛气啊。”她从下往上拉起衣服就脱,说完便大咧咧走进了浴室。
红碧玺是一种宗教色彩非常浓烈的宝石,但他还是头一次碰到她这种直接把项链往观音菩萨身上绕的。
这到底该说是诚心还是不诚心。
江舟洗完澡出来,换上了一条墨绿色真丝吊带裙。
胸前、后背,一大片白花花的,这种裙子,也实在没有穿内衣的必要了。
“喝两杯吧。”她说,走到吧台前,拿出两个玻璃杯,和一瓶波本威士忌。
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朝着厨房走去,打开冰箱一看:“啧。没冰块了。”
她有点遗憾地回到吧台,边倒酒边说:“就这样喝也好。冰块能封住一部分酒精味,也会封住它的香味。”
琥珀色的液体在凹凸有致的水晶玻璃杯中晃荡,像是海风中失落的夕阳。
“给你。”
季岸接过江舟递过来的酒杯。
烦心事那么多,确实需要喝一点酒来调节一下。
入口,陈酿在橡木桶时带来烟熏、香草、椰子和太妃糖的风味。
这酒简直就是为他们打造的,它混合着的,是季岸和江舟的味道。
烟熏是他,香草和太妃糖是她。
他们俩面对面地坐在高脚凳上,江舟喝一口,放下水晶玻璃杯,左手支着下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不明所以。
她笑了笑,摇摇头,橘黄灯影下的光华一闪而过。
她墨绿色真丝吊带裙上,有几块的颜色特别深,几近黑色。脖子和胸前的皮肤,也泛着水漾的光泽。
那是她湿润的发梢,低落下来的水。
“那条红碧玺,是我妈送我的。好像有个寓意是,能够找到理想的伴侣,美满顺遂。”
江舟转身把绕在菩萨身上的项链解了下来,勾在手指上,一松,那碧玺便瞬时垂落下来。
“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戴起来也麻烦,总得好好伺候着。所以这条项链对我的唯一的价值就是——这是我妈留给我的。”
她莫名地叹口气,说道:“给我戴上吧。”
她起身,走到他的那一面。
短裙下白皙的大腿上,因为刚才坐着的姿势,两道红印触目惊心,像是刚挨了打。
江舟很自觉地拢起自己乱糟糟的发,微低着头,姿态柔顺。
季岸的手很是粗糙,那项链也像是不听使唤,游鱼一样的,抓不住。
那冰冷的金属感和粗糙的触感,激得江舟一阵颤栗。
“等一下,我还有事情要做。”她及时喊停,才阻的他继续肆虐。
江舟拉着季岸进屋,然后便跑到书房悉悉嗦嗦翻东西,留下一脸莫名的他。
“来了。”她搬着几本由精美牛皮纸包裹的书过来,一股脑儿放在地上。
厚重的书被不算温柔地放在玫瑰木的地板上,发出一阵响声。
江舟毫不在意,一屁股坐下,两条大腿胡乱摆着。
这看似普通的地板,实则却也昂贵。
“这是……相册?”季岸蹲下去。
“准确来说是纪念册。”江舟翻开其中一本,里面都是英文还有照片。
季岸看到了一张江舟穿着毕业服的照片。
那个时候的江舟,已经是短卷发了,比现在还要短。
高挑的眉毛和蜜色的皮肤流露出美国乡村的风情来。
“你是哪儿毕业的?”他问。
“CaseesternReserveUniversity.”江舟一边仔细翻阅,一边回答。
凯斯西储大学,拥有全美非常优秀的医学院。
“听说那里的心血管专业是世界一流的。”季岸说。
“对啊。我就是想翻翻有没有心胸外科方面比较有名的医生校友。”江舟说,“唉,我当时应该更积极一点参与日常社交的。”
这纪念册上的名字,她尴尬地发现没有几个她是有印象的。
“是不是后悔莫及?”季岸也拿过纪念册,翻了起来。
“遇到事了,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才有那么点后悔。平时谁会想到呢?”她伸出双手,张开着,向着身边的男人。
他会意,绕过她的腋窝把她抱起,走出卧室,把她放在了吧台上。
江舟便顺手把杯子里没喝尽的威士忌一饮而尽,然后吻住眼前的人。
冰冷的液体经过了口腔的加温,已经变得温热。
那烟熏、椰子、香草和太妃糖的香味在两人的唇齿间迸裂开来,还更多了些纠缠的味道。
满室的味道。
……
江舟睡前把她和季岸的手机音量都开到最大,生怕错过了什么。
因为酒精的作用,这一晚他们睡得都很踏实。
手机没有响,看来扎瓦的情况还不错。
但是,有人在这一晚,却怎么也睡不下去。
这个人便是成闫。
对于江舟的感情,他不干涉,但他选择的这个人是季岸。
这让他很不放心。
他早就说过了,季岸的身份绝对不简单,他的身上有很多谜团。
他必须得查出来,为了江舟的幸福。
能够了解之前发生了什么的,只有一个人。
方濡。
……
第二天,成闫带着村长去办各类需要的证件,而江舟和季岸带着扎瓦去东方明珠。
不在旅游旺季,排队的人却还是很多,扎瓦在人群中,左看右看,很是兴奋。
“小江姐姐,你是不是经常来玩?”扎瓦被季岸抱在怀里。
人多,他们怕扎瓦小小的个子在下面呼吸不顺畅。
“那倒没有。”江舟回答,“相反,我一次都没来过。”
“啊?为什么?”扎瓦不解地问。
“说不上来。反正就是,经常路过,但没有要上来看一看的想法。”江舟说。
……
扎瓦看着脚下的玻璃,有些犹豫。他往下看,就能看到错杂的钢柱还有变得小小的建筑物。
“扎瓦,害怕的话就不要上去了。我来抱你。”季岸说。
“我不会因为害怕就不去做这件事情的。”扎瓦说完,就迈出了一步。
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他的步伐渐渐轻快起来。
江舟和季岸才松了一口气。
“小江姐姐,这是上海最高的楼吗?”扎瓦转头来问。
“不是,还有更高的环球金融中心。未来的几年,等上海中心大厦建成之后,它会是上海第一高楼,也是中国第一高楼。”江舟认真地回答。
“真希望那个时候我还会再来。”扎瓦说。
他原本对于死亡没有太多的想法了,只是慢慢地,他发现自己还有好多没有完成的事。
他想在死海上漂浮起来,他想登顶第一高楼。
他一定会好好配合治疗。
……
下午一进医院,扎瓦的脸色就不大对劲了。
原本黑黢黢的小脸,居然也透露出苍白之感。
“扎瓦,你是不是很不舒服?”江舟问,“咱们已经到医院了,不用怕。”
“我没事。”扎瓦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虚弱。
他还在支撑着,原来他一直都在忍耐。
因为他怕这一些,以后他不会有机会看到。
所以这一分一秒,对他来说都格外珍贵。
……
此时的扎瓦已经躺在了病床上,戴上了氧气罩。
江舟和季岸站在一边,他的眼睛微睁着,睫毛颤动。
“我没事。”扎瓦轻轻地说。
“别说话了,乖乖躺着。”江舟摸摸他的额头。
扎瓦摇摇头,继续说:“你们回夷山吧,我知道你们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会乖乖呆在上海,放心。”
江舟的肩膀有些颤动:“你等着,等我们处理完事情,就来陪你。”
“好。”他的眼角滑下泪来。
……
“我定了明天的机票。”江舟说。
季岸有一些疑惑:“不多呆几天吗?”他以为她会想多陪陪扎瓦的。
“扎瓦呆在医院,很安全。”可是你的处境,却越来越危险。
“我不想再耽搁下去。”江舟说。
电梯里,只有两个人,安静地站着。
江舟靠着那面镜子,看到镜中的自己和身后站着的季岸。
一高一矮,皆是黑色。
“叮——”电梯门打开。
一个身影靠在门上。
灯亮起,江舟看清了他的面貌。
成闫。
他看到一起回来的两个人,眼底黯然一闪而过,紧接着,就是愤怒,仿佛下一秒就能喷出火来。
他一拳打向季岸。
季岸没想到他会这么做,猝不及防地挨了这一拳。
“你干什么?!”江舟尖声质问成闫,赶紧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季岸的身前。
她从没有见过一向斯文矜持的成闫今天这副失控的样子。
一时间,剑拔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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