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枝

    
    这般，十日，倏忽便过。
    转眼，便到了宫宴这一日。
    清早起来，曲嬷嬷和莲泷便亲自服侍着谢鸾因穿戴起来。衣裳和首饰都是新做的，有谢鸾因的要求在前，又有莲泷掌眼在后，自然是错不了。
    上身，便将谢鸾因要求的庄重大方体现得十成十，莲青色的料子，一般人压不住，偏谢鸾因穿上身，却显出两分雍容与高贵来，而且更衬得她面容白皙胜雪，眉目如画。
    莲泷本想着要低调些，却没有想到这样的颜色，居然也能被谢鸾因穿得出挑起来。
    只能说，她这些年没在姑娘身边，可姑娘的气度，却又更上一层楼了。
    莲泷感叹了一回，想着如今姑娘的身份，也无需刻意低调了，这样，便很好。
    谢鸾因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儿，亦是满意。
    “嬷嬷，你再去看看寿礼。”今日进宫，可是要给太后贺寿的，这寿礼虽然早早备好，但这眼看着要出门了，自然还是要去确认妥当的。
    曲嬷嬷没有二话，便是去了。
    谢鸾因则一把拉了莲泷的手道，“你记得，今日，若是我平安从宫里出来了，那便罢了。我若今日未能出得宫来，我交代你的事，你定要给我办妥了。”
    “姑娘放心，奴婢省得。”莲泷正了神色，点了点头。
    谢鸾因见她面色微白，神色还算得镇定，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莲泷如今到底也是能撑得住事儿的了。
    “姑娘也要多多当心。”莲泷最后还是忍不住道。
    “放心吧！你家姑娘这些年，龙潭虎穴的，也没有少走，那皇宫里的人，还不敢拿我怎样。再说，有胭脂她们呢，她们有功夫在身，必要时，要护我周全却是足够的。”
    “姑娘凡事多想着腹中的孩子，能不冒险，便莫要冒险了。”莲泷道。
    谢鸾因点了点头，这是自然的。
    待得收拾妥当，谢鸾因带着胭脂和红豆二人，带着给太后的寿礼，出了猫眼儿胡同，往宫城方向而去。
    坤一领着暗卫，一路护送到了宫门外，眼看着谢鸾因坐上软轿，进了宫门，这才折返。
    这两日，胎稳了，又有高路开的药，谢鸾因的孕吐倒是不厉害，只却嗜睡。
    方才在马车上晃晃悠悠，便已是有些困了。
    进了软轿里，不一会儿，她便倚着轿帘打起瞌睡来。
    直到软轿轻轻一震，停了下来，她才醒过来，知道，这是到了。
    端坐起身，趁着外面的人掀开轿帘前，先很快整理了一下衣襟和发鬓，待得胭脂将她扶出软轿时，她已嘴角含笑，身姿雍容，又是那大方高贵的忠南王妃了。
    只是，抬眼望着面前的寿康门，她的笑容却是微微一顿。
    “忠南王妃，这边请。”派到宫门处接她的，倒也算得熟人，并非寿康宫的，而是凤栖宫曹皇后的人，正是那个叫作素娥的大宫女，并另一个小内侍，此刻，那素娥屈了屈膝，便是为谢鸾因引了路。
    谢鸾因敛起万般思绪，牵着恰到好处的笑，与她轻一点头，便是跨进了寿康门中。
    谢鸾因到时，太后的寿康宫，已是热闹非凡。
    内、外命妇济济一堂。
    还没有走到正殿，便已听得殿内一片欢声笑语。
    而殿外，却已候着不少各家的仆妇、丫鬟，这些都是没能进殿去的，只得候在外面，吹着冷风。
    那守门的小宫女自然是识得谢鸾因，却见她一身气度不凡，又有皇后跟前的素娥姑姑亲自引着来，哪里敢怠慢，赶忙打起了帘子，在素娥小声的提醒下，连忙扯开嗓子喊道，“忠南王妃到了。”
    殿内的欢声笑语，似是一静。
    谢鸾因恍若不知，噙着笑，缓步进了正殿。
    果然，殿内的目光，便是一瞬间，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与上一回回京不同，她如今的身份，就算比之曹皇后，也不差什么。
    虽然，如今，南北局势微妙，可这官场上的人，可都是人精，绝不会平白得罪什么人的，往后，局势究竟会怎么变，谁也说不好，不是？
    是以，这满殿的人，都是小心地瞄了一眼刚进殿来的忠南王妃，又瞄了瞄上坐的太后与皇后，都聪明的保持了缄默。
    眼看着忠南王妃端庄优雅地到得殿中，朝着上坐的太后与皇后盈盈一拜，“臣妇齐谢氏见过太后娘娘，见过皇后娘娘。恭贺太后娘娘千秋之喜，福寿延绵。”
    身后捧着礼盒的两个丫鬟会意的上前来，将那个足有半人高，说是礼盒，却不如说是口小箱子的匣子打开，露出里面的寿礼来。
    登时，只觉得满殿都熠熠生辉起来，更是听得人群中，隐约有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那箱子里，居然是一棵半人高的珊瑚树，纯粹的红色，红得赛火，红得耀目。
    这样品相的珊瑚树，那可是千金难求的。
    “都说江南富庶，原不是假的，瞧瞧忠南王妃出手真是大方。”太后望见那珊瑚树时，似眯了眯眼，片刻后，便是笑了起来，只那笑，却好似有些别样的意味。一边笑，一边还半眯着一双桃花眼，睨向下面站着的谢鸾因。
    谢鸾因却好似根本没有看出来似的，笑道，“太后娘娘说笑了，谁都知道，臣妇这回进京，是轻车简从，哪里带了什么寿礼，就是金银细软的，亦是有限。这寿礼，都是仓促之间置办的。这说来，还都是看着太后娘娘的面子，百宝堂才肯将这株珊瑚树礼让给臣妇，臣妇的私房钱可是不够的，回头，只能让我家王爷给补贴一二了。”
    太后微微一僵，而众人看向太后和谢鸾因的目光，亦是微乎其微地变了。
    这百宝堂，谁都知道，是太后娘家的营生，而且，惯会打着外戚的旗号敛财，那物件儿卖的比其他店里要贵上两成，这棵红珊瑚树，这忠南王妃必然是当了冤大头的。而转手，又送到了太后娘娘手里，你说人江南富庶，可人家用私房钱给你置办的贺礼，这钱，还进了你娘家人的口袋，这自家人两头赚，太后若是连面上情也不领，这便是要撕破脸皮了。
    只是，也不知道这忠南王妃是什么都不知道，才做了冤大头。还是什么都清楚，才做了冤大头。
    这件寿礼，却都有些耐人寻味啊。
    不知道，太后接起来，烫手是不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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