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现在的感觉,像是刚刚从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梦里刚刚醒过来一样,但是又像没有完全醒过来,一半灵魂留在了梦里,一半随着我的肉体苏醒了过来。
之前的记忆终于慢慢在我大脑里捋顺了,不知不觉中,我中了心魔的攻击,没有察觉到就被他拖入了幻境之中,在梦里我成了另一个人,最关键的是他还修改了我的记忆,让我不知不觉间以为梦境里的自己是真的,环境是真的。
之前不知道听谁说起过,最高明的骗术就是九真一假——细节和前后因果都是真的,只有最关键的部分才是假的。
在梦境里,我身边也有小圆,还有一个叫做花云的老铁,最后如果不是第二个我突然出现把我救了,我恐怕真的会永久留在梦境里。
这个可怕的后果把我激起一身的冷汗,凉风一吹,我的后背凉凉的,这时我才恍然大悟,现在还纠结什么梦境的事情啊,能醒来就是最好的,现在先想想自己是什么处境吧!
周围漆黑一片,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我转头使劲眨了眨眼,但是除了浓重的黑暗之外什么也没有看到,刚刚从梦里苏醒过来,不知道睡了多久,只是感觉喉咙里发干发哭,肚子里面饥肠辘辘,以我的生理状态来判断的话,恐怕我昏迷的时间不会太短了。
扶着地面坐了起来,但是刚刚起身我就感觉到不对了,我当时晕倒的时候是在黑色磁石铸造的地板上,但是我刚刚伸手一扶下面我就感觉到不对了,手掌反馈给我的触感却是极其光滑,而且还不算太凉,摸起来手感怪怪的,反正不像是石头。
可问题是现在这儿漆黑一片,我也不知道自己被弄到哪儿来了啊!
“洪景龙!佟心雅……你们在哪啊……”我小声朝着周围的黑暗呼唤着,但是良久却没听到有人回应我,但是我呼唤出来的声音却直接就湮灭了,仿佛被浓重的黑暗吞噬而来一样,没有半点回音。
这是不是就标志着……我现在是在一个极其空旷、广大的地方?
我心里愈发不安了,按照我昏迷前的记忆判断,那个地方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周围肉眼可见之处,绝对没有一个空旷的地方,我现在既然身处一个空旷之地,那就说明我现在所处的地方与我之前昏迷的时候位置相差太远了。
如果我是昏迷之后被洪景龙背过来的,那就好说;但是如果我昏迷之后是被别的人或者什么东西给挪过来的,那就完了,就算我现在没有生命危险,那与洪景龙他们所处的位置也相差太远了,我没有照明设备、武器,就连饮食补给都没有,我这不又落到等死的困境里了?
当、当、当……
有一阵敲击的声音慢慢从远方传来,虽然轻微,但是被寂静的黑夜放大以后仍然极其刺耳,不过我心里却是精神一震,有变数出现,不论什么变数对我来说都是好事!若是一直处在这种浓重的黑夜里,在我渴死饿死之前,恐怕就要先被自己逼疯了。
这种当当当的声音像是有个小孩在拿着榔头漫无目的地敲击着铁轨;又像是风干的石头毫无规律地从山坡慢悠悠地滚落下来,反正就是听着人心里刺挠,刺挠的挠心抓肝,而且这声音是漫无目的地传来的,一会儿从西边,一会儿从东边,一会离我也就五六米,似乎下一刻就要在我脸上炸响;一会儿又在百米之外传来,简直是微不可闻。
这如果不是好几个声源点同时在制造声音的话,这个传递声音的角儿实在是太灵活了一些,简直比被黑魔药强化的佟心雅速度还要快。
哐啷——
这当当当的声音响了一小会之后,便在我侧后方传来一阵剧烈的撞击闷响,像是大锤击中了一个牛皮球,声音不刺耳,但是极其沉闷悠长,这个声音吓了我一跳,但是却只是一个前兆,接下来这种哐啷哐啷的撞击声频繁响起,几乎是不绝于耳。
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心里惴惴不安,眼不能视物的情况下,听见我身边不停传来撞击声,心里实在是慌慌的,撞击之声却没有因为我心里不安而停止,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简直像是暴风骤雨一般,几乎连成了一条延绵不绝的线。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这碰撞之声终于来到了白热化的境地,碰撞之声越来越激烈,其中还夹杂着几声短促、尖锐的尖叫声,乍一听让我心里毛毛的,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动物发出来的声音,像是一只老猫被人踩到了尾巴,又像是黄鼠狼发急时候喉咙里嘶吼出来的声音,反正就是一种让我毛发皆张的声音,但是我却从来没听到过。
十分钟后,一阵短促尖锐的嘶叫声划破了浓重的黑暗,也结束了这场别样的战斗,一个重物砰得一声砸在了我身前五六米的地方,没有准备之时吓了我一跳,但我还没来得及后退,就感觉我屁股下面坐着的这个东西晃了晃,然后有一股弱音若无的血腥气传到了我鼻腔里,难不成有东西落到我身边了?
“你……你是什么东西?我跟你说……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你要真有冤屈也别来找我,我是好人,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从来没做过什么亏心事,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哈利路亚……”一开始我还想贫嘴来缓和一下周围紧张的气氛,但是我感觉到有一个东西在朝我慢慢地走了过来,鼻腔里的血腥气越来越重,我就有些慌了,急忙往后退了两步,嘴里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或许是感受到了我的惊慌,我对面那个东西马上停下了脚步,然后它那边传来一阵咔哒的声音,我有些耳熟,等到火光亮起来之后,我才恍然大悟——感情是他娘的打火机啊!
点点摇曳的火光下,竟然是一张白狐儿脸!
这张白狐儿脸也就巴掌大小,嘴巴里正叼着一根熊熊燃烧的打火机,烫的它龇牙咧嘴但是却没有松口,饶是在这么紧张的气氛中,我依然差点被它逗笑了。
眼见我注意到它了,它摇头晃脑地摆了两下,然后猛然把这个打火机吐到了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刺啦一声,然后便看见火光冲天,一道道熊熊燃烧的火舌从打火机落地的地方猛然爆发出来,顺着一条条沟壑往四面八方延伸过去。
我愣在原地目瞪口呆,足足十分钟后,这四面八方的火焰才终于全部亮了起来,这幅情景是真的震慑住了我的心灵:冲天的熊熊火焰包围着一颗参天的青铜神树,这颗青铜铸造的神树足足有上百米高,得有十多人合抱那么粗,下面极其光滑,只有树冠这儿有层层的青铜枝丫,笼罩着中心的一个棺材!
这个棺材在树顶的中央,此刻我就呆呆坐在这棺材的棺椁上,有无数沟壑从树顶一直延伸到青桐树底部,沟壑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直燃烧着熊熊的火焰,使得这颗青铜神树在火焰笼罩之下,显得更加雄壮威武。
前方传来几声微弱的嘤嘤声,我机械性地转过头去,在我面前蹲着的是一只白色的类似于狐狸之类的东西,我感觉有些眼熟,定睛一看,这是我在十四号盘山公路上遇到过的那只狐狸鬼!
它正老老实实趴在我对面,看到我在看着它,马上抬起它的白狐儿脸看向我,那一双妖艳的狐瞳里闪烁着七彩夺目的光芒,我一个恍惚之间,浑身就不能动弹了。
靠,又中招了!
这是我脑海里出现的最后一个念头,然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却出现在了一个神奇且陌生的地方。
天台。
“你会忘了我吗?”
她坐在天台的边缘,一双洁白纤细的小腿在风中荡来荡去。
“不会,永远不会。”
我的身体在没经过我大脑同意的情况下,开口斩钉截铁地说出了这句话。
她微微抬了抬头,直视着西边的夕阳,笑着说:“别傻了,都是小人物,哪有资格说永远啊。”
我试图向前走去,但是身体的控制权在这一刻却不属于我,我能闻到空气中隐约传来的海风味道;我能听见远处传来的海浪之声;我甚至能看到她身上那一件鹅黄色连衣裙的细密针脚。
可惜,我就是无法做一个动作、一个表情,甚至无法说一句话。
天台之上的沉默持续得时间并不长,她抬起右手作凉棚挡在眼眉上,举目向西北边的大海望去,然后带着向往慢慢说道:“等我死了,你一定要把我的骨灰洒到这片海里。”
我能感受到我的身体皱了皱眉,然后他说道:“我尽量。”
她似乎对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很满意,两条小腿在风中舒服地荡来荡去,语气也变得轻快许多:“假若那一天到来,我希望能死在你的刀下。”
谈起生死的话题,我这具身体并没有任何不适之色,反而认真地反问了一句:“为什么?”
她扯了扯身上的裙摆,把双腿收起来在天台边缘上盘膝而坐,慢悠悠说道:“我小时候听婆婆说过,若是我们被人杀死的那一瞬间,能迸发出极大的怨念的话,那我们的魂魄就会被封印在刀锋里,这样,我就能永远陪在你身边了。”
我的身体竟然笑了笑,摇摇头说道:“我不相信,一个爱哭鼻子的小姑娘,会有这么大的怨念。”
“可不要小瞧我,我很厉害的。”她在天台的边缘上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伸出纤弱洁白的右臂在夕阳下轻轻摆了摆。
一瞬间,我听见身后传来翅膀扑打的密集声音,然后有一片黑影越过我的头顶。
不是鸽子,而是乌鸦。
我第一次见乌鸦飞行的姿态可以如此优美,流线型地翅膀朝两侧尽情舒展,羽翼如刀切割着空气,每优雅地扇动一次翅膀,便把身躯朝前推动出一段距离。
二十多只黑色乌鸦围绕在她身边上下飞舞,像是一抹抹黑色的流苏;她把右手的拇指与食指捏合在一起,剩余三指张开,左手拎住鹅黄色裙摆提起来,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又想一只清冷的天鹅,在黑鸦环绕之中翩翩起舞。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在舞蹈进行到最激烈最高潮的时刻,她吐出一句话,然后整个人的身影轻巧地在天台边缘一跃而起,漆黑如瀑的长发在她背后被风吹散,耳垂上的蛇形银饰叮当作响,鹅黄色的连衣裙被海风吹得衣角猎猎。
她的身姿在最高点短暂停滞片刻之后,便带着她身边的黑鸦群猛然落下,惨烈地撞往如血的夕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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