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又说:“其实我和朱先生都能看得出来,先生是真的很爱您。他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而已。”
阿诺顿了顿又问:“太太,您跟先生以后还能回到一起去吗?”
这个问题忽然有些锥心刺骨,子惜下意识的避之不谈,生硬的将话题扯到别的地方去了。
和阿诺的通话不过几分钟,却让子惜的手心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挂了电话,她一直靠在床头,睁着眼睛到天明。
第二天,子惜去找了谭青。
谭青还是老样子,穿一身的黑衣,气质沉稳,脸上的表情依旧温和。他亲手给子惜倒了杯水,视线落在她脸上时,多了一丝打量,“你又瘦了。”
子惜没什么情绪的扯了下嘴角,“谭先生现在应该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竟也瘦了。”
谭青苦笑,“子惜,你又何必来挖苦我。”
“我不是特意来挖苦你的,只是有些问题想问你。”
谭青看着她,“是关于战庭聿的?”
“嗯。”
“你想问什么,我大概都能猜得到,只是……”他略略沉吟的看着她,“有些事情揭开了,就不能再如从前了,你一直所追求的东西,或许就不会再那么期待了。你确定要揭开吗?”
子惜反问他,“如果你是我,你怎么做?”
“难说,可能会选择揭开,因为不想活的不明不白。但有的时候难得糊涂,活的太明白,反而更累。”
子惜道:“是啊,我以前就是活的太明白了,什么事情都要弄个清楚明白,一心急切的想着要报仇,最后却被人利用了。”
说这话时,子惜的眼睛紧盯着谭青。
谭青手里握着两个核桃,不断的搓动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儿。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今天来找我,是已经都把事情猜的差不多了吗?”
子惜看着他,“池续从一开始就是你的人,是你故意把他安放到朱鸿身边,利用朱鸿对兄弟之间的愧疚之心,成功的将朱鸿换成了持续,然后导演了战家老宅里的那一幕屠杀。”
谭青默认了。
子惜继续说道:“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计划掌控之中,我以及整个顾家,包括沈萧和战慕灵,都是你的一枚棋子。”
谭青盯着手里的核桃,“是。”
子惜深吸了一口气,“我只问一件事,我爷爷和顾家,是不是你让池续这么做的?”
谭青默了默,才抬头看她,“子惜,如果我说顾家和你爷爷都是意外,你会信么?”
“我相信,但是意外也是伤害。我不会原谅伤害我和顾家的人,也不会跟那个人做朋友。”子惜的声音很平淡,经历过这么多,她心中对仇恨的理解,似乎又更深沉了一些。
冤冤相报何时了,倘若不是谭青,不是战庭聿,顾家也会成为别人口中的鱼肉。
“人人都说战庭聿是心狠手辣步步为营,但是在我看来,放眼整个寒城,只有谭先生您,才是那条隐藏最深的龙。只等着一朝势发,就扑过来将所有人都撕个粉碎。只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杀掉战家那么多人,对于你来说,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谭青嘴角牵出一抹苦笑,“子惜,你可愿意听我说一个故事?”
“嗯。”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大家族里面,老头强了一个乡下的保姆。那个保姆生下了一个男婴,刚生下来就被判了死刑。最后还是他的母亲,誓死保护了他,将他带到很远很远的山村,发誓一辈子不会再跟那个大家族有任何关系。但是保姆回到乡下之后,没多久就病逝了,男孩被保姆的好朋友收养,他们对男孩很好,还把他的身世跟他说了,并且怂恿他回去,因为这样他们也可以沾光,脱离贫困。那是男孩第一次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有别的亲人,于是,他跟着他们去了。但是大户人家根本不认他,还报警要把他抓走遣送,母亲的那两个朋友见他没什么用处了,便骂骂咧咧的将他丢在路边回山村了。男孩一个人留在了陌生的大城市里,没有一个认识的人,饿了就捡垃圾吃,困了就睡在路边,跟乞丐抢地盘。男孩从那个时候就发誓,只要他不死,有朝一日就会让那些曾经欺辱他与母亲的人全都付出代价。所以,他进了黑道,从小罗罗开始,一步步的往上爬。他不要命,够狠,如今,终于报仇雪恨。”
说完这个故事,谭青重重的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子惜说这些,明明这些是他这么多年藏在心里最深处最隐蔽黑暗的东西。这么多年,他一直不敢触碰的东西,却在子惜的面前,一下子打开了。
子惜听完,微微有些吃惊,“你就是那个男孩?那个大户人家,就是战家?那那个老头是谁?”
“是你爷爷,战家的老头子。”谭青面无表情的说道,“他是我的亲生父亲。”
子惜:“……”
“那这么说,你岂不是……”
“按照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小叔。”
子惜彻底呆住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其中竟然有这么曲折离奇的故事。
谭青竟然是战家老头跟保姆生下的孩子……
“所以,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报复战家?”
“不全是,我要拿回属于我的所有东西,战庭聿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放弃了挣扎。”他默了默,继续说道:“子惜,我不得不承认的是,跟战庭聿比起来,我确实很冷血。我没他那么潇洒,大好的江山,说拱手让人就拱手让人了。子惜,他这么做也是因为你。”
“我?”子惜心中微微震撼。
为什么他们一个个的都这么说,说战庭聿爱她,说战庭聿为了她。而她这个当事人,却完全是稀里糊涂的。
“是的,战庭聿明明还有能力跟我争一把,但是他放弃了。你知道是因为什么么?因为他想赎罪,他想把你推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他想弥补你。其实说起来,他是真的爱你吧。”
后面谭青说了什么,她几乎没怎么听了,她离开前问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子惜,其实他一直在你身边,从未走远。”
————
从谭青处出来,子惜就看见了等在外面的沈萧。
他站在车前,神情看上去有些凝重颓废,但是在看见子惜的时候,却立刻扬起了笑脸,“子惜。”
子惜看着他,阳光下,他的笑脸依旧那么的温暖,跟记忆中的一样。
他牵起她的手,“我等了你好久了,一起去吃饭吧。”
子惜却站着没动,“沈萧,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沈萧握紧了她的手,微笑那么的牵强,“子惜,我永远也不要听你对我说这三个字,我们先去吃饭,吃你最喜欢吃的火锅怎么样?”
“沈萧。”她喊他的名字,声音前所未有的安定,眼神也不再似之前那么茫然,前所未有的清明,“我好像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了,我知道接下来自己要做什么了。”
沈萧眉心紧拧,看着她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子惜淡笑着说道:“我要找到他,证实一件事情。”
“子惜……”
“他们都说他爱我,我想问问他是不是,我也想知道自己的心,到底是不是也爱着他。”子惜眼中带着一丝光芒,就像是看见了脚下的路,不在迷茫。
沈萧叹了一口气,“你真的决定了么?”
“嗯。”
沈萧看着她,终于默默地放开了手,他一步步的往后退着,离她越来越远,最后,身子靠在了车身上才停下来,他苦笑:“子惜,我曾经无数次的问过自己,倘若早一点知道你的心意,是不是结局就会大不一样了。但是我最终,还是来迟了。”
她在时,他不懂情爱。
他来时,她的心已经交给了别人。
他一直一直都明白,或许子惜对他的喜欢,只是少女的朦胧好感,那种喜欢是单纯的喜欢,跟爱情无关。只是他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已,如果可以,他希望她永远这样朦胧下去,永远看不见自己的真心。
为此,他一直战战兢兢,但现在她知道了,清楚了,他心里反倒松了一口气。
他可以为爱情撒谎,却要为这个谎言,去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欺瞒她一生,真的是爱她么?不过是占有欲在作祟。
沈萧微笑,却有两行清泪滑落,“子惜,人都会做错事,我错过,你也错过。战庭聿也错过,但如果他是真的爱你,我为你高兴。”
说完,他便转身上了车离开。
——————
转眼整个夏去秋来,又是一年初冬时节。
子惜下了班,没地方去,就坐车去蓝海湾别墅附近溜达一圈。
谭青说战庭聿一直在她身边,可她一直都没有发现。隔三差五的来这边看看他有没有回来,几乎已经快成为她的一种习惯了。
之前过来,别墅里的灯都是暗的,可是今天晚上,别墅里却有灯亮着。
子惜心中一跳,鬼使神差的按响了门铃。
不一会,有个佣人匆匆跑过来开门,是张陌生的面孔,“请问你找谁?”
“你好,我想问一下,这家的主人是刚搬过来的吗?”
“是的。您有事吗?”
“我想问一下,他们是从哪里搬过来的?是本地人么?”
“不是。”佣人摇头,“我们家先生和太太是本地人。”
“哦……”子惜心中大失所望,有太太了,那怎么也不会是他了……
“对不起,打搅了。”子惜弯了弯腰,打算离开。
佣人叫住她,“既然来了,要不要进来坐坐?今天我们家先生生日。”
子惜愣住,“不用了,谢谢。”
佣人已经开门出来,热情的邀请她进去,“来吧。”
子惜稀里糊涂的就被她拉了进去,走进屋子里,才发现陈设都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来客人了。”佣人喊了一声,就进了厨房。
不一会,有个人端着菜从厨房里走出来,回头看了子惜一眼,温和的笑着道:“太太回来了。”
子惜怔住,看着那人半天回不过来神,“吴婶?”
接着,又有人从厨房里出来,是系着围裙的阿诺,走到她面前,微微福了福身,“太太回来了。”
“阿诺……”
朱鸿从旁边出来,“太太回来了。”
子惜完全蒙圈了,“你们……真的是你们?”
阿诺、吴婶、朱鸿都在,那是不是说明,他也在?
子惜一个念头没转完,阿诺朝她身后看了一眼,“先生下来了,能开饭咯~~”
说完,一溜烟又钻进厨房去端菜了。
子惜转回身,神情呆滞的看着那人一步步朝自己走来,越走越近,直到,站到了她的面前。
“太太回来了。”他低沉的声音飘进她的耳朵里。
子惜望着他,忽然抬手捂住了嘴巴,眼泪猝不及防的就掉了下来。
他抬手拿下她的手,嗓音温柔,“怎么哭了?”
子惜抿着唇,眼泪却是越掉越汹涌,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是开心的,还是兴奋过了头?情绪有点不受控制的,泪水也全都一股脑涌了出来。
她越哭越凶,战庭聿轻叹了一口气,垂首吻住了她的唇,将她所有的哽咽都吞咽了下去。
子惜被他吻的昏昏沉沉,快要断气的时候才被松开,她红着脸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傻瓜,”战庭聿拥着她,大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我一直都在啊。”
子惜抬头看他,“他们都说你爱我,我就想问问你,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他捧住她的脸,一下一下的轻啄她的红唇,“子惜,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他吻一下,说一声我爱你,子惜的一颗心都快被他融化了,反手抱住了他劲瘦的腰,埋首在他怀里,破涕为笑。
————————
他们的婚礼定在这一年的冬天,银白的雪地上,子惜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踏着红毯而来,像从天而降的仙子。
而站在红毯尽头的战庭聿,没等她走到,已经迈步上前,直接将她抱起。
现场一片欢呼声。
他们在神父的见证下,交换了戒指,成为了正式的夫妻。
这一次,没有任何的利益权谋,只有两颗赤诚相对的心。
第二天一早,战庭聿还没醒,就被耳边小女人的碎碎念给吵醒了。
他睁开眼睛,就看见子惜认真的凝视着他的眉眼,“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好看?简直没天理。不过你说,我以前是不是眼瞎,都没觉得你这么好看过。”
战庭聿捉住她在他脸上乱画的小手,攥在手心里,“好在你现在终于不瞎了。”
子惜嗔道:“那也是你从前坏。”
“是是是,我坏。”战庭聿翻了个身,直接将她压在了身下,“子惜,你搅乱了我的美梦,必须赔我一个。”
“什……什么美梦?”
“和你做羞羞事的美梦。”
“唔……你个混蛋……啊……”
被窝里,一声声嬉笑传来,窗外,阳光正明媚。
幸福,才刚刚开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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