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世界更荒谬

    
    “疼？哪里疼？你哪里疼？”
    南笙的手抓着自己的胸口：“好疼……这里好疼……”
    心脏？
    那可是人身上最重要的器官。
    余蔓清慌张的对医生道：“医生你快看看，我女儿这是怎么了？”
    医生已经在查看了，但是南笙挣扎的太厉害，他压不住她，只能叫她们帮忙，洛雪和余蔓清分别压住她的双手，剩下的护士则压住她乱踢的双脚，医生用听诊器听着她的心脏，脸色越来越慌张。
    明明刚刚她的心率还是很缓慢的，可是现在却快的惊人。
    “镇静剂，马上给她打镇静剂。”
    “不要。”南笙突然拒绝。
    她竭尽全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安静下来。
    她的肚子里有着孩子，她不能用药，她可以忍住，她可以安安静静的忍耐着这份痛苦。
    洛雪和余蔓清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慢慢安静下来，但是她脸上的痛苦却成倍成倍的增加。
    “医生，你快想想办法。”余蔓清的声音颤抖，带着祈求。
    医生也慌了。
    又不能用药，又不知道是什么病，这叫他怎么办？
    “砰——”的一声，房门突然被推开。
    林阎琛几个大步走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全身颤抖，面色苍白，眼中充满痛苦，额头上也全都是汗珠的南笙。
    “笙儿，我来了，你不会有事的。”他压低声音，温柔的告诉她。
    南笙对他点头。
    林阎琛的手紧紧的抓着她。
    南笙忍耐着心中的疼痛，可是却又感觉呼吸困难。
    林阎琛见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立刻对着医生低吼：“你还不帮她治疗。”
    医生根本就是束手无策。
    蓝凝就是掐着时间出现的，她早就已经在医院等候了，在亲眼看着南笙被送进医院，亲眼看着林阎琛赶过来，还故意拖延了一些时间，让南笙享受这份痛苦，让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她没救了，当然……除了她能救。
    “叩、叩、叩。”
    她学着上次南笙敲门的姿态，故意站在门口敲门，还故意露出愉快的笑容。
    林阎琛在听到房门被敲响的那一刻，他突然放开南笙的手，大步冲到房门口，完全不顾面前的人是男人还是女人，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的掐着她的脖子，狠狠道：“把解药拿出来。”
    洛雪也是用憎恶的双目看着她。
    余蔓清和医生却是一脸惊讶。
    解药？
    什么解药。
    蓝凝被林阎琛掐的断了气，但是嘴角的笑容却一直都没有落下。
    “马上拿出来。”林阎琛又加大手上的力度。
    蓝凝根本就说不出话来，不过她也没想说。
    她就那样看着林阎琛，就那样保持着微笑，任由他的手在自己的脖颈上不停收紧，任由他快要掐断她的脖子，而就在她双目开始模糊，快要窒息晕倒的时候，林阎琛的手突然的松开。她大口大口的呼吸，难受的咳嗽了几声，然后疯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洛雪忍不住嘟囔了句：“疯女人。”
    蓝凝笑够了，开心的看着他们，看着他们每一个人的脸，然后视线落在早已没有血色的南笙的脸上，双脚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林阎琛猛然挡在她的面前。
    蓝凝微微侧头，从他的身侧看着南笙。
    她问：“很难受吗？是不是觉得心脏很痛？是不是觉得心脏跳的很快？是不是还感觉呼吸困难？”
    南笙充血的双目瞪着她。
    “没错，这种感觉是对的，这就是要死的前兆，我可以一点都不夸张的告诉你，你最多还能活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一到，你一定会暴毙而亡，神仙都救不活。”
    南笙的手已经死死的抓着身旁的被单。
    洛雪忍不住对她怒吼：“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蓝凝重复的同时，双目看着身前的林阎琛，她那么暧昧的伸出手，妩媚的触碰着他的面颊，深情款款道：“我只想要你，只要你肯跟我走，只要你答应一辈子都不跟我离婚，只要你肯要我，只要你愿意每天都亲吻我，只要你从今天开始永远都不见这个贱女人……”她的要求比以前多了许多许多，将自己内心一直都奢望的全部都说出来，才肯答应他：“我就救她。”
    林阎琛从未这么想要杀一个女人。
    他低垂的双目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他隐忍的双手恨不得将她撕的粉碎，但是他却不能这么做。
    他该怎么办才好？
    答应她？
    “不要答应她。”
    南笙虚弱的说着，但依旧坚定道：“我就算是死，也不想让你答应她，你绝对不能答应她。小雪……把她赶走，让她走……让她走……”
    洛雪的双脚一动不动。
    她不能赶走她，虽然她也想赶她走，也恨不得杀了她，但是她不能，因为现在只有她能救南笙。
    南笙见她不动，马上又去叫余蔓清。
    “妈，我不想看到她……我讨厌她……你叫她走……你帮我赶她走……”
    余蔓清虽然并未弄清现在是什么状况，但似乎蓝凝可以救她的宝贝女儿。
    她一步迈出，向蓝凝走近，但却不是去请她离开，而是祈求。
    “蓝小姐，你真的能救笙儿？”
    “当然。”
    “我请你救救她，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只要你肯救她。”
    “我想要的，刚刚都已经说过了，如果你真的想救你的女儿，不如帮我求求阿琛。”
    余蔓清的双目微微抬起，看向林阎琛愤怒的脸。
    她很清楚爱上一个人的感受，因为她也年轻过，也轰轰烈烈的爱过，但是对于她这样的年纪来说，不论多么刻骨铭心的爱情也抵不过生命的重要，他们都还年轻，他们以后的路还很长，还会遇见很多的人，还有很多的可能性，她已经算是没了一个儿子，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也在二十几岁的时候就离开，她不能白发人送黑发人。
    “林先生……”她声音低低的叫着他。
    林阎琛深深蹙起的眉头，忽然一震。
    余蔓清接着道：“我求你了……救救笙儿。”
    林阎琛的心口一阵窒闷。
    他当然要救她，他绝对不会让她有事，但是蓝凝刚刚说的那些，他一个都不愿意答应，如果他能答应，早在前两个晚上就同意的，可是现在……还有半个小时……
    “不要——”南笙激动的大吼。
    “你们不要求她，你们不要去求她，我不要她救我，我就算是死也不要她救我。”
    “你真的那么想死？”蓝凝笑着道：“你难道不想救你肚子里的孩子？”
    南笙当然想救。
    他才三个月，他才刚刚成型，她还想看他出生的样子，但是……她看着蓝凝得意的笑脸，看着母亲卑微的表情，看着林阎琛隐忍的愤怒……
    她狠狠的咬牙。
    “就算是一尸两命，我也不用你救。”
    “真是一个狠毒的母亲啊。”蓝凝叹息。
    不过她很清楚，眼前的这些人，是绝对不会让她一尸两命的，尤其是林阎琛，他舍不得。
    “反正你现在也不会马上就死，你们就再好好的想一想吧，尤其是你……”她指着林阎琛：“这真的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林阎琛的手攥的咯咯直响。
    南笙忽然叫道：“阎琛……”
    林阎琛听到声音马上反回床边，脸上的愤怒和杀气也转为心痛和温柔。
    “我来了，我在这。”
    “答应我，不能答应她的要求。”
    “你不用管这些事，你只要躺着休息就好，我一定会救你。”
    南笙见他没有应允，就知道他一定会答应，她伸出手，用力的抓着他的手，忍着痛，忽然笑着问：“阎琛……你会娶我吗？”
    林阎琛的脸上露出惊讶，其他人的脸上也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怎么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
    “会吗？”南笙急切的又问。
    “会。”林阎琛那么坚定。
    南笙抓住他的手用力，勉强的继续笑着：“我也会嫁给你，我这辈子只会嫁给你，我发誓。”
    林阎琛的脸上更加震惊，但之后是幸福的笑容。
    她答应嫁给他了，她给了他确定的回答。
    “不过……”
    南笙的话还没有说完，前面那都是引他入瓮的圈套。
    她继续道：“我不会嫁给一个背叛我的男人，如果今天你答应她，那就是背叛我，就算我得救了，我也不会再见你，我会去一个你一辈子都找不到的地方，让你……让你……后悔……一辈子……”
    “笙儿。”
    这次是洛雪叫的。
    这个丫头怎么可以这么倔呢？
    不管怎么模样，先答应着，先拿到解药再说，可是她却……
    南笙就算是在痛苦之中，但双目依旧澄清，坚定。
    林阎琛看着她，反道：“如果不先救你，又怎么能娶你？”
    “我不会有事的，我不疼，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林阎琛一点都不相信她的话，她已经痛的连一点血色的都没有了，而且在美国的时候，那个杨秘书的确暴毙而亡，他不能让她也那样。
    “笙儿……”
    “你答应我，说你绝对不会背叛我。”
    “笙儿……”
    “行了！”
    蓝凝突然喝止他们。
    虽然她刚刚说给他们最后半个小时的考虑时间，但是看他们你侬我侬，甜甜蜜蜜，互相告白的样子，她实在是忍不住了。而且这次她也不是要真的放过南笙，她比谁都清楚，林阎琛就算勉强答应了她刚刚说的要求，也一定不会给她幸福，只会比以前更糟，在昨晚姜陈出现的时候，她就对他绝望了。
    但，她就是要折腾他们。
    “你们能不能别啰啰嗦嗦的了，快点做决定吧，这人呢，是救？还是不救？我的条件，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救。”
    林阎琛先突出这一个字，接着：“我答应你。”
    蓝凝此刻的心情真的是太开心了，他终于答应了，终于肯继续做她的老公了。
    “你真的答应了？”
    “是，我答应你。”林阎琛再次回答。
    蓝凝又道：“你真的不会跟我离婚？你真的会要我？会跟我上床？会让我成为你的女人？”
    “……是。”
    “如果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那就过来吻我。”
    林阎琛沉着脸，一步走向她。
    南笙的手用力抓着他：“不要……”
    房内的所有人都看着林阎琛，看着他的手脱离南笙的手，看着他走向蓝凝，然后他低头俯身，将自己的唇洛在她的唇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蓝凝那么开心的笑着。
    真是太美好了，他的吻，真的让她太幸福了，真想要求更多，真想当着他们的面让他要她，不过可惜……时间不够了。
    她突然又道：“我反悔了。”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震怒，尤其是林阎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蓝凝看着他们一张又一张滑稽的脸，眼中含着泪水，继续狂笑着道：“你们真以为我会救她？真是太好笑了，我凭什么救她？我早就希望她死了，我才不会救她呢，我就是要眼睁睁的看着她痛苦的样子，谁让她在我面前那么嚣张，谁让她抢走我的男人，贱人，她就活该受这种罪。”
    “你才是贱人。”洛雪气的大骂：“人家从一开始就没爱过你，你居然还硬扒着人不放，还是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来威胁，论贱的话，你绝对是无敌的，同样身为女人，我真是替你丢人，不过你最丢人的是用这种手段的结果依旧是没办法让人爱上你，所以你不但下贱，你还可怜，可是没人会可怜你这个无耻的贱女人。”
    论起骂人洛雪也是一个厉害角色。
    蓝凝的脸终于再也笑不出来。
    她可怜？
    没人会可怜她？
    她才不需要人可怜，可怜的是眼前的南笙。
    看看她那痛苦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蓝凝笑着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药，一颗赤红色的药片。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她手上的药。
    她忽然道：“这就是解药。”
    林阎琛第一时间就想抢过来。
    蓝凝这五年可不是白白待在他身边，她非常清楚他的身手有多好，动作有多块，所以厉声叫道：“林阎琛你最好别动，不然我就吃了它，让你永远都拿不到解药。”
    林阎琛停止自己的动作。
    蓝凝跟着扫了一眼房内的几个人：“你们都出去，只有阿琛和这个贱女人留下。”
    “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洛雪问。
    “因为我手上有解药，而且时间差不多了，你们不想她死，就给我滚出去。”
    “你刚刚不是还反悔了，你的话我不会再信了。”洛雪已经彻底相信她疯了，一会儿一个样，谁知道她接下来还会做什么？
    蓝凝的手指用力的碾着药片，还故意往自己的唇边送。
    “你不走，我可就真吃了。”
    “你……”
    一只手拉着洛雪。
    洛雪看向拉着她的人。
    “婆婆？”
    “我们先出去吧。”
    “可她是个疯子。”
    “我们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我觉得林大公子，会有办法救笙儿。”
    “婆婆……”
    “走吧。”
    余蔓清拉着洛雪走出病房，医生和护士也都跟着走出病房。
    在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蓝凝走床边，看着已经无力坐起身的南笙，看着护在她身旁的林阎琛。这一次她倒是没有再说话，而是伸出手，将手中的药片放在了林阎琛的手心上。
    林阎琛不明白她的举动。
    “你不是要救她吗，给她吃了，她就不会死了。”
    林阎琛瞳孔深邃。
    这真是解药？
    她刚刚又是要求，又是威胁，一会答应，一会又反悔，而现在竟然这样轻易的就给了他。
    她到底在打着什么心思？
    蓝凝淡淡道：“快点给她吃吧，时间一到，就算是药也救不了他。”
    林阎琛还是不相信她会这么好心。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质问。
    “解药啊，你以为是毒药吗？”
    “……”他就是这么怀疑的。
    “哈哈哈哈哈……你不用这么看着我，这真的是解药，真的能救她的命，不过……她肚子里的孩子嘛……”蓝凝愉快道：“我就救不了了。”
    南笙听到她的话，双手覆住自己的肚子，保护着自己的孩子。
    林阎琛拿着这个药片，表情纠结不已。
    原来她在来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了，不，是很早以前就已经预想到了今天，刚刚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故意捉弄他们，她就是要看他们这些人慌张不已的样子，她就是让他们求她，答应她，等满足了以后再反悔，让他们露出更加的滑稽的表情。
    蓝凝等待着欣赏他们接下来的痛苦。
    “阿琛，时间真的不多了，还有三分钟，你还不快点把药给她吃了，不过就是一个孩子而已，这药不会让她永远不孕，以后你们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哈哈哈哈哈……”
    林阎琛好似被催眠了一般。
    的确。
    他们还年轻，他们还有很多的时间，他们一定还会再有孩子，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
    “笙儿。”他拿着药看向南笙。
    南笙苍白着脸对着他摇头。
    “不……我不吃……我不吃……”
    她一激动，胸口的疼痛就更加的厉害，呼吸也更加的困难，林阎琛不忍看着她越来越痛苦，而且他已经走投无路了，他没有办法，他真的没有办法。
    他恨自己这么无能。
    他恨自己让她变成现在这样。
    他对她伸出手，他想要她吃下这片药。
    南笙一把挥开他的手。
    还好林阎琛拿的紧，药没有从他的手中掉落。
    南笙的眼中流出泪水，她无力的求着他：“不要……不要……这是我们的孩子……你不能杀了他……不能……不能……”
    “可是我一定要救你。”
    “我不会死的，我能挺过去，你信心我。”
    “笙儿……”
    “求你相信我，我真的能挺过去，真的……”
    林阎琛此时脸上的痛苦不比她少，但是他没有办法拿她的命去赌，他只能再次拿着药对她伸出手。
    南笙不停的躲，用尽全力的躲，她甚至要逃下床。
    林阎琛却用另一只手抓住她，将她死死的按在床上。
    南笙一如既往的没有办法跟她的力量抗衡，她哭着看着他，泣声道：“林阎琛……快住手……不然我会恨你的。”
    林阎琛对着她露出温柔的笑脸。
    他将手中的药强硬的塞入她的口中，然后捂着她的嘴，抱着她，在她的耳边道：“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但是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南笙哭着在他的怀中不停的挣扎，但是她哭不出声，更没有办法吐出嘴里的东西。
    她能尝到苦涩的味道在她的嘴里弥漫，一点一点的融化，流入她的喉咙，她不想吞下，但是她却控制不住那股苦涩的。她的泪水不停的掉落，她的心脏剧烈的疼痛，但并不是刚刚那样的痛，而是撕裂的疼，碎裂的痛。
    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
    这三个月她总是会想，孩子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呢？他长得会像林阎琛，还是她？他一定会非常可爱，肉嘟嘟的总是想让人捏一把。他会不会跟林阎琛一样那么淘气，喜欢欺负女孩子？他开口叫妈妈的时候，声音会是什么样的？
    她想了好多好多，好多好多……
    然而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她想要张开双唇悲愤的大吼，但是很快她就无力睁开双目，又一次晕了过去。
    林阎琛见她没了动静，手才慢慢的放开。
    南笙的整个嘴唇和下颚都被他捂的发红，而她的双目虽已闭合，却依旧在流着泪水。
    他用轻轻的擦拭，却怎么也擦拭不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蓝凝又开始狂笑不止。
    刚刚的那一幕真的是太痛快了，看得她通体舒畅，完全抑制不住的想要笑出来。
    果然跟她想象中的一样。
    林阎琛那痛苦到扭曲的脸，南笙那源源不断的泪水。他们也该到此为止了，南笙绝对不会原谅他杀了自己的孩子，绝对不会。
    雪白的床褥被慢慢的染红。
    林阎琛看着南笙身下刺眼的鲜红，悲声吼着：“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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