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魂聚散

第一章 一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 山雨欲来风满楼/p
    公元189年,执金吾兼并州刺史丁原受何进之邀入宫杀以十常侍为首的宦官,期间与丞相董卓因废帝立陈留王一事发生冲突,9月,两军交战,丁原帐下骁将吕布被李肃反间,杀丁原投靠董卓,11月,丁原亲信杨丑回报太原。/p
    时值深秋,浓稠的夜色覆盖满大地,贪婪地吞噬着白天残存的最后一点余热。黯淡的月光凄冷地注视着每一个角落,试图寻找到某个正在偷偷生长的脆弱生命并把它折磨至陨灭。/p
    从太原到上党的官道上,寒风咆哮,裹挟着枯枝败叶扬起阵阵尘土,吓得两旁的老树瑟瑟发抖。除此之外,悄怆幽邃。/p
    一辆疾驰的马车划破这凛冽的风声,又随即湮没在隐约的地平线中。/p
    “小主人,前方便是上党,张杨太守府就在城中,张太守是丁刺史的故吏,也是生死之交的兄弟,有他的庇护,丁家就不会灭门了…小主人,丁家的未来就靠你们了…”驾马的管家郝萌神色严峻又如释重负,哽咽道。/p
    丁莫惩,并州刺史丁原唯一的儿子,背靠着座位抚着红眼抽泣的妹妹丁疏瑶,无声地叹息着,回忆起先前的那一幕,静静地发呆。/p
    那日,他于刺史府中与下人博弈,忽而远远看到郝萌神色慌张的往母亲的房间奔去,身后两个下人抬着一个人,衣衫褴褛满是汗渍,狼狈不堪。他诧异不已,下完棋便往母亲房间走去,迎面看见郝萌跑出,满脸带着惆怅,不安的看了看他,身后是两个下人以及那位躺着的不速之客,丁莫惩近看了一眼,心顿时凉了半截,那是与父亲一同出征的亲信杨丑。他仿佛明白了什么,飞奔向母亲的房间,看到母亲坐在太师椅上满面泪痕抽泣不已。母亲一见到他,收容了悲伤,仍不住哽咽:“你…都知道了?”/p
    “可…是父亲遭遇不测?”丁莫惩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也只好忌讳的说。/p
    母亲听到“不测”二字,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她立刻拿手帕擦拭,强忍住泪,憋得眼睛通红,半晌说道:“今年八月下旬,你父亲受大将军何进之邀前去洛阳剿灭宦官,带走了几乎整个并州的兵力,不想半路朝廷发生变故,宦官杀了大将军,又被袁绍与曹操带兵剿灭,西凉董卓连夜带轻骑以变故之名勤王,自封为太师,把持朝政,滥杀无辜,满朝有识之士各奔东西。某日这厮竟召集百官议欲废帝,你父亲怒发冲冠,当日便与董卓宣战。初战告捷,吕布一人杀得董卓军人心涣散。殊不知董卓竟派吕布同乡李肃星夜牵着赤兔马、带着金银珠宝,诱得吕布取了你父亲的首级、招降了军中各部。当时张辽在河北募兵,听闻此信后不知何故亦投靠了董卓。唯有杨丑将军带着几个亲信趁乱逃往并州报信。吕布派兵追杀,所以耽搁了些时日。杨丑将军逃到上党之时,已派亲信去告知上党太守张杨变故。闻得董卓立陈留王为帝,暗中毒杀了废帝,安抚了众官,开始清算旧账,派张辽带兵往并州而来,当时似乎已到河内。张杨听闻你父亲被杀,即刻召集并州残余人马起兵讨公道。此时估计两军交锋,不知战事如何。你父亲过于自信,太原已无多少兵力,莫惩啊,与其在这个毫无抵抗力的刺史府里等着不知何时会到的杀手或土匪,不如带着妹妹去投奔张杨,若半路听得他兵败被杀的消息,那再藏匿民间也不迟。并州,将掀起一场大的波澜。”/p
    若不是父亲的亲信飞马回报,自己又怎么会相信口口声声称父亲为义父、曾陪年幼的自己打打闹闹的家将吕布会亲手杀了父亲并带着他的首级卖主求荣;若不是自己尚未弱冠父亲不肯带他出征,恐怕此时已同父亲一起命丧黄泉…母亲自知丁家难逃灭门之祸,立刻叫管家准备马车带他们去投奔上党太守张杨,父亲的挚友。/p
    他不肯走,而妹妹一直在哭,管家郝萌牵着妹妹,拉着他,拽着带上了车。/p
    他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希望母亲跟他们一起走,谁知道母亲背对着他们,冷冷却斩钉截铁的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们的父亲死了,吕布不会善罢甘休,总有人要留下来承担变故,承受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丁家向来人丁稀少,你们的父亲又老来得子,你们是他唯一的骨肉,你们在,丁家就不会亡。而我一介女流,年近五十,岁将迟暮,受不起颠簸,本就该追随你们的父亲而去,由我来做这变故的承担者,为你们的未来创造机会,相信吕布就算要灭门,也会顾念旧恩不赶尽杀绝的,替我们、替丁家,好好地活下去。郝萌,替我照顾好他们,保管好丁家的秘密。”/p
    丁家的奴仆被母亲全部遣走,以免遭受无妄之灾,杨丑也被母亲安顿在别处。硕大个刺史府只留下母亲一个人,冷冷地站在门口,望着大厦将倾,山雨欲来风满楼。/p
    并州本就地广人稀,全州人数不过十五万,其中士卒六万,分散在太原、上党、西河等各处,丁原此次洛阳之行一下子带走了五万,如今哪怕是省会太原,亦已经没有昔日的热闹了,得知消息的百姓人心惶惶,一来不知朝廷的打算,二来已无战斗力来抵御南匈奴的掠夺,三来听闻近期西河黄巾军余党郭太、杨奉等人自称“白波军”造反,抢掠当地百姓。于是富豪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划迁徙,贫民只能蜷缩在破席棉被里思儿念父,不知所措。/p
    随着马鞭的驱使,骏马奔驰,很快出了太原。丁莫惩一直看着后方,看着母亲的身影从一尊玉像,变成了一袭白袍,化作了一点白光,消失在巷口、视野中、心里……他知道,这一别,或许便是一生,纵然他只有十五岁。/p
    长夜漫漫,马车踩着时间的余痕奔赴未知的远方,这对流离失所前途未卜的游子而言,是一种煎熬。纵然是两个未经世事的蓬头稚子,亦感受到了恐惧与迷茫。/p
    丁莫惩的脑海里满是破碎的画面。父亲慈爱的抚摸着他的头,粗糙的手上伤痕累累,白发从青丝里蔓延开去,晕染出双鬓斑斑;吕布抱着妹妹,在父亲面前行礼称“义父”;张杨与父亲把酒言欢,同帐共睡,形同手足;父亲带着吕布等骁将和并州官兵,同仇敌忾地奔赴洛阳……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父亲,金戈铁马,银铠银盔,胡须斑白,双目炯炯,精神矍铄。左有主簿吕布护卫,脚踏黄骠马,手执方天画戟,头戴凤尾冠,身着白银甲,腰束狮蛮带。右是从事张辽领军,年方弱冠,横槊马上,一身银装,英姿飒爽。身后高顺、杨丑、魏续、宋宪、侯成一字排开。士兵神色严肃,排列有序,整装待发。父亲一声令下,诸骑共发,三军齐出,脚步声夹杂着马蹄音,如海啸般向地平线涌去。纵是抵御边境匈奴,亦未尝如此声势浩荡。只可惜,这一去,便再没有回。/p
    远方似有胡笳之音飘摇而来,哀转久绝,配着这惨淡的月光,寒月悲笳,纵听不懂它的低诉,亦一声愁绝。丁莫惩轻拍着丁疏瑶,慢慢入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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