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夜行录

    
    李枫桦感到冷，这种冷极像南方冬天阴雨天里的风，潮湿中带着钻劲，无论你穿多少件衣服它殾能钻到骨子里。可是，现在是南方的夏天！
    如同梦境一样屋内传来值班医生的呼噜声，吊瓶里的液体是满的……李枫桦拔掉针头坐在床沿上盯着背对着他的长清，他十分肯定的问：“你到底是谁？我知道这次不是梦。”
    这时屋外传来有节奏的跑步声。李枫桦扫了一眼四周，看到从地面上有一种黑色的像雾气一样的东西缓慢的沿墙往上爬。这种黑团落在李枫桦的眼里，他的脑海里莫名的跳出两个字——死气！一种非常讨厌的东西。
    ‘长清’一动不动的侧身面墙躺着，像是睡得极熟。
    李枫桦白了他一眼冷笑一声下床走到顾宇床边，看到顾宇脸色苍白，呼吸极弱。这不在是梦，李枫桦拉起顾宇，背起来往外走去。心道，妈的，这屋里没有一个是人。
    来到大堂时，正逢外面传来敲门。李枫桦很是大放的打开门，看着外面穿着寿衣的傀鬼道，“进来吧，不差你一个。”
    傀鬼却站着没动。李枫桦没理会他，向大门口而去。傀鬼也没有攻击他，任由李枫桦越他而去。
    现在是深夜，天上连一颗星星都没有。在乡下，这种时候是伸手不见五指的。但是，李枫桦必须离开卫生所，离开布满死气的地方，这是他的直觉，他的直觉一向不错。
    而在他的身后跟过来四个‘人’，‘长清’，值班医生，那位挂点滴的病人及寿衣老头。
    “见怪不见，其怪自败。不惧不惊，阳气不竭。”李枫桦想到欧阳平对他说过的几句话，现在说出来忽觉得十分好笑。顾宇到外面经夜风一吹，他居然轻声呻吟起来。
    李枫桦一阵惊喜叫道，“老二，醒了没有？你胖了噢，我可背不动你，若是醒了自己走。”顾宇仅哼哼作为回应。“算了，你背过我，这次只当是我还给你了。”背着顾宇凭着模糊的记忆和线视走上大路，这条路是数个村子共用的通往镇子的路。
    大路两边有人家，有些人家还亮着灯，李枫桦却没有找上去。他很清楚，以身后这些‘人’的本事，哪怕有家宅守护也难勉会让为他开门的人家遭殃。
    身后的‘人’不声不响，若不是确认过李枫桦还以为他们调头了呢。
    他们没有攻击的意思李枫桦索性一心一意的沿着大路慢慢走，他等，等阳盛阴衰，等顾宇能清醒过来。他猜测顾宇是被卫生所里的死气所伤，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以白玉龙的阴身想来吸入的那点死气能慢慢化解。
    夜晚的乡村安静而祥和，有谁知道祥和的外表下是成群鬼怪游荡呢。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杀了你，要么让你背上的家伙替你死。”‘长清’就在三步外跟着李枫桦的脚步，终是先开口道，他的声音如同锯子锯木头般没有一丝生命力。
    “哼哼，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李枫桦冷笑一声，又道，“你想杀我，在卫生所就是机会，你又何必多此一举的用梦境来折磨我呢！看来，你是杀不了我吧。”
    “你这份自信，不，是自负是谁给你的？”其实刚才‘长清’数次抬手抓向李枫桦背上的顾宇，没能碰到顾宇他就感受到一层无形的带着灼伤感的气息存在。无奈，他只好双手负在身后恶狠狠的盯着顾宇，“以你的体力背着他不足以等到天亮。你应该知道若是你体力不支，气短阳衰，还是会成为我的玩物。若是现在扔了他或许还有机会赌一把。”
    “他是我的兄弟，扔了他，就算我能支撑到天亮又有何意义！你想杀就杀了我吧。”李枫桦坚定的回答。
    “你还真笨，你若是死了，他必须死了。反过来，他若死了你未必死。人嘛，活着总是好的不是么！”‘长清’感叹道。
    这个问题李枫桦没有回答，反问，“你到底是谁？从你给我造的梦境中我知道你认识我。长路漫漫，若是你闲得慌，不如说说你的来历吧。”
    “等你死了，我自会告诉你。回答我，你死还是他替你死？”‘长清’问。
    李枫桦想也没想的回答道，“我不想死，他也不用替死。”
    “如果你保护不了他呢，你会替他死吗？”‘长清’似乎十分执着于这个问题，再次追问。
    这次李枫桦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思考‘长清’为什么这么问！替死，莫非自己以前有机会替谁死却没有那做？然后无论他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大学之前的日子过于平淡，谈不到生死。至从胡丽死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中涉及最多的是滕飞，顾宇等人，这些人都活着……渐渐的李枫桦越觉得背上的顾宇好重，果然路远无轻担，何况还是个一百多斤的人。好在并不急，觉得累了就站在原要休息一会，再走。
    后面的几位像跟班的一样，亦步亦趋。
    “你会替他死吗？”‘长清’重复问道。
    李枫桦沉吟不语，这个替别人去死的事说说容易，真的去做时又有几人真的无怨无悔！这样有关替死的话题聊了约莫半个小时，路两边没了人家，变成两排高大的黑影。这是白杨树。当初来村子里李枫桦见过，悠悠葱葱生命力极强。树后面是小水沟，水沟那边是庄稼地。
    “听他叫你小四，你叫他老二，这么说还有老大老三喽。如果其它两人也在，三人中你愿意替谁死呢？”‘长清’打破沉默又问。
    替谁死的问题李枫桦实在没心情再纠缠下去，反问，“你是替谁而死的？”这位‘长清’如此在意替死这件事，李枫桦猜测他是不是就是这样死掉的。
    嘀嘀嘀……正在这时从前方传来汽车鸣笛声。李枫桦心里一喜，若是有个顺风车应该快多了。忽然又一惊，他可不认为这位‘长清’会让他顺利的搭上车。没等李枫桦有所表示，身后传来‘长清’怪笑声道，“啊，替你死的人来了。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背上的人替你死；二是车上的人替你死。哼哼，你将背负着哪一位的灭身罪呢。”
    李枫桦闻言收脚转身，借着汽车灯光看着离他只有几步远的‘长清’：一米七三左右的身高，偏瘦；稚嫩的脸上上扬的眉尾拉动眼角上挑，而嘴角却下垂，形成强烈的对冲哭泣表情。这个表情就是李枫桦一开始在长清身上看到重影中那位。‘长清’后面跟着的一脸死气的值班医生。再后面是全身包裹严实的臃肿病人。穿寿衣的老头在最后面。有这一行扎眼的鬼怪跟行，可谓是奇观。
    李枫桦把目光落在主角‘长清’身上愤怒道，“你想杀我，可以啊，动手好了，何必要连累其它无辜的人。就算人死了，也不是一了百了，魂要归冥，魄要归元，你……你他妈的这样伤害无辜小心入不了轮回道,下辈子入虫蓄道.”
    “咦,你会说脏话?你不是说骂人是不礼貌的事吗.哼哼,看来你也长残了。”‘长清’像是很失望。
    “我骂人总比你杀人强。对不起了，我让你失望了。怎么着，现在杀我了？”李枫桦把顾宇往上撮了撮毫不畏惧的盯着‘长清’挑衅道。
    “脾气倒还是和以前一样。可惜你回答错误。”‘长清’带着丑陋的哭泣表情向路中间走去。
    “不要，不要……”李枫桦狂叫道。李枫桦是人，是个好人。但是，他没有好成圣人，好到让自己的兄弟替一个陌生去死。可是,看着一个无辜的因为自己的原因而……“长清，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变成这样。但是，长清醒一醒，不要让那个外来的入袭者占据了你的身体，利用你的身体变成杀人犯。长清，醒一醒……”
    李枫桦叫着也往路中间走去，同时向车子摆手，希望他立刻调头回去。
    李枫桦的心意是好的，可惜车主没能理解，鸣笛速度未减的直奔过来。
    ‘长清’扭动脖子，活动一下手脚躬身迎着车子飞奔过去，速度极快，瞬眼间到了二三十米外的车前。
    啊~~`吱~~~嗞~~~轰！
    李枫桦眼睁睁看着车子撞到路边的树上，看着前保险扛凹陷下去。好在这是乡村马路，车子的速度最多四五十码，车里的人死不了。但是李枫桦悬着的心跳得更加剧烈。果然，看到‘长清’走到驾驶室前抬肘撞碎玻璃.
    “不要，不要，你这个疯子。“李枫桦怒不可斥的尖叫道。眼看着‘长清’伸进车窗里双手扭动，把一个男人的脑袋扯了出来。他像欣赏艺术品一样对着头颅道，“你是替李枫桦死的，魂归后记得到城隍处把灭身罪记在他的身上。”
    李枫桦气得全身冰冷，“疯子，你他妈的不怕入地狱么！”
    “他是替你死的。”‘长清’说着又扭头看向车子，忽又走到后门，拉开车门道，“你的运气真好，还有两个替你死的人。”说着从车里拉出一个怀里包着婴儿的女人，女人神色惶恐，还没能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不要，不要伤害她们。要杀，你杀我好了。”李枫桦的因为愤怒全身僵直，牙齿不停的颤抖。
    “现在你还有机会做出选择。一还是二？”车子撞坏了，车灯还亮着。‘长清’的脸在灯光下显得狰狞之极。
    这个一二是指让顾宇还是车上的人替死，李枫桦努的抬头看向‘长清’，看向女人怀里懵懂无知的孩子，看向落在地上的男人的脑袋，看向黑漆漆的远方……他缓缓的把顾宇放到地上.
    何谓善?保护弱者为善;不伤害别人为善;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同样是善。李枫桦挺直腰杆，控制住自己的愤怒，尽可能的让自己平静下来。从小到大，他被保护得过分的好，大小事都是他那强势的妈妈操控。这让李枫桦的性子温和到有些软弱，敏感到有些自卑。现在，他必须独立面对生与死的重大问题。
    从情感上来说，万千个陌生人也抵不过一个顾宇重要。但是，从理智上来说，两条命总是比一条命贵重些，何况还有一个婴儿。
    现在，李枫桦不得不做出决断。当年柱子哥的事让他愧疚这么多年，如果何这个女人和婴儿再死了，李枫桦这辈子一定会被愧疚吞噬掉。
    “哼哼哼。”‘长清’怪笑着往李枫桦这边走来，“很有意思，看来他对于你来说并不重要嘛，不如一个陌生人。哼哼，又有一个替你死的人。”
    李枫桦深深的吸口气，空气带着清冷进入身体，让疲惫的身体得到一些活力。他躬身从树底下捡起一根还带着绿叶的丫枝拿在手里把玩，道，“这树枝是树的一部分，它原本可以插在土里另择新生。可惜，时间不对，只能被拿来当作玩具的命运。”说着用一双清明的双眼看向‘长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