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谎言

    
    人在没有做决定的时候效率往往地下，但一旦下定了决心要做某些事，效率就会极大提高，王虹秀更是如此，从安泰酒店出来她就开始打电话，一个接一个，我只知道有一个是打给贾璐的，剩下的就不知道了，但是听王虹秀说话的语气，电话对面的人肯定有很大的社会能量，要不然她不会如此小心翼翼。
    没错！就是小心翼翼。
    王虹秀打电话的时候说话都很谨慎，往往在对方说完之后停顿两三秒考虑好之后才开口，这让我不禁好奇王虹秀背后究竟有多大的能量。
    七八个电话打完，王虹秀靠在座位上，“我这边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发起诉讼，尽快走流程，只要拿到逮捕令，李振纹就没戏了。你记得跟陈家鹏说一下，万一有什么意外，他还能帮上你。”
    我点点头，“知道了，我决定从现在开始就跟陈家鹏形影不离，他去哪我就去哪，李振纹总不可能当着陈家鹏的面对我动手吧？万一殃及陈家鹏，李振纹就算能在咱们的算计之下全身而退，陈老爷子也不会放过他。”
    “希望如此吧，总之你一定要小心，李振纹发起疯来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千万不要一时大意造成……”
    “姐！打住！”我赶紧打断她的话，“这些不好的话就不要说了，我们都小心一些，一切以保护自身安全为前提。”
    王虹秀嗯了一声，不再说话，我则是继续开车，快到红袖金融的时候王虹秀突然开口，“方跃，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吗？”
    “啊？”我有些惊讶，笑着摇头，“不太清楚，总不能是因为我长得帅吧？”
    我开了一个玩笑。
    “有点这个原因吧。”王虹秀看向车窗外，停了好几秒才说道：“其实是因为你跟我第一个男朋友有点像。不光是长得像，就连性格也像，为了爱情可以放弃一切，包括，他的生命。”
    我神色一滞，把车停在路边，“你的意思是？”
    “没错，他死了。好多年了，我都记不清是十几年还是二十年了，只记得他对我的好，还有他的样子。”王虹秀的语气低沉，“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忘记他，可我始终做不到，他在我心里的位置太重要了。”
    我抽出放在车上的纸巾递给她，“我想听听你和他的故事。”
    这个时候过多的劝说和安慰都是没有用的，我能做的就是倾听，听听王虹秀内心的想法，了解她的过往，让她把内心的情绪发泄出来。
    王虹秀接过纸巾擦一下眼角的泪花，“很俗套的故事。我和他刚从大学毕业的时候，社会上的治安并不像现在这么好，而我却固执地要求他晚上带我去看电影，等到电影结束已经是深夜，我们往回走的时候，遇到了抢劫，他为了保护我，被歹徒捅了七刀，失血过多死亡。呵呵！你说他是不是很傻？”
    我摇摇头，“你要听听我的想法吗？”
    王虹秀挤出一个笑容，“说说看。”
    “你说我和他很像，性格也很像，如果把我换到他的位置，肯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我笑了笑，“这并不是傻，而是男人的担当，还有他对你的爱。哪怕他明知道保护你可能会有不好的结果，但他还是会这么做，因为你是他的全部，就像你说的，他为了你可以付出一切，包括生命。我想，在他生命弥留之际，可能会后悔做出这个选择，但这个并不重要，哪怕后悔不已，如果让他在做一次选择，他一定还会把你保护在身后，哪怕是面对再多的危险，他的选择不会变！我可以害怕，可以后悔，但我绝对不会后退！这就是他的选择。”
    “就像现在的我，明知道对付李振纹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可我还是要这么做，因为我不想让瑾萱活在李振纹的阴影之下。我心里也害怕，尤其是从秦总那里知道李振纹的手段之后，心里更加不安，甚至有些后悔做出了这个冲动的选择，但我不会退缩，只有我才能为瑾萱撑起这一片天，哪怕明知道结果可能不会好，但我还是会做出这个选择。”
    “他和我是一样的想法，只要他知道你是安全的，哪怕走的时候，心里也是平静的。”
    说到这里我就停住了，看着王虹秀的反应。
    虽然这些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我知道根本禁不起推敲。
    我和王虹秀的第一个男朋友有点像又如何？我终归不是他，不可能清楚地知道他面对歹徒时的想法。也许他只是想帮王虹秀拖延一下时间，找机会跑路，也许他认为歹徒不会下死手，只是打一顿就算了，也许他觉得自己能力足够，能够打退或者吓退歹徒，在王虹秀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也许……
    真的有太多的可能了，唯独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他绝对没有想到他会死在那里。
    从来都没有！
    没有人能预见到自己的死亡，死亡往往在不经意之间到来，让你措手不及。在生命最后一刻，人们往往会后悔，后悔做出了一个冲动的选择，我无从猜测他在弥留之际是什么想法，安慰？坦然？平静？还是后悔不已？如果他知道保护王虹秀会导致死亡，他在冲上的时候一定会犹豫。
    这不丢人，怕死是人的天性，没有人能克服，哪怕是为了最心爱的人付出生命，也会有那么一刻的犹豫。
    但他最后的想法已经不重要了，我要做的就是放大他的形象，继续保留他在王虹秀心里的美好印象，只有这样王虹秀的信念才能不崩塌。
    至于我为什么还在坚持对付李振纹，完全是因为我觉得我的未来不是必然的死亡，我有战胜李振纹的希望，也有在李振纹的报复之下保全自身的手段。也许这些手段不堪一击，但我并不这么认为。就像刚才说的，死亡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到来，在你认为万无一失的时候，意外却发生了。
    正是我这种侥幸心理支持我一直和李振纹作对，侥幸，往往是人们迈向危险的第一步。
    至于王虹秀男朋友在弥留之际的想法，恐怕也只有在我失败之后才能体会到，但我永远不想有这种体会！
    “你这些话，我已经听过无数遍了。”王虹秀转过头看着我，“从他走了之后，我身边的人就一直在劝我，让我看开一点，他为了救我，走的时候也肯定是笑着走的，可我从来都不信。我一直都觉得他在最后的时间里一定是恨我的，如果不是因为我固执地要去看电影，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他根本不会有事。”
    “他走了之后我专门去他家里看过了，他是家里的独子，他母亲的眼睛因为哭得太多已经看不清东西了，他父亲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当时他父母也不过四十五六岁的年纪。如果没有那件事，他和他父母的生活原本可以很幸福。他的父母对我很排斥，认为我就是害死他们儿子的罪魁祸首，这些年我真的做了很多，逢年过节都会过去探望，但他们从来没有让我进过一次门，他们始终都没有原谅我。那我我现在已经成为了红袖金融的总经理，但我仍然无法获得他们的原谅，在我心里，他父母就代表了他，他父母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直到那天我看到了你。”
    “我曾经以为你就是他派过来开解我的，那一刻我真的很恍惚，直到我知道了罗瑾萱的存在。我不止一次地想过要把你从罗瑾萱手里抢过来，但是多次尝试之后我不得不放弃了，因为你和他太像了。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我信。这么多年，我终于相信他没有怪我，没有恨我，是我把自己关了起来。”
    我再次递了一张纸巾，没有说话。
    如果因为我说的这些话能让王虹秀走出阴影，也算是我做了一件好事。
    毕竟二十年前的事不能怪王虹秀，她的男朋友只是做了一件大部分男人都会做的事，真正导致这一切悲剧的应该是抢劫的歹徒，要为这一些承担后果的绝对不是王虹秀！
    等王虹秀心情平静一下，我说道：“等李振纹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我陪你去看看他的父母。你不是说我和他很像吗？他们不听你的话，不接纳你，但应该不会特别排斥我。我想帮他做点事，总不能让他父母一直活在当年那件事的阴影里。”
    王虹秀点头，“好，等这边的事结束，你和我一起去。我已经得到了他的原谅，不过我还是想让他父母过得好一点，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
    我呵呵一笑，“为了能帮他做好这件唯一能做的事，咱们可要全力以赴对付李振纹了，绝对不能有任何意外。”
    “对！绝对不能有任何意外！”王虹秀把纸巾收起来，恢复了女强人的姿态，“明天我会继续运作，绝对不给李振纹任何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