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青血红着双眼,他盯着众人,仇恨的吐了一口血痰。
有人就要上前殴打,却被拦住。
“再打就打死了,我们必须保证着狗东西活着到京都”
那人恨恨的瞪了一眼刘长青,呵斥道:“便宜你了!老实点!”
远处回廊之中,听到响动,同时出来的牧雄与刘楚并排站立。他们暂时达成和解,毕竟云州依然在楚国的控制之下,一个不好,很可能全军覆没。至于有没有谋划打算,鬼知道。
牧雄问道:“你不是去拦截禹相国了吗?怎么会中途返回?”
刘楚皱眉说道:“劫封那家伙先我们一步和禹相国打了起来,说什么要报仇!我们什么都看不到,但飞沙走石的场面真是叫人胆寒”
牧雄沉思片刻说道:“应该是传说中的镇州神人,一般凡人是看不见的,除非是其愿意在世间露面,才可能被人知晓,比如那药皇和瘟神。凡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也可以看到”
寒风彻骨,牧雄紧了紧风衣大袍对刘楚说道:“让他们到里边儿吧,把我们的刘大人冻死了,你们难以交代”
“你是在命令我吗?”刘楚有些无奈的对牧雄说道。
但牧雄早已经转身离开。
有些人就是这样,你越对她和颜悦色,他越是蹬鼻子上脸。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
刘长清被安置在大厅之中。虽然不那么寒冷,但是随着温度的上升,他的四肢断裂之处开始溢出血水,有个戮城司的军卫更是吩咐小二,将炭盆紧靠着囚笼放置。诚心要看刘长青的笑话。
“刘大人,你可得记着我的好啊,您看看热不热?哈哈”那军卫戏谑的说道,众人哄笑一片。
刘长青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哪里劫宁真在冷眼旁观。
说笑够了,兵卫们留下两人值守,其余人各自散去,准备睡觉。
负责值守的两个兵卫大骂晦气!极为不服气。
大厅渐渐冷清,只留下两三火烛照明,那紧靠着囚笼的炭盆,映照的刘长青脸部极为扭曲与变形。
其中一个军卫较为胆小,他总是看向刘长青。好似下一瞬间刘长青就会扑到他的脸上。
他用胳膊顶了顶另一人问道:“你说这家伙看什么呢?一只看着天上”
另一人早已经犯困,他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这军卫胆子属实有些小,见没人和自己说话,冷汗一下子就留了下来。
他自怀中掏出一颗绿色荧光的石头,在这幽暗的大厅之中诡异异常。
劫宁看到此物,不知为什么突感危险,他极速远离。
与此同时,那胆小的军卫掏出打火石,嘴中骂道:“装模装样,我到想看看你到底在看什么”他用力将打火石与绿色萤石碰撞。
劫宁只看到,一圈绿色波纹极速飞来。劫宁拼命向着天上飞去,而那绿光紧追不舍,眼见驿站越来越小,罡风凌冽,吹的劫宁甚至不能控制自己的身形。
眼见就要碰触绿光,劫宁感应到了极大的危险。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身边出现无数斑驳丝线。他想要加快速度逃离,下意识的抓着一根丝线便往下扯。
说是救命稻草也不为过。
就在这时,时空开始塌缩,劫宁被吸入了漩涡之中。而那绿光也停止膨胀。
那兵卫看着天花板,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散发着荧光的靴子从天花板拔出。他妈呀一声,跌倒在地,屎尿其流。他背后的金陵卫被吓了一大跳,抽刀就要劈下。幸好看到的是戮城司的人,被吓了一身冷汗的他抬手就是一巴掌。
“你丫的的要吓死人?”
那戮城司的军卫指着天花板,大喊道:“有鬼…”
所有的人都被再次惊动。包括牧雄与刘楚,他们无奈的指挥着下人查探四周。
牧雄感叹道:“今天怎么这么多事儿?”
刘处看着天色:“罢了罢了。我们还是就在这里,等到天明就立即出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牧雄无奈的点头,所有军卫皆席地而坐等待着黎明。
却说劫宁他被某种力量撕扯,不久就陷入了昏迷。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了规矩森严的学堂
此时的他不再是魂体模样,而是成为了一位白发苍苍的先生。学堂之下坐着一位极为清秀的书童,看其模样比劫宁也大不了几岁。
那老人沉默了片刻说道:“长青,你可知天心为何?”劫宁这时才发现,自己虽然寄居在这副身体之中。却根本无法影响这具身体的言行举止。就如同第三方看着这一幕幕的发生。
那跪坐在书桌前的书童,想了想说道:“天心犹天意,夫本性,行为之根本。”
他是说天心就如同天的意愿,一个人行为准则的根本所在。
夫子又问:“本性为何?”
书童这次没有犹豫的说道:“夫天地之气,未受尘埃之侵!理智之惑,而自然流露之行为”
这他却是说,一个人的本性是天地之间第一缕气息,没有沾染后世之尘和理智的影响,下意识做到的事情,是本性。
夫子三问:“天心本性犹重?”
书童犯难了,他看着手心,缓缓递出说道:“天心以天性为本,天性独善天心”
拍…
夫子的戒尺狠狠的拍在了书童的掌心之上。
夫子四问:“天心本性犹重?”
书童答曰:“天心以天性为本,天性独善天心”
夫子五问:“天心本性犹重?”
“天心以天性为本,天性独善天心”
夫子六问,七问,八问…
直到书童的手掌满溢鲜血,夫子的戒尺不再落下。
劫宁看着这个执拗的书童,他明白这家伙的意思,那就是!天的意愿应该遵从人的本性!而人的本性可以完善和归拢天的意愿。
大逆不道!悖逆之言!
又是一个轮回…劫宁似乎被困在了这里,他听着,看着师徒答问,在某一刻,他想起了有人也曾问过他同样的问题。但他却一直难以想起。
他或者是老夫子,一遍遍的用戒尺抽打着书童,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不言而喻。天心为重,岂可善逆!
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轮回,终于,少年书童在被问到第三个问题的时候,他开始沉思。恍惚之间,劫宁与刘长青相对而坐。劫宁回过神来,看着这个被砍成人棍的刘长青,他并不可怜他,因为到现在他也没有诲过。
刘长青睁开了眼睛,血红的眼睛紧紧盯着劫宁,他痛苦的问劫宁:“你可以教我吗?”
劫宁鄙夷的看着他说道:“不愿!”
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刘长青颤抖着,痛苦的哀嚎,他的四肢被崩裂,学堂被他的血液玷污,似乎下一刻就能汇聚成为血海将劫宁吞噬。
劫宁淡然处之,你既然敢做那非人之谋,那我就会眼睁睁的看着你陷入深渊。
一梦血海污学堂,往事种种皆为果,劝君贤明多自省,一念可就圣人身。
如梦幻泡影,这个学堂世界分崩离析,虚空之中出现一只蛮兽巨口,劫宁与刘长青被吞噬而下。
虚空之中,是刘长青不甘的怒吼,是某位先生的重重一叹。
当劫宁睁开眼睛时候,他发现自己正处于喧闹的市井之中。人流拥挤,热闹非凡。
他回头四处张望,没有发现刘长青的身影。
路边行人和善。一个个对自己不住的拱手,嘴里说着祝福的言语:“刘哥!恭喜你啊!长青大哥考上了状元郎!这下你家发达了!也多亏你将刘长青抚养长大。那孩子真是有出息,以后就等着享清福吧”
被叫做长寿的汉子,背着扁担,扁担的两头放着时令鲜蔬。他含蓄的笑着,摆摆手说道:“都是街坊四邻帮衬,我家二弟一定不会忘了大家都恩德”
那人慌忙摆手一个劲儿的说:“不敢不敢”
刘长寿憨憨的说道:“晚上来家吃酒,我请客!”他洋溢着笑容。与他交好的汉子全都哈哈大笑着点头同意。
又有人走了过来。拍拍长寿的肩膀感叹的说道:“好家伙!总算是被你熬出来了。以后好好的享清福,就不要做这些活计了”
刘长寿笑着摇摇头说道:“做人可不能忘本,我的根就在这里,这条扁担之上。如果身有功成,便撇弃过去如糟粕。并非是一件好事儿”
众人点点头:“还是你活的通透!”
就在众人闲聊之际,县尉亲信骑着高头大马而来。当他看到庄稼汉模样的刘长寿时,眼中羡慕与鄙夷一闪而逝。
羡慕的是他有个好弟弟,鄙夷的是他只是个佃农。
来人在马上对刘长寿说道:“你可是刘长寿?”
刘长寿点头,有些腿软的踉跄了一下。他卑微的问道:“军爷找我有事儿?”
那亲信更加颐指气使,他说道:“听闻刘长青做了状元郎,我家老爷高兴,唤你过去问话。还不快去?”
刘长寿点头哈腰,忙不迭的将蔬菜交于好友。追着马屁股离去。
众四邻唉声叹气,他们是真的有怒不敢言。
来到县衙,那亲信径直将刘长寿带到公堂之上,吓得刘长寿几乎都站不起来,他没见过世面,只听闻一个健全的后生来这里,出去时都会少半条命。
对于县令的传闻,汉子如数家珍,不然也不会希冀着自家弟弟考中状元之后,接自己离开此地。
就是苦了已经故去的爹娘,以后谁来给他们烧纸上坟。
但如今,自己身在公堂之上,说什么也没用了,他回想着生活的点点滴滴,最后无奈的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当大腹便便的县令大人穿着宽松的常服来到公堂时,刘长寿不争气的昏死过去。劫宁看着这滑稽的一幕,他笑不出来,更理解不了那句口口相传的‘破家知府,灭门县令’他冷眼旁观着那县令来到刘长寿面前。
“这么不经吓!真是无趣,要是刘长青也如同这般,那就更加无趣了”县令老爷扫兴的指着倒在地上的刘长寿说道。他甚至靠的太近而看不清刘长寿的全身。
县令扶了扶大肚子,唱着小曲儿离去:“宰相肚里能撑船…”
当刘长寿醒来时,依然月上当空,劫宁在等待刘长青,因为这是他的幻梦,但偏偏,刘长青就是不出现。
他回到集市,寻找自己的扁担,他其实早已经知道,有些人真的看不得别人好,哪怕与自己无关,但如果比自己太好,就会心里不舒服,甚至默默诅咒。
果然,他在墙角水沟里发现了自己的扁担,泥泞而恶心,他没有发现箩筐,应该早已经被人偷走。
他没想过去找自己的那个好友质问,因为他其实明白,没有什么意义。
他缓缓走回自己的老泥茅屋,轻轻关上那木门,这是他的习惯,怕吵到专心研究学问的弟弟。当然,他的弟弟现在正在京都。
他想到这里,满意的笑了,得意非凡。脸上的荣光似乎可照耀世间所有不平之事。
他掏出打火石,点燃油灯,细致的借着微弱的灯光清洗自己的扁担,有污泥怕什么?被人觉得恶心怕什么?洗洗就干净了呀!他自言自语。在这个暮夜里分外安详。
当第二天清晨,晨曦突破了乌云映照在大地之上的时候,刘长寿已然从远处山岗走了回来,他挑着扁担,扁担两头是沉重的货物。他要去另一个县城去卖东西,因为他怕自己再遇上县令的亲信。
其实有时候,路途寂寞的时候他也会想,二弟呀!你怎么还不回来?这都发榜多长时间了,我们都听说你中了状元郎,按说你也该回来了。
他叹息一声,但谁又能回答他的话。
扁担不堪重负的吱吱呀呀,劫宁慢慢的不在去寻找刘长青,他只想默默陪伴着这个孤寂的汉子。
劫宁想到了夫子问话:“什么是天心?什么是人性?他低头看着劳劳碌碌的刘长寿,这一刻他突然觉得,问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问题该如何去解!他想着!越想越不明白,越想越烦恼。他此时似乎成为了刘长青,但他却真的是劫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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