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梦暮月

    
    第十一代邪果降世祺记事。
    神殿历法三万五千六百年春，晴，偶有微风。
    祺的状态很不好，很恍惚，再过一年，世界上将不会再有人类这个词眼出现。
    她问我，在她出生之前，人类有多少人。
    我告诉她，三十六万万。
    “是嘛，现在，只有几千万人了吧。”她吃了一惊，面色变的极其难看，她是那样的美，我敢说，就算香公主在世，也只能与她平分秋色。灭世对她来说，她似乎有些后悔了，她这是第三次跟我提过这件事，但已经收不了手了，从她踏出的第一步，就只能等到死亡的那一天。
    才会结束。
    “三千年够了吧，三万年呢？如果人类过了三万年，会重新壮大起来吗？”祺这样说着，我不知道她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的使命不就是让人类毁灭吗？
    我回答：“按照人类的繁殖速度和现有资源食物，也许五千年就够了。”
    虽然我不知道祺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但我还是如实回答，这就是我的使命。她又问我，用什么方法可以将邪果降世困在一个有限的范围内，让以后的邪果降世可以不造成太大的杀戮。那一刻，我似乎懂了，她已经有了必死的心，我不明白，再过一年，最多一年，人类就可以灭亡了。我不是人类，所以无法清楚的知道人类的心里怎么想的。
    人类真的很矛盾，一开始是他们自己想要毁灭彼此，为什么到最后，却要为后代考虑，直接灭亡了，不就不需要考虑了吗？反正人类又不是与生俱来的，灭亡也在情理之中啊。
    开始，如实回答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使命：“正果所及之处，也是邪果降世之处，她们不会相离太阳。如果神殿的自然之神一直沿用正果降世，那么邪果降世也必在周围，不会超过三千里范围，这就是正邪相吸。”
    “如果我把这个世界分成三块，邪果降世一直都在神殿所建造之处，其他的两块大陆，是不是就不用受到侵害？”她笑了，她很久都没有笑过，我敢保证，祺开心的时候，那种纯粹的笑容，比自然之神还要美。但我也对她的想法感到震惊，太疯狂了，居然想把这块无边无际的大陆分成三块，这是需要何等的力量，而这三块陆地，又会飘向哪里？如果她真有这样的打算，她打算怎么分？藏在东海海底的老主人，会不会受到伤害？
    而且，她有这个把握，就分成三块，不是四五六块？或者，变成了零零星星的小岛？
    太疯狂了。
    书灵有种不祥的预感，焦急道：“你——想怎么做？”
    祺忽然问道：“你听说过归墟吗？”
    归墟！
    没有，书灵没有听过，它一声所记载的，都是历代邪果降世最重要的事迹，有很多东西，它都不记得了。
    祺笑了笑，道：“远古巫师们曾经说过，东海之下，有一水之归处，四海之水将汇集于此，乃万万里之下，没有尽头。归墟有一群怪物，没有生也没有死，他们没有没有思想，整日在归墟中沉睡。可是，前几天，他们找上了我。”
    书灵懵了，既然没有思想，为什么可以找上祺！
    祺说：“他们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与我进行了一次通话。他们告诉我，归墟是所有万法归一境以上的巫师可以去的地方。我们死后，灵魂入不了冥界，只能在这世间消散，但可以去归墟，我的力量的天道给的，但已经超越了天道，注定不得好死。等我死后去了那里，就可以躲避天道的，天道也不能奈何得了归墟。书灵，我给你取个名字吧，梭，穿梭的梭，在我去归墟之前，想送你一件礼物。梭，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如果我能回来，我会来找你。”
    后来，祺下了大海，留下一个分身，这个分身被人类所消灭，他们以为已经杀了祺，但其实没有，祺，去了很远的地方。
    再后来，大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地上出现了一道道鸿沟，鸿沟之内，皆是岩浆，所接触的物体，无论是生物还是非生物，都被其所吞噬。整个大陆被分成了三块，直到一年之后才停止了漂浮，每一块大陆都被无边无际的大海所隔，时间过了一万年，两万年，五万年之后，人类忘记了这件事，就算偶尔在文集上看到，也以为是文学家所撰写。只有神殿中有记载此事，但只有书灵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传说神殿为了找回失落的两块大陆，用了许多方法，不用漂洋过海也可以穿梭三地。而这个方法，记录在神殿的某个隐秘的地方，之后再没有人去打开过，三界从原来是三个大陆，变成了魔界、人界和冥界。这也要归功于几万年来的小说家们，将一件历史写成了小说，把一部小说，当成了历史。
    有一天，书灵做了它这一生第一次梦，它梦到祺回来跟它告别，书灵问他，什么时候再回来。她说，从归墟回来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很快她也会变成一个没有思想，没有灵魂，不会死，也不会老的怪物，所以，也不会再回来了。
    祺送给它的礼物，就是做梦。
    做梦对于人类来说，是一件很普通的事，但对书灵来说，第一次感觉到了做梦的美妙，他终于感觉自己也有了生命。
    从回忆中回来，祺的所有重要的记忆，他都舍不得删掉，一直留着，留了几万年。
    “没有人比祺更强。”书灵第一次反驳这位创造它的老主人，鸿道虽然创造了它，但真正给它生命的，是祺。祺，不仅送给了它礼物，还送给了人类礼物，如果不是三界的存在，三千年前那一次，人类就已经灭亡了。
    只有少数强者知道，三千年前禅宣几乎将整个中原大陆的人全部杀光。禅宣死（被囚禁）后，神殿开启了三界的通道，将其他两个大陆的七岁以下的孩童抓到中原大陆补充，之后将记忆抹除，记忆抹除可是宁清秋的拿手绝活。这样的事，神殿干过很多次，否则的话，中原大陆的人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千年就恢复到顶峰。
    祺差点毁灭了人类，却成为了人类的救星，真是讽刺。
    鸿道有些不满，道：“哟，到底谁是你的主人，你若对我不忠，可以随时把你毁灭，就连一点记忆、灵魂都不会存在。”
    书灵闭嘴了，它的心底，深埋着一个秘密，那个会做梦的秘密。
    鸿道冷哼一声，道：“做好你份内的事，就像往常一样。”鸿道没有能力再创造一本如此强大，永生的书灵，否则的话，他不会手下留情。他也留意到了书灵的异样，但也无可奈何。
    “是。”书灵努力的把自己的语气做到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