肤浅关系

    
    陈焰订婚前夕，正好是舒菀的临产期。
    许妍的母亲是这方面的专家，便安排进了许家的私人医院，全程由许妍的母亲照顾、以及后面的接生。
    尽管在这之前有着再多的心理准备，可真的到了这一刻，舒菀还是控制不住的紧张。
    周敛深和乔宁始终陪在她身边。
    谢恒本来不想让乔宁待在医院，担心累着他大儿子，被乔宁骂了一顿，就委委屈屈的跟过来了，坐在一边一个字都不敢吭了。
    「唉哟我说舒舒，你这么紧张，搞得我也好紧张。再有个小半年多，我也要生了好么！」
    见舒菀一直坐在那儿碎碎念，说着「我好紧张、我好害怕」的话，乔宁终于忍不住了。
    她双手合十，拜托道：「求求你就当是为了我着想，把心态放平……来，跟我学，深呼吸……淡定，我们要淡定……」
    说着，自己先深呼吸了几次，闭上眼睛平静着心情。
    舒菀无辜的看她一眼，无奈的说：「我也不想这么紧张……可就是好害怕。」
    「矫情。」
    坐不远处沙发里的谢恒，这时翻着白眼来了这么一句。
    而后，接收到三个人齐刷刷瞪向他的目光。
    气氛霎时间沉寂下来。
    周敛深和乔宁瞪他的眼神，像是随时都要抄凳子砸过来了。
    「……」谢恒怂了，立刻干笑了两声，改口道：「我在说我自己……」
    周敛深握着舒菀的手，给予她最镇定的力量，温声说：「分娩的时候，我陪你进去。」
    「不。」舒菀立即拒绝了。
    她事先百度过了，说是生产的时候，女人都会十分的狼狈。而陪产的男人，说不准也会有心理阴影……
    她不想让周敛深看到自己那么狼狈的模样，更不想让他留下心理阴影。
    他却态度坚决：「听话。」
    说着，拍了拍她的头，带着几分宠溺和轻哄：「我一直都陪着你。别怕，菀菀。」
    舒菀还是不想让周敛深陪产，即将分娩被推进手术室的前一分钟还在抗拒。
    但那会儿她也实在没太多精力分散到他身上，周敛深还是跟着进去了。
    虽然打过了无痛针，可对于女人而言，分娩的过程总是极其痛苦的。
    医生让舒菀忍着不要喊叫。看着她隐忍痛苦、满是汗珠的小脸，一旁的周敛深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他始终站在床边，紧握着她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帮她，只能说一些话鼓励她、稍稍转移她疼痛时刻的注意力。
    好在有孕期时的细心照顾，舒菀的分娩过程很顺利，时间也不长。
    伴随着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周敛深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他没有看宝宝，而是先去看舒菀。
    她小脸有些发白，都是汗。他用手擦了擦，喊了她一声：「菀菀。」
    舒菀没说话，只眨了眨眼睛。
    周敛深顿时又担忧起来，连忙看向医生。
    对方笑了笑，安抚道：「别担心。产妇生产之后，身体会很虚弱，让她休息一会儿。」
    「要不要先抱抱女儿？」说话间，抱着孩子到他身边。
    周敛深倒不是第一次当爹了，即使没有医生的指导，也知道该怎么抱女儿。
    他看着怀里皱巴巴的小不点，心中生出一丝难以言说的情感。
    这是他跟舒菀的女儿，承继着他们两个人共同的血脉。
    她会长大，会在某一天甜甜的叫他「爸爸」，叫她「妈妈」。
    兴许在多年之后，会跟他妻
    子的模样越发相像……
    与当初周野出生时的感觉不同，大概是因为他对宋凝的感情很淡，更没有进来陪产过。那时做一位父亲，更多的出于责任。
    此刻，更多的出于「爱」这个字。
    他爱孩子的母亲，所以会把这份感情，同样的转移到女儿身上。
    不仅仅只是责任。
    周敛深看着女儿的时候，舒菀轻轻地拽了下他身上的无菌服。
    周敛深会意，便弯腰抱着女儿贴近她。
    舒菀看了一眼，始终虚弱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生动的表情，眉心紧锁着，满是嫌弃的样子。
    周敛深问：「怎么了？」
    舒菀吐出一口气，声音低低的说：「……太丑了。」
    话音刚落，怀里的女儿像听懂了似的，「哇」的一声，又大哭起来。
    医生连忙接过了孩子哄着，顺便抱着宝宝先去清洗。
    周敛深安慰着舒菀：「我查过资料，说刚出生时都这样，长开就好了。」
    「你这么漂亮，女儿怎么会丑呢。」说话间，他摘下了无菌手套和帽子，轻抚着舒菀的脸颊。
    她刚才生产的时候，被疼哭了，这会儿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周敛深心疼不已，心底像压着一块石头似的。那样的痛苦，恨不得代她受过。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睛，嗓音微哑：「辛苦你了，菀菀。」
    舒菀心中一动。其实，有他在身边陪着，倒也不觉得辛苦……
    周敛深说完，半晌都没有起身，始终维持着亲吻她的姿势。
    舒菀正想说什么时，忽然感觉到脸上有些凉凉的。
    她先是一愣，而后脑袋动了动，偏过头看着枕边的他，看清了他此刻的样子，这才注意到他好像哭了……
    「你……」舒菀怔了怔。
    印象中，是第一次看到他哭。
    周敛深像是有点尴尬，立刻直起身子，随意地抹了抹脸。
    气氛有一瞬的静寂。
    四目相对，两人仿佛有无数要说的话，都在这眼神流转中说尽了。
    她知道他为什么掉眼泪。
    舒菀翘起了嘴角，笑的温柔，又带着点故作的轻松，说道：「没事，我不疼。」
    周敛深却皱了眉头：「净胡说！」
    她刚才生产时的每一个表情、每一次痛苦压抑的闷哼声，都清清楚楚的记在他脑子里。
    他想，即使再过去十数年，他都不会忘记。
    不会忘记舒菀，为了他而承受过的痛苦。
    他只是有些怨恨自己，在这种时刻，几乎帮不了她什么。
    周敛深站在床边，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脸颊，那动作带着他最为郑重的温柔，最富有情感的力量。
    他说：「我爱你，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