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
“真的。”卿雪点点头,示意乳母将顾沐菀递到梨子怀里,又说:“你好几日没见着孩子了,抱抱她吧,过些时候我命人将你们送去丕兰,不论顾矽尘会不会回来,葬礼总是要办的,我肚子里这孩子也快七个月了,没办法和你一道去,但我希望你能坚强些,哪怕是为了菀儿。”
梨子听着卿雪的话,眼泪在脸上蜿蜒,垂下眉眼看着怀里的沐菀,终是点了点头:“嗯!”
卿雪见此终是松了口气,随着穆淸决的搀扶走到软榻上坐下,踌躇了半晌才又开口道:“还有一事,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主子,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会原谅他,是他害死了矽尘,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梨子说话间,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
“梨子,你应该知道,纵使你杀了文澈也于事无补了。”
“主子,你应该知道,我真的恨不得杀了他。若不是皇上和主子待我有恩,太后生前也那样照拂我,偏偏那人身上又流着穆家的骨血,我怎可能忍到今日?主子,这是弑夫之仇,你当日有多想杀了古阎,我便有多想杀了文澈。”
梨子忌讳让孩子听到这些杀戮的事,便将沐菀递回乳母手中,示意她抱下去才又坐回椅子上问:“主子,倘若当日你知道皇上被古阎害死了,又有人劝你原谅他,你肯吗?”
经这一问,卿雪反倒没了辩驳的理由,她转头看向穆淸决,而穆淸决的目光至始至终都在她的脸上。
“罢了,既是文澈犯的错,他就必须要担着,长姐那里,朕会去说。”穆淸决沉沉的叹了口气,扪心自问,梨子的话不无道理,倘若哪日有人伤害了卿雪和孩子,他只怕将那人生吞活剥都不解气,又遑论是原谅呢?
“你如何与长姐说?文澈是她唯一的儿子,你若杀了文澈,只怕长姐会怨憎你一辈子。”卿雪深知穆淸决的为难,也知道穆落樱的脾性,若是穆淸决真的下了旨,他们的姐弟情分就真的尽了。
“总会有法子的,你留在这陪陪梨子吧,朝中还有些事等着朕去处理,晚些时候,朕再来接你。”
穆淸决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摸摸她的额角便走出了正殿。
卿雪看着穆淸决走远,咬了咬唇还是将搁在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不忍看到穆淸决为难,不忍穆淸决和他唯一的长姐决裂,却也知道自己不能这样自私。顾矽尘为救她而死,若害死顾矽尘的人不是文澈,只怕无需梨子动手,即便是她也不会让那人好活。她又怎么还能劝梨子原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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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羽殿
“母妃,他们还是不肯放了哥哥吗?”文鸳通红着眼睛,坐在穆落樱身侧,年纪虽小,却也对这件事的严重性有了模糊的判断。
穆落樱愣愣的坐在软榻上,精神已经恍惚到摇摇欲坠的地步,也不管文鸳是否听得懂,只低声呢喃着说:“母妃这一生像是一盘糟糕透了的棋局,一步错,步步错。本以为嫁给你父王便是这世间最和暖的事,可王府里一个又一个的侧妃侍妾纳进来,像是一个又一个的巴掌打在我脸上。本以为在洛窟破国之日,狠心抛下一切带着你们兄妹二人逃回赤云,便能求一个岁月安稳,却不想连你哥哥都保不住。”
“母妃不哭”文鸳抬起小手给穆落樱擦着眼泪,一双澄澈的大眼睛也是眼泪汪汪的流着。
穆落樱却在这时突然扶住她的小肩膀,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说:“鸳儿,母妃怎么没想到?戚沁儿从前最疼你,若是你去求她,她一定不会忍心再蛊惑你舅舅,你去求她,现在就去,鸳儿,你去求她放了哥哥,快,快去!”
“嗯!鸳儿这就去!”文鸳站起身用袖子擦擦眼泪,便一路小跑着朝卿华殿行去,不到十岁的孩子,步伐快得连宫婢们追起来都费劲儿。
她相信她母妃的话,只要自己去求舅母,哥哥便能回来了。
而此时卿雪刚刚回到卿华殿,穆淸决朝事太过繁忙,她倒也没有真的待在梨子寝宫等他来接。经过这些日子的事,卿雪深知此刻的安乐有多么来之不易,有去接她的功夫,她情愿让穆淸决早些回来休息。
青音站在屋檐上老远便看到一路气喘吁吁跑来的文鸳,一个旋身便从屋顶飞回了院中,又走进正殿对卿雪禀报道:“娘娘,文鸳郡主朝这里来了,看样子就她一人。”
“文鸳?”卿雪恍惚间像是看到了三年前倚在自己怀里那个乖巧的小身影,只是她深知文鸳此刻待她已不同于从前了,此番来卿华殿必定也是为了她哥哥。
如此思量着,一声带着呜咽的“皇后舅母”从院门外传来,卿雪便也撑着腰肢起身迎上前去。
“鸳儿,慢些跑,当心摔着。”
卿雪看着满脸泪花的娇小身影有心去扶,却无奈大着肚子根本走不快。
“舅母,你放了哥哥好不好?不要把他关起来。”文鸳迈进门槛便哭着扑向卿雪,却又被青音和乳母挡住。
“郡主,您慢一点,当心伤着娘娘。”乳母扶住文鸳的身子说。
文鸳听着这话站定后才仰头看向卿雪,看着她圆滚滚的肚子吸了吸鼻子,愣愣的站在原地咬唇不语。
卿雪望着此刻变得疏远的小人儿,轻叹了一声上前两步,唇角牵起笑意替她擦了擦眼泪说:“小脸都哭红了,该不漂亮了,先跟舅母到里边坐下。”
“嗯”文鸳迟疑着点点头,小手牵住卿雪伸出来的手随她一起走到软榻边坐下,眼睛却一直盯着卿雪的脚看。
“在看什么?”
“舅母伤了脚吗?”
“哦,没有,舅母肚子里怀了小宝宝,脚便有些肿胀,今日走多了路,会格外痛些。”卿雪尽可能耐心的跟她解释着,期盼能将两人从前的亲昵弥补回来。
“那鸳儿给你按按。”
文鸳像是忘了来的初衷一般,从软榻上跳到地面,还不待卿雪反应便坐到脚榻上去脱卿雪的鞋子。
卿雪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搅得有些不自在,连忙缩脚说:“舅母没事,快起来。”
文鸳却是不由分说的已经将卿雪的鞋子脱了下来,卿音和乳母向去拉她,她却根本不给机会,只伸着一双小手便开始替卿雪揉捏起来。
卿雪见她一副认真的模样,倒也觉得这是修补两人关系的好机会,便释然一笑不再阻止了。
文鸳动作笨拙,却像个小大人一般,手上的劲儿也掌握得极好,卿雪想着必定是文鸳平日里时常替穆落樱按捏学来的,心底也十分欣慰。
“好了,鸳儿,舅母不痛了。”卿雪怕累着她,只随意让她捏了两下便叫了停。
只是没想到文鸳停下手中的动作,仰起头来便说了一句:“那舅母可以放了哥哥了吗?只要舅母肯放了哥哥,叫鸳儿做什么都愿意。鸳儿可以不做郡主了,鸳儿可以给舅母磕头。”
文鸳说着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刚歇下的哭声又开始连绵。
“鸳儿,快起来。”卿雪连忙起身想去搀扶她,文鸳却如何也不肯起身。
“舅母,鸳儿求你了,你不要让舅舅把哥哥关起来了。”文鸳挣扎着根本不让卿雪和奴才们靠近。
卿雪只能拧着眉心,安抚说:“你先起来舅母再与你说可好?哥哥的事并非舅母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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