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不自扰

    
    一席话完，席面先是安静了几秒，接着在华诺瑜的带头下，一个一个开始打起了官腔，吴雅淡淡笑着应对，心里早已翻过白眼无数。
    在这样虚假的和睦气氛中，小席算是真的开始了。
    “听说六妹琴艺又精进了，何不趁着这美景来上一曲。”华逸脸上带着官方笑意，但这笑怎么看怎么让人不舒服。
    “确实，柔儿就弹一曲吧。”宗景帝发话了。
    “是。”华惜柔柔柔应道，接着起身到太监宫女们匆忙摆放好的演奏位置，细长雪白的手指在琴弦上轻拨，一个个美妙的音从指尖滑出，飘散于空中。华惜柔今天穿得很淡雅，微风拂过，带起她轻纱的大袖随之飞舞。
    吴雅看华惜柔看得有些呆了，她现在真的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男子喜欢华惜柔了，这样如谪仙般的女子谁能不爱？自己和她比起来真的是不值一提。
    一曲罢，众人还沉浸在余音之中，华逸却是开了口，“不知这位舜诗新表妹，可否也弹一曲？”
    吴雅抬眼看着华逸，这人真是讨厌得紧，“舜诗是粗人，不会这些，望见谅。”
    “哦？那表妹会什么？宫里什么乐器都有，只要你说，立刻就能给你摆上。”华逸不饶人的样子让一众皇子公主都安静了下来，连宗景帝都看向了他。
    “舜诗不懂音律，也不会乐器，若逸王爷不嫌弃，教导舜诗几件乐器，舜诗将感激不尽。”吴雅说得不急不躁，眼底暗含着挑衅。
    逸王爷是个很随性的人，什么都懂一点却什么都不精通，而唯独音乐这事却是总也入不了门，别说是乐器了，就是乐谱，他也不能认出。这事不是什么秘密，就是宫外的老百姓也知道。不过此时吴雅面上客气的这样一说，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一次强有力的反击。
    “既然逸儿和舜诗都对这音律之事都颇有兴趣，那从明天开始你们二人就每日来宫里向乐师学习，这事，司乐司就去安排吧。”宗景帝摆摆手，立刻有人上前领命。
    事情出乎吴雅意料，但是她又不能违抗，只好也跟看上去也不怎么情愿的华逸谢恩。
    “近月，虽然灾情得以缓解，但是一些地方依旧是饥民遍野，朝廷发下的赈灾款不知是否落实。”
    全席安安静静的听着，不少人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朕准备下派几位巡查刺史到各地了解情况，你们可有人选？”宗景帝这问题问得在座的都有点难以回答。
    这人选，肯定是有的，但是皇上这样光明正大的询问，总感觉有诈，搞不好最后这推出的人刺史没当成，倒把底给全抖掉了。
    “自家人说话不用顾虑那么多，想说什么就说吧。”冷场了五六分钟都没人出声，宗景帝便说道。
    接着有一人带了头，其他人也开始紧跟上谈起，场面一下又热闹起来。
    吴雅看看这些原先还挺谦让现在争论得脸红脖子粗的皇子们，淡定的喝了口茶，这身份再高贵也终究是人。
    许久，宗景帝又开口了，而且一句就把场面控制了下来，“舜诗，你怎么看？”
    吴雅听到这话时差点把自己呛到，她这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摸了块糕点吃，居然就被点名了，这是故意的吧，故意挑准这糕点才入口的时机？吴雅立刻一口茶吧把嘴中的东西咽下，然后站起，“陛下，舜诗只是一介草芥，对朝堂的大人们并不了解。”
    而且这种事在怎么排也轮不到她来说话。当然，这句吴雅只是放在了心里没有说出。
    而和她有同样想法的在座不少，一个一个纳闷的看着宗景帝。
    “无妨，说说你的看法便是。”宗景帝这话摆明了是要听到一个答案的了。
    “这……”吴雅视线瞟了下，华诺瑜在和她打眼色，不过她没看太懂，收回视线，冷若虚慢慢说道，“这巡查刺史是为了调查民间实情，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任务，所以朝中那些职位重的大人们就不用考虑了，再者，这刺史一职是要深入民间，免不了四处跋涉，所以那些个年龄偏大的大人们也不用考虑了。刺史这职本就是监督之职，所能胜任的人必是正直，明察秋毫之人，且不宜选用党派中人，不宜选用原本官职过低之人。舜诗说完了。”
    “说得好。”宗景帝摆手，示意吴雅坐下，“朕要派刺史的事只有这个亭子中的人知道，若他日泄露出去，决不轻饶。”
    亭内的人连忙都应声。之后就平淡了，才开始像一个赏景的小聚会了。
    席散后，众人各怀心事各自离开。
    “还没回来？”干坐了快半个时辰的华诺瑜拿着茶杯的手指都因为用力而泛白了
    “回王爷，还没回来。”伺候的小厮额头冷汗直冒，这已经是王爷第六次问了，看王爷的样子马上就要发火了。
    “去问问她坐的马车的车夫，人去哪了？”华诺瑜压着气说道。
    “是。”小厮连忙退下把事情交代下去。
    不过一会儿，有消息了。
    小厮战战兢兢的来报：“回王爷，马夫说慕姑娘让他把马车赶到城西，然后就下车了。”
    “该死——”华诺瑜手上茶杯一下被甩开，茶水奔飞而出，泼落在吓得一抖的小厮的脸上，还好这茶并不是非常烫，不然小厮这脸估计就得毁了。
    “派人去吧她找回来！”华诺瑜气愤道。
    “是。”小厮立刻起身就要退下，但却又被华诺瑜叫住，“惜呢？”
    “惜少爷不在府上。”
    “知道了，下去吧，快把慕舜诗给带回来。”
    而此时，在城西逛了快半个的时辰的吴雅突然打了一个打喷嚏，伸手拉拉衣服，“该不会是要感冒了吧。”
    “小姑娘，你没事吧？”身边年过花甲，头发全白了的婆婆担心的问道。
    “没事。”冷若虚摇摇头，把手上的纸包递给这位婆婆，“婆婆，我这里还有些饼，你拿着吧。”
    婆婆的手放在了纸包上，但却还在犹豫没有接过，“小姑娘，你这样图啥呢？我们都是些没钱的灾民，还不了你的恩。”
    “我啥也不图，这恩情还不了就等以后能还的时候还给别人吧。”吴雅淡淡笑着看着这位婆婆。
    婆婆干瘪的手接过纸包，语气凄凉而无奈，“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那天。”
    “当然等得到，家，不是还等着你们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