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余显桢瞄一眼人偶,看他还在装死,装着一副什么都听不见的模样,看起来也是犟得很;她原本也不是居委会老妈子一样人,多提这两句,不过是实在见不得魏息吹混成这德性。见这俩都不肯让步,她只能暗自叹了口气,放弃调停:“罢了,那我们换个话题。你打算以后怎么办,这是当下最要紧的。”
“当然是让你升官儿发财啊。”老魂师一秒钟又换上那张十分贱格的笑脸,活像是个走江湖卖膏药的,正在推销自己家的最新产品,“你想啊,要是把我这种对现世危害极大的作乱分子抓回太山府,保准儿升职又加薪,岂不是美滋滋?”
“胡闹!”老妖道呵斥道。
梅除夕忽然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
她就像只还没脱壳的蝉,在土里蛰伏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她都没露面,全靠着团体运作来搞事,这会儿突然出现了,多半是找到了一劳永逸的办法。
而这一劳永逸的办法,是否就像脱壳后一个夏天的鸣唱,会耗尽蝉最后一点生命呢?
但蝉已经出土了,现在再行制止,可能非但挽回不了什么,甚至还会造成一种对她心血的浪费。
他宁愿这只是错觉。
老魂师已经吃完了碗里的甜食,往自己的盏子里续酒:“哪里是胡闹了。今儿来这么一出,你要是任凭我走脱,你回去该怎么交代?停薪留职?还是干脆些直接接受审查?清醒一点,你是拖家带口的人。”
她不由得蹙起眉:“你这是不信任组织,如果你现在找个坟,抱着你家老闻躺下去,如果我们都动起来,我不信——”
人偶仍旧无声地摆在那儿,眼眶里那两颗琉璃珠微不可查地亮了亮。
“可现在几个愿意动呢?显桢,不是谁舒坦日子过久了,都愿意回来刀尖儿上舔血的。”魏息吹端起酒盏,冲着余显桢举了举杯,“我这次冒出来,就是寻求到了一个用不着刀尖儿上舔血的办法。”
果然。
梅除夕假装自己是一张背景板,默默喝下了一口酒。
有点儿辣,有点儿冲,足够压下他想要制止阿尘的冲动。
老魂师扯出一个阴险且嚣张的笑容:“既然萝卜都露头了,索性连泥一起拔出来,大家都摊开到明面上来讲。有人不想往前走,我们何不裹着他们往前走。”
白蕲并不是第一次看见这种笑容。
上次老魂师和他摊牌的时候,就笑成了这种德性。
果然老家伙们的阴谋是一个接着一个。还没正式成年的蛇妖一边在心底吐槽着,一边不容分说地挪开了梅除夕的酒盏,从后面酒柜里摸了支现代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甜果酒,取了个玻璃杯换给他——老酒太烈了,梅老师要是喜欢饮酒,可不能多喝那个,会醉倒的。
也不知道梅老师的酒量如何。万一喝得难受了,那可如何是好。
“……”梅除夕看着白先生献殷勤似的,给他斟满了一小杯红艳艳的果酒,又一个劲儿劝他再吃些菜,不要贪杯,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尽管八成是白先生会错了意,但他还是端起被子,小小地抿了一口。
唔,还真挺好喝的。
余显桢自动忽略了一人一蛇,审慎地向老魂师提问道:“你得先告诉我,你的底牌是什么,这我才敢考虑,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海眼。”老魂师严肃道,“就是从前水天无涯所包围的那片海面。”
“你之前不是说,那是能看见无形天魔的倒影的地方?”白先生正往自家人类的碗里夹菜,听得魏息吹又提起来海眼,忍不住接了一句。
她点了点头:“没错啊,就是那个海眼。这就涉及到魂师七家的另一个习俗了。我现在不是活人,对吧?但我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死人,因为我的魂还在我的躯壳里。”
咬着白先生给他夹过来的鸡腿,梅除夕僵住了。
他不禁想起在那段回忆里,魏枢在少女的额头上,所画下的那道符咒。
“这是魂师七家的秘术,名为拘魂入尸,造出来的都是些半生半死的东西。实不相瞒,魏枢对我施下拘魂入尸,在当时属于违规操作。按照惯例,都是每一代的家主,或者德高望重的族老,才有资格在临死前由继承者对自己施加这个法术。”她很平静地叙述着,“十二年后,他们是一定会醒来的,但是他们虽然醒着,从社会意义的角度上,他们已经死了。”
“社会意义?”蛇妖蹙起眉,按照魏息吹这么说,魂师七家里应该有很多老不死坐镇啊,怎么就轻易地翻船了呢?
她诡异地笑了:“因为这个法术的意义,根本就不在于追求长生,而是在于跨越生命与永恒的界限,从而能触碰到无形天魔所在的世界。他们要跨越海眼,背负着全族的希望,去寻求真正的永恒。这些事情别说外人,没通过终试的族人都不会知道的,所以从社会角度来说,他们不是跳进了海眼的漩涡之中,而是在十二年前就封棺入土进了祖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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