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老左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道:“发电机好像在地下。”
说完,他又扬起手,指了指血池。
发电机在血池下方?
我让老左后退,而后召出业火,直接将血池中的血烤干。
随着红色的液体越来越少,池底的景象也变得越来越清晰,虽说池子里确实见不到尸体,但在池底却出现了很多无法被业火烧尽的渣滓。
这些渣滓看上去和煤渣差不多,但上面都夹带着微弱的蓝色,就像是在煤粉之中裹了宝石一样。
我和老左跳入池底,纷纷捏起一小撮渣滓细细查看。
这些东西都是昨天晚上才成型的,但锻制方法不明。
老左仔细看了看手中的东西,不太确定地说道:“异骨?”
说着,他摊开手掌,用手心的茧子将滓块上的黑色部分磨掉,让晶莹剔透的蓝色彻底暴露出来,他仔细看了看手中的蓝色晶体,最终点头道:“没错,就是异骨,这东西我曾在东北老黄家见过一次,不过黄家的异骨是另一种颜色。”
我不禁疑惑道:“什么是异骨?”
老左解释道:“就是邪尸身上的残骨,有些邪尸在尸变过程中,骨骼内的钙离子会和尸毒中的氟离子结合,形成氟化钙,这东西俗称萤石,可以呈现出很多不同的颜色。”
一边说着,老左就用青钢剑的剑柄将手中的晶体给敲碎了。
萤石开裂,视线透过裂缝,确实能看到内部的骨骼构造。
老左细细观察了一下缝隙中的景象,眉头顿时蹙成了一个大大的“川”字:“骨骼没有完全异变,这些人尸变到一半,就被人融了肉身,成了血池里的一滩血水。换句话说,他们被融成血的时候,还是活人。”
听到老左的话,我的眉头也紧紧蹙在了一起。
尤其是听到“融成血水”这四个字的时候,我心里就忍不住一下一下地颤。
池子里不是没有尸体,而是所有尸体都被融了。
这么大一池子血,要融多少具尸体才能填满?
老左将手里的晶骨随手一扔,而后就拿出青钢剑,用钝感很足的剑身将地上的骨渣扫开。
渐渐的,一道圆形的闸门显现在我们眼前,只不过闸口不在池子里,它应该在闸门的另一侧。
没有了血水的阻隔,站在闸门前,便能更为清晰地听到发电机运转时的突突声。
老左朝地上的闸门扬了扬下巴:“能打开吗?”
他这是惯性思维,平日里基本上所有的机关都是我开,所以在看到闸门的时候,老左第一反应就是询问我能不能开启它。
我在心里叹口气,对老左说:“这种事儿得找刘尚昂,他干这个,比我得心应手。”
老左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和我一起冲出血池,去招呼刘尚昂过来帮忙。
血池的底部是金属打造的,先前我走在那厚厚的金属板上,单是听到脚下传来的声音,就足以断定血池下方没有复杂的机关,那口闸门后应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布置。
面对这样一道厚实而又坚韧的闸门,刘尚昂迅速做出了决定——上炸药。
为了防止剧烈的震荡将地洞震塌,刘尚昂先搞了一些湿土和木头,在血池内外建立了一个小型防震带,之后才敢引燃炸药。
随着一声急促的爆响,用来搭建防震带的土木大片崩飞,与此同时,还能听到闸门被炸开的闷响。
空气中顿时间充满了火药味儿和潮湿泥土的气息,尽管刘尚昂特意朝湿土中注过水,但血池周边还是扬起了尘雾,半天都没消散。
但不得不说,刘尚昂造的这条防震带确实很有用,炸药在爆炸的时候,几乎没有引起整个地穴的震荡。
我现在越发觉得,刘尚昂真是个宝,怪不得老左不管干什么都愿意带上他。
没等尘雾散尽,我和老左便快速穿过雾区,飞身跳进池底的门洞中。
闸门下方是个只有两米高的隧道,但隧道的横向宽度很宽,体积臃肿的发电装置就镶嵌在道壁上,此时它正接着地脉流动的力量飞速运转着。
早在行动之前,我就看到发电机旁边坐着一个人,那人面朝发电机,脑袋上盖着一块黑布,看不清脸,但从他起起伏伏的胸口来看,这人确实还活着。
我担心有诈,便提前凝炼了念力,打开左手上的炁洞,来到那人身后,我又迅速出手,压着他的脖子,将他按在发电机的金属壳上,而老左也迅速跟上来,用一手天罡锁功夫锁住了对方的周身穴位,彻底断绝了对方的行动能力。
战斗一开始其实就结束了,对方似乎根本没有反抗意识,完全就是一副我做鱼肉你是刀俎的意思。
老左探手将罩在那人头上的黑布取下,我们才发现,这特么是个疯子。
对方是个年纪在五十上下的中年人,头发半黑半白,原本发质被保养得很好,可现在发型蓬乱不堪,给人一种非常不整洁的感觉。而且这人的瞳孔也不聚焦,嘴巴咧得很大,他的脸压在发电机的金属罩上,嘴角不断有口水流出,很快在金属上汇聚成了一条“小河”。
看到对方的模样,我心里顿时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这个人的魂魄还算比较健全,他变成这个样子,可不是因为邪祟冲撞,而是人生出现了重大变故,一时间受不了刺激,才失了心智。
理论上来讲,这样的疯,是可以治好的。
但他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什么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这时,我又想起了隧道上方的血池。
尽管对方已经疯了,可老左还是尝试着问了句:“实用在哪?”
对方没有任何反映,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发电机侧面,一副憨憨傻傻的模样。
老左变了一下发音:“石庸在哪?”
听到“石庸”这两个字,那人顿时怪叫一声,然后就开始奋力扭动身子,想从我手里挣脱。
这家伙也是个练过硬功的人,而且功力还相当深,他连扭了两下身子,我差点没能压住他。
还是老左朝我摆摆手,我才将对方松开。
被放开以后,那人也不逃,就是一阵阵地怪叫,一边叫,还一边慢慢缩起身子,趴在了发电机下方的空隙里。
一直到将整个身子缩进去,他才慢慢安静下来。
老左皱着眉头看向那人,对方完全感受不到老左的眼神,只是将脑袋埋在地上,除了偶尔发出一两声怪叫,身子几乎不动。
眼下也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耽搁,见苏汉生和陈道长他们也追了下来,我们就没在疯子身上花费更多时间,赶紧朝着隧道深处进发。
其实事情发展到现在,我已经清晰地意识到,这一次怕是又扑空了。
要注满那个巨大的血池就需要大量时间,实用进入这条隧道,恐怕已经是一天前的事了。
但都到这儿了,我丝毫不愿意放弃,于是带着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幸,随着老左一起来到了隧道尽头。
在隧道的尽头,竟是一面让人头皮发麻的蜂窝墙。
墙上的散布着三十多个洞口,每一个洞口中,都有一条朝着不同方向延伸的隧道。
靠着鬼眼,我就能看到每一条隧道的尽头,不管这些隧道以什么样的方式蔓延,它们最后的终点,全都是地表,而在每一条隧道末尾,也有压着一个颜色偏近黑色的暗门。
看到这一幕,我不由地有些泄气。
没人能断定实用会从哪一条隧道出去,如果拆开大部队,让大家分散到每一条隧道里去寻找实用的踪迹,先不说我们这边的人数根本不足以巡查每一条隧道,单是让大家分散开,就意味着接下来我们要冒非常高的风险。
如今的实用远比长庚山的张大有要强悍,万一他在暗门另一侧伏击我们的人,我们不能保证,面对他的人不一定能抵御住他的攻势,甚至有不少人很可能被实用秒杀。
那个丧心病狂的人,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只将队伍分成两拨,老左带一拨,我带一拨,对隧道进行依次排查。
这些隧道都是用坚硬的青石板打造的,石面上留不下脚印,而道壁也全都开了通风口,而几乎每个口子都吹出了相当猛的风力,导致路面上连灰尘都留不下。
在这样的隧道中行进,是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
我们排查了一条条隧道,翻开了每一道暗门,可不管是隧道内部还是暗门外,都没有看到有人行走过的踪迹。
从最后一条隧道里出来的时候,我心里的那根弦都快崩断了。
就在这时,老左方面传来了消息:疯子失踪了。
尽管心身俱疲,可我还是不敢停留,立即带人钻回隧道。
回到发电机所在的位置时,老左正蹲在地上,朝着刚才疯子躲藏过的缝隙里张望。
让我感到疑惑的是,疯子并没有失踪,此时他就蹲在老左身边,其他人大概是怕刺激到疯子,都没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没等我开口,就见老左指了指那条缝隙:“里头好像有个暗格,刚才他挪腾身子的时候,一不小心掉进去了,我还以为他失踪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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