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所以,你现在是在跟朕生气?”气他没有直白地告诉她,觉得他跟小景子一起耍她?看她一个人出丑?
“陛下,小臣不敢……”
“你没什么不敢的。”他没忘她的话呢,若他身为主君做了她不认同的决意,她不会吱声,只会离开他回家吃自己,“朕知道这次过火了,别生气好不好?”
“臣真的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待在陛下身边也毫无建树,不如……”
“朕说了你就会信吗?”陛下冷硬的话从头顶刺来,她停下被打断的话,愣愣地抬起头,陛下正一脸火大地低眸看着自己,那眼神正骂她不知好歹,“朕说他是假的,你就会相信朕吗?朕太清楚你了,你不会,你不仅不会,还会为了维护你的少公子跟朕闹。”为了证明他是少公子滚到床榻上去的事儿他还历历在目,他再去怀疑,是怂恿她去多证明两次吗?
见她终于肯抬头看自己,他故作生气的眼神变了调,柔了软了,仿佛染上了屋外雨珠的氤氲,“别以为只有你一个人丢人出丑,要不是你把朕逼急了,朕今日也不想那样……吃醋吃得那么难看。”
话刚说完,她整个人被拉起圈进陛下的怀里,脸颊被陛下用力地捧住,陛下的唇落在她额头上,稍稍停留片刻便一点一点地向下滑过鼻梁脸颊,那过分升高的温度让她无可回避,话已经说得太明显,再加上这些动作,她再刻意回避也该意识到陛下的情绪过界了。
“陛下!臣不是你的女人!也从没打算当你的女人!请陛下别把我当女人行吗?!”她不敢抬手推拒,却足够大声地低吼出她的不满,陛下的动作停住一顿,她趁机把脸别开,膝行退后至墙角边,拉开足够远的距离,搁在膝上的双手揪紧了衣料。
“……”
“陛下国事繁忙,无须再为小臣费心了,早些就寝吧。”
“……你讨厌朕把你当女人看?”
“是。小臣不喜欢。小臣懂得大丈夫生性风流,陛下也大抵如是,臣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也谢陛下赏识小臣乏陈可谓,所剩无多的女人味,但恳请陛下别用宠女人那一套对小臣,小臣招架不住,没法继续待在陛下身边。”
“作为女人待在朕身边就这么辛苦吗?”
“臣不知道,臣不是陛下的女人。这个问题,陛下可请教后宫各位娘娘。”
“很聪明呢。连心里话都不让朕套一套,拒绝朕,还不忘给朕保留颜面是吗?可是……”他突然逼近,拎起她的手,扳过她的下巴,将她锁在墙壁边,逼她正视自己, “你这么聪明就没感觉到吗?你都说我生性风流了,所以,你觉得我是会做这些纯□□的人吗?我为什么没干脆直接亲你的嘴,为什么没有直接抱你去床上睡,为什么没有做男人对女人做的更过分的事,为什么那家伙敢把你放在我这里,你说我把你当女人看……我只是把你当女人看吗?”
她无路可退只能僵着脖子贴靠着墙壁,眼神左右飘移,嘴唇发抖,颤着发不出一个音节来,她没见过这样的陛下,连“朕”字都收了回去,对她以“我”相称。她分明每次都很好地化解了两个人莫名跑出来的暧昧,而陛下虽然每次捉弄她却也会适时退回该有的位置,为什么这次没有及时刹住车……她自己对少公子的情绪都没有消化干净,哪儿有脑袋消化陛下这突然跑出的复杂情绪。
“我风流成性,不如那家伙白纸一张,我女人太多,不像那家伙只你一个,我这么对比,你觉得很可笑是不是?你既没把我当男人看过,也讨厌我把你当女人看。” 他的明示暗示已经递到了,暧昧也已经玩腻了,可她却乐此不疲地跟他装傻,以前用男人身份挡他,现在用臣子身份挡他,怎么这些烂招在他身上就这么好用?怎么不见她用男人身份和家仇旧恨去挡小景子?
“陛下既然知道,又何必要说出来……”她看过陛下和各式各样的女人相处,从柳蓉蓉到各宫嫔妃,所以,她自以为明白陛下对女人的态度,就像对猫儿一样,不过玩闹般地宠爱而已,所以,他对女人一向游刃有余也不过分强求,没有把握的事情根本不会开口,女人去留更不过分在乎,她以为自己拿捏得很好,可为什么……
“你以为我想现在开口吗?”他又不傻,用她的话来说,他对女人游刃有余,在女人对前任最思念愁苦纠结的时候表白等于找死,这个烂透了的时机,他偏偏没技巧地选了,因为某个家伙跟他摊了牌,他承认他慌了,“我也想等你慢慢接受,可我发现,我若不开口,你打算装一辈子不知道。”
“小如,这么逼我合适吗?”
“……那陛下这么逼臣就合适吗?”她的声音不大,却盖过窗外闷闷的轻雷和淅淅沥沥的雨声,刺耳地传来,“陛下,容臣失言,说这些话一点都不像您。”
“……那怎样才像我?你眼里的我到底是怎样的混蛋?”连找中意的姑娘表个白都不信他,他自嘲地笑了一声,松开她的下巴,放她从自己怀抱解放,反正她的眼眸忙着转移视线根本也没在看他,怪没趣的。他起身背对着她,见她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涩涩地勾了唇角,“我还以为,我已经从那个抄你家的皇帝变得稍微值得信任了一点,看来,在你心里,我依旧没什么长进?”
雨夜的丞相府静谧的很。丞相和少公子都是不苟言笑的好静之人,除了宫里那位主子来府上做客时府里才有些忙碌响动,往日里晚饭之后各房各院动静都少,如今丞相府的少公子被扣在宫中几日未归,少了少主人在府,本就安静的府邸变得更加压抑肃静。
雨夜凉风一扫桌案上葳蕤烛火,丞相书房里来回踱步的潘大人握拳细搓,看向正仔细审读手中纸的李襄凡李丞相。
“丞相,你说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潘大人指着丞相手中的东西,一张诊方,太医院的诊方,肝火虚旺,肾劳过损,伤及心脉,不可过劳,需静养调理,然后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虚补药材。
今日早朝称病,下午东序府的龙家二少爷龙阳就带着人挨家挨户地敲起了各家罢朝大臣的房门,嘴里嚷着,陛下仁厚,担心各位大人身体,特令太医院为各位大人号脉诊察抓药治病,药钱宫里给!
本以为是宫里那位想抓他们的小辫子,让御医诊断他们没病全是假故称病,故意不朝,正想着要怎么回以奏本,来个心病还须心药医之类的托词,让万岁来找丞相服个软,可那些御医各个愁眉不展,跟他们真的要死了似地看着他们,抬笔就写下这确定他们不仅有病,而且各个有重病的诊方。末了,再配上龙阳公子一声“时日无多”的摇头叹息,搞得他们各个马上都要驾鹤归西了一般。
“丞相,您说圣上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襄凡放下手中诊方,哼笑一声,没说话。
而潘大人显然还懵着,“下官以为,圣上要么怒急攻心,抓几个品级小的去殿前打上一顿,要么训斥,要么威逼,要么来您这儿,可如今这算是怎么回事……”开张诊方,骂他们上火肾虚,真要他们在家躺着静养?一堆公务谁来接手?
“看样子,咱们圣上又要闹一次脾气了。”李襄凡举起手边杯盏,揭盖,抿了一口茶,“上一回为昌王和先帝皇考称谓也算孝字当先,这一会……让潘大人查的事可有结果?”
说到这个,潘大人更激动了,“我说圣上为何对这小院生如此执着,真如丞相大人所料——朱骢府上长女十八,长子九岁。本应一同放往青州流放,谁曾想这两个家伙竟敢留在京城里伺机接近圣上。与那柳氏女应是一个目的。”
“……她可比那柳氏女难应付多了。”
“那怎会?”潘大人不以为然,“柳氏女利用少公子迷惑圣心,与圣上牵扯不清,如今还被圣上接进了宫中,枕头风是最难应付的。而这朱家长女就愚蠢多了,竟敢女扮男装混进东序府,还参加秋试妄图进朝堂,虽如今被圣上藏在后宫,但只要下官向小女递个话,找个机会将她衣裳一撕,当场治罪于她便是!有何难对付?”
“潘大人在后宫倒是比本相还如鱼得水。”
这话语带讽刺,让潘大人面子上有点挂不住的讪笑道,“小女,小女也是有丞相大人照拂,才能有今日贵妃之位,如今少公子被圣上拘在宫里,下官自然要让小女多看着点后宫的情况。”
“潘大人需谨记,君为臣纲,后宫是圣上的后宫。圣上是先帝择选的圣主,为臣者,可提点,可谏言,但切记奉主为天,不可僭越。”
“是,是是。丞相所思所想皆是为了圣上着想,可架不住圣上被小女子的手段所蒙骗,疏远了我等忠臣。”
“圣上有意相护,你还看不出来?不然你以为绮妃为何禁了足,能进陛下寝宫伴驾宿夜的,除了宸景可有旁人?”圣上的寝宫可从未宣召过嫔妃伴驾,这是众所周知之事,他也曾过问圣上是何用意,圣上当时笑回他——“来日立后,朕的龙床上就有女人了。只她一个。”
“丞相的意思是……圣上有意立朱家长女为后?!那怎么可以!?”他的贵妃女儿才是坐上凤座的不二人选啊!
“自然不可以。中宫之位岂能由一个对先帝不敬之人的女儿坐上。”朱骢当年深涉柳党案,那篇惹得他与圣上嫌隙至今的辩礼疏便是出自他手,李襄凡一字一句读过,文采飞扬却谬论满篇,圣上虽非先帝亲生子,但既以皇太子身份继承帝位,怎能不尊称先帝为父,还妄想把圣上亲生父亲的牌位去王称帝挂上皇考尊号拜进太庙,与先帝齐尊共享宗旨供奉,简直僭越羞辱先帝。这种不尊法理只知媚主之人的女儿连伴驾都不配,怎能执掌凤印,但,“若继续针对她,必会让圣上更加不满。既不能在宫外永除后患,进了宫就不能刀光剑影的胡来,如此,只能让她自己退出。”
“如何让她退出?”想到一直悬而未决的皇后之位,潘大人心中急切。
“你且派个人去青州,以我密令,提审朱骢,押解回京。”
“是!”潘大人接到命令正想走,复又回道,“丞相,少公子那边怎么办?若是圣上真让我等告假,那肯定是想趁机安插他的人手,其他职位也就罢了,可是事关革改新政的东西只有少公子才能接您的位置,万一少公子看在圣上感情份上同意了……”
“他无妨。我已安排人带话给他了。估摸现已在回来的路上了……”李襄凡揭开茶盖轻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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