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不利,朱八福站在宫门口的官轿边,一边等着自家媳妇出宫一块回家,一边考虑自己要不要去拜拜。
先是发俸被媳妇嫌弃,后是罚俸被陛下斥责,她这两天是跟俸禄犯冲啊!
但更犯冲的事情发生了,御前随侍的公公出现了,带着陛下的口谕笑眯眯地向她宣布,李大人今日被陛下留宿宫中相商国事,不能随她一同回府了。
她简直来不及吃陛下又要和自己媳妇共寝同榻的飞醋,就闻到了浓浓的阴谋味道。前脚安排她去接卫晨暮,后脚就把她媳妇扣在宫里不让他们夫夫见面。
是时候抡起袖子跟这个君上理论理论了,身为仁君,哪有老是擅自扣押别人家媳妇宿在宫里,还睡一床榻的道理?就算那张龙榻他们夫夫俩都睡过一段时间,那也不行!
“朱大人,您请回吧。圣上交代了,如果您要闹起来,就直接押您进后宫也宿下。”
“……”
公公一句话,朱八福瞬变史上最没种的爷们,顶着天大的绿帽儿灰溜溜的告辞滚回家了。
官轿摇到朱府门前,朱大人咬牙切齿地下了轿,气冲冲地回到府邸,娘亲一见下朝了两口子只回来了一个,心上自然有了数,推了推自家“长子”,“你媳妇又不回来了?”
她没好气地应了一声,灌了一大口冷茶压下自己翻涌的火气。
“三年都戴了几顶绿帽儿了?这层层叠叠的,还不习惯啊?”
“……娘,有你这么聊天的嘛?”
“自家媳妇留在宫里伺候别人,呵——要我是你啊……”
“别再窜捣我造反了啊!被爹爹听见,小心又罚你抄女诫!”她白了自家亲娘一眼,都说儿随娘,女随爹,她弟的毒舌一定是继承了娘亲真传,所以她也只能捡捡爹爹那没用的白莲花特质,媳妇被拐了也只能在家里自怨自艾,闭眼心中默念“忠君报国,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以调整自己翻涌的气息了。
莫生气莫生气,陛下和媳妇都是男人,从小就睡了一个被窝,如今再睡睡没什么醋好吃的。嘶——可当年她奉旨逛妓搂,是哪个家伙说,她要是和女人睡一觉,他会少块肉来着?那这么算下来,她每个月得少多少块肉啊?不不不,不能用这种拈酸吃醋的女儿家心理想问题,她是忠君爱国的好臣子,陛下和李大人必然是在讨论政事,陛下虽然不着调,李大人那冷漠劲儿可没空陪他闹着玩儿,如今朝堂政局不错,天地立心,天下太平,她一个人闺房里有点不太平,不算什么!牺牲小我嘛!
“可你牺牲的不是小我,是你媳妇。”
“……娘,你是不是特想看我闯宫弑君啊?我被满门抄斩对你有何好处?”
“闯宫弑君?呵?你可以试试,不过我猜八成你刚进宫门就会被洗干净丢进后宫吧?”
“……”
“不是我当娘亲瞧扁你,朱八福大人,你没那个种!”
“……”多新鲜?她没种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宫灯初上的御书房里,举着爱妃猫爪扑腾绢绸灯罩的赵凰璞幽幽地叹了口气,看着始终紧闭的殿门,再瞥了一眼殿阶下,坐于臣下书案前提笔疾书的李宸景,似怨似嘲道,“小景子所托非人呐,还以为你家夫君把你看得多么重要,真真是个没骨气的,一句扣她后宫宿一夜,就吓得魂儿也丢了,媳妇也不要了。”
李宸景笔尖略一停,抿唇,无话,继续书写,耳边的挑衅却是不断。
“朕的后宫许是豢养了吃人猛兽,不然就是地狱恶鬼,要不怎么被嫌弃成这样。”
“陛下若无事,可自行去会猛兽恶鬼,独留臣一人在此办公便可。”他抬袖侧笔蘸墨。
“朕不进后宫多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还对朕说风凉话。”
“……”他笔尖又顿。
“小景子,被她喜欢是什么滋味,跟朕说说呗?”他吃不着,闻闻也是好的。她在他的面前总是尽量保持着让人倒尽胃口的男儿样,他是真真想知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在她喜欢的人面前,她该是如何的风情万种。羡慕嫉妒恨过了头,大概就是他这副心如止水的死样子,只不过这水是酸的,苦的,辣的,还是涩的只有他自己知道,即便如此,他都甘之如饴,总好过对着其他人时寡淡无味吧。
“……”
“还是——那种绝妙滋味,你觉得你也还没尝到?”
“……”
“朕看她在你面前也甚是拘谨,朕还以为她是个,一旦喜欢了一个人,就会在他面前没大没小闹作一团的家伙。嗯……她骑术还算凑合,休沐时有没有缠着你出城去玩儿?啊——对了,她跟朕说过,没事时就喜欢爬到朱府后门那颗大树上躲懒看杂书,就是当年朕第一次看上她的那个后门那颗高树,如今更是不用守女儿家的规矩了,是不是经常赖在上头不下来……”
“陛下,贪者欲也,人心是会被喂养胀大的,听多了就会想见,见得多了就会想触,不闻不问是为最好。” 不等赵凰璞继续说话,李宸景适时出声打断他的浮想联翩,却惹来他轻笑而过。
“小景子,你也太小气了。朕只是想听听关于她琐碎小事,这都不行?”他挑眉放下了爱妃,微掀茶盖,喝了口茶哼道,“行,小事你不想听,那关于咱们朱大人主动请缨去迎卫卿的献贡队这件大事,你总该有兴趣了吧?”
深秋的子夜时分下起了微微细雨,雨落屋檐声轻细润,湿意随着虚掩的窗蔓延进屋里,朱八福只觉得一个人的被窝越睡越凉,索性把头埋进被窝抱紧双膝,蜷缩地像一只虾米。直到湿润微凉的指尖触感滑过她后颈,她迷蒙中转头看向床外,不知是醒是梦,只见李大人正坐在床沿边双眸含着不明的深意凝着自己,他官服披风都未脱下的,乌纱上皆是秋雨水汽,几缕乱发带着润意坠下,连长睫上也沾染上水雾之气。
“嗯?你回来了?”她揉了揉眼,蜷着身子就往他身上拱,他身上不暖,带着披星戴月赶回来的水汽凉意,却让她找到了习惯的姿势昏昏沉沉快要重新熟睡,“这么晚了,何必特意赶回来?”
“怕你少块肉。”
这么甜的话,穿着官服的李大人很少说的,她半梦半醒地弯了弯唇,“……少公子,不如我们找个离宫里近点的住处搬过去可好?”
这样他就不用如此早出晚归的辛劳,亦不用老是因府上太远被留宿在宫中,她也可以不用再吃飞醋了。
“不好。我只怕还不够远。离得越远越好。”
还要远?再远他们就真的得住在宫里才能赶上早朝了,她狐疑地睁开眼,少公子冰凉的唇就压了下来,在她温暖的颈间汲取温度,凉得她瞬间惊醒了,“少公子,你怎么……你不是应该在宫里……”在龙床上嘛?
他双唇湿润透凉,触及她后变热发烫,舌尖挑起热度在唇齿间逗留片刻,一口吃下她所有的话语,嚼在嘴里,品在舌尖,只让她发出支离破碎的细声,湿漉的披风和肃穆的官袍都还没褪去,他便捧起她的腰肢,融进她的身体,像在确定什么似地索要她全身的热度和反应。
那种绝妙的滋味他尝到了,尝过了,但是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不够,还不够。
贪者,欲也。说得分明是他自己。听了就想见,见了就想触,触过之后,即是占有都想要淋漓尽致。
他想要的,比贪更贪,比食髓更知味,比他自以为的更多更多。
朱八福在秋雨凉夜里体会了一把水深火热,她被捞出了暖烘烘的被窝,被迫挂在自家媳妇身上,攀在他的肩头,揪紧了他被雨水浸润湿漉的官袍,他靠坐在床头,衣衫不乱,沉默如金,只在要紧处发出闷闷的哼声,扣住她腰肢的指尖深陷进她的肌肤,动作沉而深重,和往日里妖娆又孟浪的诱惑模样毫不一样,她第一次感觉自己不是和少公子在闺房之乐,而是和李大人……
“少……少公子……”她想确认什么似地去捧他的脸,想要看着他的眼睛。
他却故意不应她,把脸埋在她侧颈,啃咬她衣襟滑落的肩头,只动作不说话。
“少公子,让我看着你。”
“……”
“我要看着你!”
“小八听话,现下别看我。”
让李大人再碰你一会儿,让李大人在你身体里多待一会儿,让他整个人毫无保留地再占有一会儿。
陛下的话,他听得明白,这并非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逞强也好,挑衅也罢,陛下总是若有似无地告诉他,小八害怕的是陛下的身份和那个宠辱流转不停的后宫,不是陛下这个人。她只是不敢试,他只是不逼她,所以才便宜了他这位李大人。
他是借了谁的光,才被她这般疼爱在乎的。她是喜欢他,但停留在哪个程度,大家都明白。
所以,再看紧点吧,别被他逮到任何可乘之机,不然,就怪他这位首辅大人没给这位陛下当仁君的机会,不想再成人之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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