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俞子美绷着脸,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似乎要从他的身上看出个洞来。
“穆老夫人不是已经听得很明白了么?何苦自欺欺人呢?”施恩满倚在椅子上,一副闲散的模样,眉眼里尽是得意与畅快。
俞子美抿着唇,嘴唇抿得发白,就这样盯着施恩满眉宇上的恣意。
突然,俞子美猛地转身,甩手就给了穆文钦一巴掌。
“啪”的一声响,响彻大厅。
打得穆文钦震惊得瞪大双眼,也震得施恩满坐直了身体,甚至叫穆栀都有些两眼发懵。
“奶……奶奶?”
穆栀小心翼翼地唤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便听见俞子美厉声质问,“是不是又是你干的好事?!”
“娘……”穆文钦的脸以肉眼可见地浮肿了起来,可见俞子美使的力道。
他用舌头顶了顶口腔内侧,望着俞子美,眼里的光若明若暗,“为何?你总是不管什么,都说是我?这么多年来……能不能有一次,哪怕是一次,你选择信我?”
俞子美指着穆文钦的鼻子,一脸悲痛地吼道,“那你敢不敢跟我说,这不是你做的?!”
穆文钦蠕动了一下嘴唇,最后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
一双眼睛,盯着俞子美,黑得黢亮,晦暗不明,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滚滚乌云,凝聚翻涌。
穆文钦的沉默,代表了默认。
看在俞子美眼里,悲痛又懊恼,抬手就是又甩了穆文钦一巴掌,“我真后悔!后悔让你回来!后悔让你留在陵城!后悔……后悔……”
“后悔生我出来?!”穆文钦受着俞子美这一耳光,不闪不多,迎着她反问,“从小到大,你最偏爱文河!我也是你儿子!我才是长兄,为何你和爹都要偏袒文河一个人,不管是什么事,只要是好的,全部都给他,甚至要把这穆家的家业都给文河!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啊?!!”
“这不是你害死你弟弟和弟妹的理由!”
面对穆文钦的质问,更是气得俞子美浑身发抖,往后退了一步,扶着桌角才稳住身体。
“什么?”
穆栀还没从穆邵卿的事情中反应过来,突然听到俞子美的话,满脸震惊。
谁?
穆文钦的弟弟和弟妹……不就是她父母吗?
“你知道什么?你们就知道偏袒文河,你知不知道,不是我死,就是他亡!是你们!你们亲手把我的未来送到文河手里!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你们要我怎么活!”穆文钦红着一双眼,戳着自己的胸膛,一步步朝前,靠近俞子美质问,“他都死了!你还要将你唯一的儿子赶出陵城!这么多年,你知道我在外是怎么过的吗?在你心里,可曾有过我这个儿子!?”
“如果你有,怎么忍心我在外这么多年漂泊,不让回家看一眼?我回我自己的家,还要再三卖同情装可怜!这么多年,我、我儿子,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在穆宅里吃着山珍海味的时候,我们孤苦无依,过得清贫?”
“那是你自己犯了错!就该受该受的罚!”俞子美大呵。
“那邵冰犯了什么错!”穆文钦大声吼道,“啊?!他犯了什么错?他也是你的孙子,凭什么你就独宠文河的孩子,却要他跟着我在陵城之外流浪?!他也是你孙子,凭什么你和爹就宠爱穆邵卿,穆邵礼,甚至连这个赔钱货都要捧在掌心,却邵冰连族谱都不能入!他犯了什么错?!”
看着俞子美被他吼得说不出半个字来,指着他的手指哆哆嗦嗦。
“你说啊?!”穆文钦走到俞子美跟前,因为身高的缘故,居高临下,“你就是偏袒文河,连带着偏袒穆栀、穆邵卿、穆邵礼!而我,什么都没有;邵冰也什么都没有……在你们心里,就只有文河,文河他们一家人!对于你们而言,有没有我,纯属可有可无!兴许没有了最好!”
“你……”俞子美气得抬手就想给他一下。
却见穆文钦俯下身凑上去,瞪着一双眼,像是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一般,面目狰狞,脖子的青筋都暴露,“打啊!你打啊!有本事你打死我!打死我了连给你送终的儿子都没有了!”
俞子美气得一口气憋在心口,面色发白。
最终她扬起的手,没有打下来。
可是却还是听到了穆文钦的闷哼声。
只见穆栀红着眼,拳头捏得咔嗒作响,一拳挥在穆文钦的脸上。
紧接着拽过他的衣领,一抬脚,膝盖狠狠地顶在他的胸口。
下一秒手肘又用力地捶在了他的背上。
穆文钦爬在地,捂着胸口好一会儿没有爬起来。
穆栀蹲下身,一把揪过他的衣领子,膝盖抵着他的心窝,一双眼睛,红得吓人。
她绷着下颚,瞪着穆文钦的眼神像是能够杀人一般,“是你!”
她紧咬着牙关,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字,“是你杀了我爹娘!”
话落,她便握拳一下子重重地挥在了穆文钦的脸上。
她就说,如果她父母真的是意外死亡,为什么明明是个事故,却查不到任何的档案!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她抬手抓过茶盏在地上一敲,立马碎成碎片,利刃划过她的掌心,血顺着碎片滴落而下。
她握着那锋刃,像是握着一把最锋利地匕首,抵在了穆文钦脖子的动脉处。
亏她还觉得穆文钦人好,还劝二哥对穆文钦好点。
现在想想,简直可笑!
她竟然觉得她的杀害她父母的凶手很好!
她不仅眼瞎还心盲!
“囡囡!”她握着碎片,往穆文钦的脖子一送,割开皮肤,伤口没有扎得深,确实吓得俞子美心惊。
穆栀闻声回头,望着俞子美,一直红着的眼眶,一瞬间涌出了眼泪,“奶奶……你骗我!“
她明明知道是穆文钦害死了她父母,却伙同宋景林隐瞒了她父母被害的真相,骗她说当年的事都是意外!
还要她对穆文钦笑脸相迎,同出一个屋檐下!
是不是,如果不是今天的事,她就会一直隐瞒下去,还要穆文钦这个杀父仇人代她父亲送她出嫁?
她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能够这样?
怎么忍心把她骗得这么惨?
“还愣着做什么?!”脖子上的痛意,让穆文钦倒抽一声气,瞪着一直看好戏没有任何动作的施恩满,“还不把她给我拉开!”
施恩满轻笑了一声,觉着这戏才叫好看!
他挥了挥手,带来的人,便立马上前拉过穆栀。
穆栀一个灵活便从那手中脱身,紧接着一个扫腿,将人横扫在地。
她还是有几下子防身的本事的,勉强对付几个男人还是可以的,但是这两队人马,没多久就被人双手反剪在身后,压在了桌子上。
穆文钦上前,抬手拍在她的脸蛋,“怎么样,你动啊!能耐啊!”
“别碰她!”俞子美上前打开穆文钦的手,将穆栀护在身后。
穆文钦收回手,垂眸看了两秒,低笑一声,“母亲,我这次呢……既然回来了,就没有打算要走。不管你放不放手,穆家,我是要定了!“
话落,穆文钦一挥手,指着俞子美、穆栀和青鸽,“把他们关进东厢!”
三人,就连俞子美也没有幸免,都被捆起来扔进了东厢。
“嘭”地一声将门关上。
房间内。
“囡囡。”俞子美先开的口,她望着穆栀,犹豫再三说到,“是奶奶骗了你,可是奶奶有奶奶的苦衷,你能不能……”
“别问!”穆栀打断俞子美的话,“别说!”
别问她能不能原谅她……
她不是想不明白俞子美为什么那么做。
都是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已经没了她父母,如果再对穆文钦绳之以法,她将会一下子失去两个儿子。这是俞子美原谅穆文钦的理由。
可是这并不是她原谅俞子美的理由……
对于她而言,她没有俞子美这手心手背的为难抉择,她只有她的父母。
即便穆文钦身上流着跟她父亲身上一样的血,在她眼里,他也只是杀害她父母的凶手。
如果俞子美问她原不原谅,她应当如何说?
原谅吗?
不,她永远不会原谅!
不原谅吗?
十年前俞子美是面对两个儿子的为难,现在面对的是儿子和孙女的为难,她永远都在为难中。
不管怎么选择,难过心痛的都是俞子美。
俞子美生养她父母,养育他们兄妹三年,她又有何立场,如何忍心说出“不原谅”三个字?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最好的是,不问,便不会有答。
“别问我。”穆栀别开脸,眼泪也没有忍住顺着眼角而落,“求求您,不要问我。”
不然,她要该如何回答,养育,疼爱她这么多年的奶奶……
“什么味道?”本来受惊的青鸽,突然问到。
闻言,俞子美和穆栀也仔细地闻了闻。
“火油!”俞子美脸色大变,“这个逆子!”
他竟然想着连她也一起烧死吗?!
说话间,穆栀打开了绳结。
这种在军校常用的打结方法,穆栀还是很容易解开的。
她上前解开俞子美的绳子,再给青鸽解开。
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脸色突变,“二哥!”
现在穆邵礼的药效还没有过,身体还僵硬着动弹不得。
别说施恩满带了人,就是没有人如果放了火,穆邵礼也逃脱不了。
俞子美望了往门外,拉着穆栀走到一处墙跟前,伸手摸索了一会儿,在某处一暗,墙便移动了,“通过这里去隔壁房间,你找机会出去,带邵礼出去!”
“那你呢?”穆栀不是没有听明白俞子美的话,她是说的自己离开,并没有包括俞子美自己。
“我好歹生了他,他总归不会对我做什么的!何况穆家的印章还在我手里,也想要穆家的家业,也不敢对我做什么。”俞子美柔下声音来,“乖,奶奶会没事的。”
说话间,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俞子美便抬手一把将穆栀推了过去,伸手按了一下,墙体“嘭”的一下关上。
东厢内。
穆文钦推门而入,没有看到穆栀三人,眸色一暗。
朝里走,便见俞子美站在角落,气愤地瞪着他。
“穆栀呢?”穆文钦扫了一眼房间,不见穆栀的踪影,“你把她藏起来了,还是悄悄放她走了?”
“藏起来如何?放走了又如何?”俞子美冷言。
“母亲。”穆文钦抬脚一步一步朝她走近,“我本来呢,把你们放到一处,就是想看,你是不是还像从前一样,偏爱文河一家。倘若你有一点点公平,我便也不打算对你们怎么样的。但是……”
穆文钦顿了顿,脸色阴鸷可怕,“既然你还跟从前一样执迷不悟,就别怪儿子不孝了!”
“你要做什么?!”俞子美扶着旁边的架子站稳,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儿子,厉声呵斥。
“做什么?”穆文钦冷笑一声,“自然是送你去跟父亲,还有你偏爱的文河一家团聚。好让你们在底下依旧做恩爱的夫妻,母慈子孝的母子!”
“你……孽障!”一直以来,直到刚才,俞子美都觉得她的儿子不会作出杀母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来的。
如今听到他亲口说出来,内心像是皲裂的地面,全是累累伤痕,“你不是想要拿走穆家吗?只要我一日不给你印章,你就一天别想得逞!”
“母亲,你还是像从前一样天真。”穆文钦轻笑到,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锦袋,从中取出几枚印章摊在手心,全是穆家各个用途的印章,望着俞子美满脸的讽刺,“你以为这些天我住在穆家,真的就只是吃吃喝喝,什么都没有做吗?”
说完,大笑三声后,转身便离去。
“你……”俞子美怒火攻心,血气一瞬间涌了上去,只觉眼前发花,脑袋晕得不行。
她慌乱地扶着旁边地架子,因为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架子也跟着摇晃。
摆在架子上的两个西洋钟也因为这摇晃开始摇晃,随着她的倒地,两个西洋钟先后坠落在地,小零件摔了一地,因着惯性弹跳滚落。
直到所有的零件都归于地面纹丝不动,俞子美瞪大着一双眼,揪着胸口的手缓缓地松开,垂落在地。
……
穆栀被推到隔壁,刚站稳回头,便见墙合拢。
便心下警铃作响,大事不好。
可是她在这墙上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开关。
眼见外面泛起了火光,她想着俞子美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她不断地安慰自己,一狠心,便从窗户翻出,朝穆邵礼的院子里去了。
谁知道,远远地,她便瞧见穆邵礼的院子火光冲天,是所有院子火势最旺的地方。
显然,穆文钦是有目的地选择放火的,他应当是最先在这里放的火。
穆栀冲进穆邵礼院子的那一刻,刚好房屋“轰”地一声坍塌在她眼前。
“二哥!”
穆栀疯了一般地冲上前,被身后的青鸽扑倒按在地上,“小姐!”
“二哥!……”穆栀看着坍塌而下的房梁,滚着火的木梁落在雪地上,发出“嗤”的一声响,随着一缕青烟,木头立马变黑,下一秒有覆上一层薄薄的灰。
“果真是兄妹情深啊!”施恩满和穆文钦踩着雪而来,踱步上前,“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穆邵礼走的。”
穆栀抬起头,从眼眶一直红到眼睛,她瞪着穆文钦,一个手撑地,便一跃而起朝穆文钦冲过去,“我要杀了你!”
只可惜,这次穆文钦有所准备,朝后退了两步,旁边的人便迎上了穆栀的攻击。
穆栀发了狠,疯了狂,她一个女子,却是与四五个男人打在一起,竟不分上下,甚至还有要占上风的趋势。
一旁的施恩满这一晚上看的好戏不少,许是津津有味。
倒是旁边的穆文钦看着这纠缠不清,没有耐性地一把夺过施恩满别回腰间的手枪,上膛,朝着穆栀便直接是一枪。
枪声响起,穆栀闻声看过去,没有子弹穿过身体的疼痛。
却见青鸽挡在她跟前,胸口被打了一个窟窿,血一个劲儿地往外冒,在她胸前开了一朵血色的花,越开越大,越来越灿烂。
“青鸽!”
穆栀双手接住她,跪坐在地,将她抱在怀里。
“小姐,你没事吧?”青鸽问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个。
她缓缓地抬起手,放在穆栀的脸颊。
“小姐别哭,快走!别管青鸽,快跑……”
她的声音渐弱。
“不要……不要……青鸽……不要……”穆栀抱着她,手按在她的胸口,她满手的血腥。
她看着怀中的青鸽脸颊渐渐失去了血色,望着她的眼神也开始涣散,“不要……别睡……青鸽……你不要小姐了吗……”
“咔嗒”的一下上膛声。
额头被一个冰凉的东西抵住。
“别着急啊,大伯这就送你去找她。”穆文钦拿着枪,抵在她的眉心,“刚好,你们一家子都可以聚齐了。你爷爷奶奶,爹娘,大哥、二哥、一家子整整齐齐的,刚好这个时候,还可以一起守岁过个年。就连丫鬟都给你们带上了……你说,大伯对你好不?够不够贴心?”
“你说什么?”穆栀震惊不已,“你把奶奶怎么了?!”
“还能怎么?不是你在你奶奶大寿的时候,送的钟么?既然你有这份心,做大伯的,自然要替你办了不是?”穆文钦嘴角挂着冰冷的笑意,那笑,渗人得很。
“你个禽兽!她是你娘!她生你,养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他简直是个魔鬼!
竟然对自己的亲生母亲都没有丝毫的手软,人面兽心!
“呵呵……”穆文钦低低地笑了两声,这笑声,混着雪风,格外的诡异。“你这么爱她,就算知道她骗了你,放过了我这个杀害你父母的凶手,也这么在乎她?不错嘛!也不枉她疼你这么多年!”
“既然你这么孝顺,这么舍不得她,别急,大伯这就送你给她尽孝去!”
雪一直在下。
纷纷扬扬地飘落。
这有的树上挂的红灯笼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像是白色的绸缎,像是祭奠的灵堂。
穆栀抱着青鸽,迎着穆文钦的目光,直视他的眼睛,“穆文钦,你不得好死!天道有轮回,总有一天,你会遭报应的!”
“哦。”穆文钦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怎么,要不要再加一句,做鬼也不会放过我?”
“我这个人呢……不信鬼神,不信报应,只信,我想要的,不折手段拿在手里,那才叫踏实。”穆文钦微微俯下身,“什么叫不折手段?就是你这如蝼蚁不值一提的命,我轻轻一下,碾死了不过今天看了一场雪景。”
“是吗?那你要拿好了!有些东西,烫手得很,拿的时候容易,想要扔掉就难了!”穆栀瞪着穆文钦,她接受的新思想,不信鬼神,但是此时却是忍不住想要诅咒他,“我以生命起誓,有一天你一定会哭着求着磕着头,头破血流也要让人把你拿到的东西取走!”
她愿意以她的血,以她的命,愿意生生世世不入轮回,只求穆文钦余下半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嘛?”穆文钦不以为意,嗤笑到,“只可惜,你看不到了!”
她看着漫天的雪,只觉有些心涩。
犹记得去年的今日,也是一个下雪天。
在雪夜的一声枪声中,她遇到了一个叫蔚擎的男人。
这一年,相识,相知,相爱,想相守却不能相守。
刚好一年。
是要从这枪声中开始,又在枪声中结束,终此了了么?
蔚擎……
你在哪里?
你过得好么?
我其实很想你……
很想很想……
蔚擎。
我要死了。
你会不会也有那么一点的想起我?
……
“嘭!”
枪声响起。
她没有感觉到疼,也没有感觉到死亡。
穆栀感觉耳廓传来火辣辣的灼疼,子弹擦着她的耳廓打在了她身后。
抵着眉心的枪“啪嗒”一声落在雪地上,跟前的穆文钦捂着手臂吃痛一声后退,转而两眼一翻,噗通一声倒地。
紧接着,院子中的人接连倒在了地上。
“嘎吱。”
“嘎吱。”
身后传来皮鞋踩在积雪上的声音,由远及近。
穆栀回过头,雪花凝在她的睫毛上,视线有些模糊。
她看见一双修长的腿,出现在她的眼帘,踩着白雪而来。
雪风卷过,雪纷纷扬扬,像是在为他开路。
他走到她跟前,脚步顿住。
她垂眸,一朵雪花飘下,刚好落在他的皮鞋上,黑与白的对比,格外的分明。
“他们只是被麻醉,还没有死。”他说。
他又问她:“想亲手报仇吗?”
穆栀睫毛颤了颤,缓缓抬眸,看着男人在火光中忽明忽暗的脸。
“想!”
(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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