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神朝元

    
    圆拱门外，地狱的场景消失了，断臂残肢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本覆满地面的血迹更是无迹可寻。
    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人，箫逸秋跃到大堂中，挑了个人试了下鼻息，呼吸深沉，脉搏平稳，很显然他们都陷入了昏迷。褚景旸头斜靠在椅子上，也沉沉睡着。
    他的脚边有两人，正是南原和杨保清，他二人保持着跪下的姿势，额头紧贴地面，也是昏睡着。
    箫逸秋低眼看了下褚景旸的手心，并没有急着叫醒他，而是越过众人径直去了后堂，找疯了的李中。
    李中蹲坐在床角，似乎又受了什么刺激，眼睛死死瞪着，紧紧搂住怀中的死婴，头上的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拔了下来，紧紧握在手里，整个人瑟瑟发抖。头发没了簪子的固定，一缕一缕垂下来，蓬乱至极，几乎遮住整张脸，疯气十足。
    看到箫逸秋推门进来，抖地更厉害了，拿簪子尖指着他，胡乱刺着，口中不停念叨：“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箫逸秋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转身关了门。
    李中突然跳了起来，冲着箫逸秋刺过去，箫逸秋攥住他的手腕，他挣脱不开，大声尖叫起来，“你出去！不出去……我就！就杀了你！”
    箫逸秋淡淡说：“我怀疑你是内奸。”他似有似无往大堂看了一眼，声音上扬了几分，“不然所有人都昏迷不醒，你怎么会没事？”
    李中癫狂的神情顷刻间烟消云散，他突然笑了，目光中也露出了非凡的神采，与一个痛失孩子的父亲完全不同。即使这样，他还是保持着疯癫的语气，对着大堂大声尖叫：“你胡说！啊——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杀了我孩子！”
    他对箫逸秋眨眨眼，眸中有几分娇俏之意，他抱起一个瓷瓶狠狠往地上摔，“我砸死你！”
    箫逸秋无奈耸耸肩，伸手拉过一张桌子，“既然你如此，我只好先绑了你。”
    李中捂着嘴偷笑了下，手胡乱拍着桌子，对大堂大声喊：“你放开我！凶手！”
    箫逸秋说：“你再喊下去，我便把你的嘴也堵住。”
    李中这下安静了。
    箫逸秋点了点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秀秀，你查到什么了？”
    那蓬头垢面的李中撩开散乱的头发，再一开腔，哪里是文弱书生的声音，分明是个女孩子细软的声音：“师兄，你也不先关心一下我。”
    她正是箫逸秋的小师妹——萧秀秀，此番来黔州，实际是有三个逍遥弟子，两个在明，一个在暗，为的是能在关键时刻相互照应。
    箫逸秋柔柔笑着，“你若是出事，我怕也是要随你去了。”
    萧秀秀听了这话很开心，“那师兄要再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直觉。”
    “没有别的吗？”萧秀秀对这个答案有些失望。
    箫逸秋眯着眼，“有，但要等回逍遥山再说给你。”
    萧秀秀又笑了，拍着桌子，对着大堂喊：救命啊！杀人了！”
    大堂中，褚景旸缓缓睁开眼，南原抬头瞥了瞥后堂，想要过去。褚景旸摆摆手，低沉着声音，“哼，跟一个疯子较什么劲，让他们胡闹一会吧，我们先在这养养精神。”
    萧秀秀侧耳听着，没有脚步声，才轻声说：“当时，两位师兄走的是陆路，我走水路过来，大概早一天到，正值深夜，我想找个地方落脚，这时就听到婴儿的啼哭声。照理来说，婴儿夜啼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奇就奇在哭声突然戛然而止，我心中有了不好的感觉，翻过院墙，看到了一个黑衣女人死死掐住婴儿的脖子，扔出窗外。我忙上去查看，但婴儿的脖子完全碎了，死了。更可怕的是，婴儿皮肤干干皱皱，像耄耋之年才有的样子。脖子上还有两个牙印。”她轻轻叹了口气，“我抬头往屋子看的时候，见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屋子里还有一个男子，领口上有大片的血迹，再一看，是那黑衣女人死死咬住他的脖子，脖子上的皮被扯掉了一大半，女人大口吮吸着，像一个吸血蝙蝠。男子一点也不挣扎，倒像是心甘情愿被吸血。”
    箫逸秋点点头，“之前平王传书给师父的时候，略微提到过这个吸血蝙蝠。”
    “对，我当时也想到了。”萧秀秀继续说，“但看体型，她明显是个人。我错愕之际，那男子看到了我。”
    箫逸秋有些紧张，“然后呢？”
    “他很虚弱，哆嗦着抬起手，冲着我摆摆手。再看他的神情，那意思，是不让我过去。我从未见过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正犹疑着，女人吸完了血，把男子随意一扔，也不管脸上的血，直接转过身，我当时看到了她的脸，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她说着，下意识抬起手捂住心口，“瞳孔在月光下泛着血红的颜色，脸上长着白绒毛，正往下滴着血，鼻子上翻。风一吹，露出了耳朵，细又尖长，活像一个人形蝙蝠。我再不敢多看一眼，隐到阴暗处，那女人不是用眼睛看，是伸着耳朵往我这里听。我一动也不敢动，屏住呼吸。不知怎么，她离我还有三步的时候，从西南方传来了哨声，她立刻就飞走了。我才看到，在她宽大的黑袍里，长着一双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