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奥黛丽完成向“愚者”先生的汇报后,心中不由一轻,仿佛卸去了一些负担。
选择花费1万镑的条件,换来A先生出手刺杀贝克朗大使,果然是正确的……而且整件事情中她并未直接出面,大大降低了自己承担的风险。
唯独需要注意的是,今后她最好不要再出现在A先生组织的聚会上,以免被人觉察到和休、和佛尔思的关系,从而招致危险。
最后,只要为“愚者”先生的眷者支付500镑外加60毫升的迷雾树人汁液,就能还掉“祈光人”配方的债务,对她而言算是一剂不错的安慰,让她感受到了不再负债的轻快心情。
迷雾树人的汁液,家族宝库的清单上就有记载,不过这么晚了,再刻意跑去宝库寻找会变得不太好解释……
对了,可以借口想要亲自提取洗浴香精,让女仆代她去取包括迷雾树人汁液在内的几样原料,正好这种浅绿汁液的提取物的确也有放松安神的功效。
想到今晚就能还清部分债务,少女微微上扬嘴角,让虚放在钢琴上的双手稍稍舒展了一下。
紧接着,她下压黑白交错的琴键,照着乐谱演奏起了练习用的钢琴曲。
只是很快,当轻快活泼的旋律行进过半,于对位赋格转至忧郁沉闷的曲风,奥黛丽的演奏便在无知觉中半途而止,几个混入了杂念的音符成为在琴房里摇荡的最后回响。
金毛大狗苏茜不知何时来到了三角钢琴的琴凳附近,正以一种担忧的目光望着她的主人:
“奥黛丽,我能感觉到你的心情不是很好,发生了什么事吗?”
“苏茜……”奥黛丽瞬间回神,连忙扯出一个笑容,试图蒙混过关,“我只是,只是想到了某位朋友的事,一时分心没能接上后面曲谱的节奏……”
真的吗?苏茜用带着怀疑的眼神上下观察她的状态:
“可是你从昨晚的舞会结束回到家开始就有些奇怪……今天白天,你望向窗外发呆的次数比平时多了足足五六倍。你真的确定没事吗?”
……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奥黛丽气馁而又无奈地干笑两声,这便要略过这个话题,故作精神地说起了自己从礼仪老师那里听来的趣事,某某男爵的女儿选择在不合适的时间假装昏倒,从而引发了一连串尴尬的乌龙事件。
这些在礼仪课上逗得她忍不住几乎就要保持不住优雅微笑的贵族逸闻,现在听起来似乎也不是那么好笑了。
奥黛丽不再强迫自己微笑。
她停下了叙说,迎向大狗苏茜不掺杂质的明亮双眼,犹豫半晌后缓缓开口道:
“苏茜,其实我想说……我有个朋友,他……她现在遇到了一些困扰她的问题,但又不方便透露给家人朋友知道……”
好吧,奥黛丽,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就是你自己?苏茜摇着尾巴,呜咽地低叫一声,绕了两圈坐到地上摆出倾听的姿态,装作自己只是一条什么都没听懂的狗。
有过倾诉的宣泄,奥黛丽很快重新调节好了情绪,拍着脸颊鼓励自己振作起来。在这之后,她挑选了一首轻快随和的小夜曲,以练习填充今晚待在琴房里的剩余时间。
直到钟表的时针接近10点,窗外红月朦胧若现,她起身放下琴盖,在守于门外的贴身女仆陪伴下回到房间,并拟出不经意的随心口吻,吩咐几名侯在卧室里的女仆去为她取几瓶提炼香精用的植物提取液,以及相应的化学实验器材。
迷雾树人的汁液自然地混入了其中。
…………
贝克兰德,乔伍德区。
抑制着立刻回应“正义”小姐的献祭请求的冲动,克莱恩和之前一样足足又多等待了半小时,以此塑造“愚者”回应祈祷并不及时、也不急迫的特征表现。
但仔细一想,他原以为这份材料至少也要明天才能到手,提前在今晚得到本就属于意外的惊喜,心情瞬间平衡了许多。
而当那一小瓶装在透明瓶中的晶莹液体于献祭之门内显现出模样的那一刻,克莱恩终于没能按捺住满心的踌躇,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伸手抓过最后的辅助材料。
这就是迷雾树人的汁液。
他盯着这瓶浅绿清澈的液体看了好几眼,在心中给出应该会很好喝的评价,便结束了这场深夜的献祭仪式。
开始一系列的准备工作之前,克莱恩小心地以占卜确认了自己此时的状态——没有监视的人,贝克朗大使的那位序列5助手也没有突然袭来的征兆。
尽管疑惑对方为什么放弃针对自己,但机会难得,他飞快地返回了现实、布置仪式将材料搬下灰雾,抓紧时间开始调配魔药。
大约十来分钟后,于今夜新诞生的“魔术师”决定修正自己之前的一句评价。
这玩意一点也不好喝。
…………
周四,在家整理了一上午档案资料、顺带熟悉自身非凡能力的克莱恩还是没能等回彻夜不归的同居人。
眼见着怀表指针逐渐接近与玛丽·盖尔太太约定的时间,“正义”小姐也已通过祈求汇报了完成汇款的消息,他只好起身进入厨房,简单洗了洗昨晚用来调配魔药的炖锅,给自己煮了点面条解决温饱问题。
用完午餐,他戴好眼镜和帽子,以侦探“夏洛克·莫里亚蒂”的扮相去见了这位出手阔绰的太太。
要知道,为了确保侦探能够顺利地跟踪她丈夫进入克拉格俱乐部,她至少要花费50镑在俱乐部的入会费上,这还没算便携式相机的开销,以及联络会员介绍者的人情往来。
为了让人拍摄到丈夫的出轨证据,玛丽太太也真是够拼的了……克莱恩听着自己的介绍人之一、贵族的马术教师塔利姆·杜蒙特感慨起了离婚的话题,意识到自己根本接不上话,只好微笑地跟上对方走入俱乐部的脚步。
真可惜啊,我没谈过恋爱,更别说结婚了……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默默腹诽的他在前台区域找了个适合的位置等待,目送着塔利姆和另一位会员介绍人、外科医生艾伦·克瑞斯在填完推荐表后就告辞离开,然后看那些办理入会手续的红马甲男仆与侍女忙活了半天,终于等到他们整齐地行礼:
“莫里亚蒂先生,欢迎您加入克拉格俱乐部。”
礼貌地收下会员证明和一枚铭刻着白霜星座符号的徽章后,克莱恩决定先熟悉地形,方便规划明天的捉奸行动,于是就在男仆的带领下转了几圈,最后借口午睡,要了一间休息室。
他在类似酒店房间的因蒂斯风格休息室内研究了一会布局,而后略加思索,钻进了正对着床的橱柜,模拟偷拍时的状态推开一道只够相机探出的缝。
“也许可以用‘魔术师’制造幻觉的能力,掩盖闪光灯和快门声……”比划了几下之后,克莱恩想到一种执行方案,可又很快有些泄气,“闪光灯还好说,在镜头附近覆盖上黑暗的效果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可声音不一样,制造幻觉只能产生声音,不能消去声音……”
不过考虑到我要拍的是出轨实证,或许,当时的环境下,两位当事人应该听不到那点不明显的快门声?
克莱恩灵活地跳出壁橱,无声向休息室的房门入口处翻滚过去,当做是在模拟自己的逃离路线。
用时不到两秒,我的速度还挺快的嘛……
正在心中默默计时、将要结束最后一下翻滚的那一瞬间,他突然顿住动作,无暇调整身体和四肢的平衡,哐地一下闷响撞到了门上。
保持着屁股着地的尴尬姿势,克莱恩揪住胸前的衣物,丝毫无法分神顾及自己此时的模样,只觉一阵难以言明的心悸向他袭来。
这是,预感……对危机的预感。但似乎和“小丑”的危险预感不同,并没有直接在脑海中呈现出对应的画面。
难道这是晋升“魔术师”之后的升级版预感?
这股奇异的危机预感来得快,去得也快。
克莱恩缓慢吸气呼气,好让不自觉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这才撑地站起,脸色难看地整理起了衣物和自己一下子被打乱的思绪。
不应该啊,危机来自哪里?来自谁?贝克朗大使和他的下属助手不是已经没再针对我了吗?这两天的占卜象征里也不曾出现过有危险的提示……他疑惑地捋平衬衫和裤子的褶皱,顺手掏出巨龙与雄狮的硬币弹上半空,占卜自己这几天是否会遭遇危险。
金币与他的指尖以毫厘之差错过,落到了地板上,骨碌碌滚出一段不短的距离才停下。
占卜失败……就算刚晋升序列7“魔术师”,灵性稍有些不稳,正常情况下占卜都不该失败,这意味着缺乏足够清晰的前置条件,无从得出正确的结果,再有一种可能便是遇到了干扰……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往往意味着事情在走向不好的发展。
克莱恩紧抿着唇,捡起金币放回口袋,第一时间拉起了房间的窗帘,在自己特别缝制的内侧口袋里找出“圣夜粉”,以灵性之墙构建起隔绝的环境,随后逆走四步,来到灰雾之上。
“最近几天我将遇到危及生命的重大威胁。”
……
“威胁来源于贝克朗大使,或他那位序列5的‘占卜家’助手。”
……
“只依靠我目前手上的道具,我有极大的可能被袭击者杀死。”
……
随着连续三次抛出金币、并一次又一次地得到肯定答案,克莱恩向后倒去,靠住椅背,一时间对这片灰雾与自己之间的联系愈发疑惑:序列7与序列5足足横跨了两个等级的序列差,而灰雾为我提供的占卜加成未免也太多了,更何况刚刚产生的那种危险预感竟能无视模糊的条件、无视高序列非凡者的干扰,直接向我发出警示,非常不合理……
“算了,眼下还是优先考虑怎么应对袭击的问题。”
他摇摇头,将精力集中于当前,又换了几种问法和占卜的方法,最后却只在梦境占卜中获取到了一些疑似与即将到来的危机有关的线索。
或者说,与危机相关的人。
那是他许久未见的伊恩·赖特。
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不合年龄的老旧大衣,戴圆顶帽子,背着一个破旧挎包,站在一处有煤气路灯和模糊红月的街道旁,神情中显出期翼和疲惫,像是在躲藏行踪的这几天里都没能睡过一场好觉。
鉴于前置条件过少,克莱恩意识到自己无法解读象征代表的含义,只能暂时认定伊恩的出现是危机前兆,而真正的袭击究竟何时到来、是否正是画面中看到的夜晚时分,他一概无法确定。
这也意味着,今晚入夜后,他也许就将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威胁与挑战。
而之前被他当成废案、几乎没有纳入考虑的保镖提议,便在这时排上了用场。
以占卜手段确认过马里奇的朋友还算可靠之后,他不再犹豫,当即返回了现实。
此时的克莱恩再无心情思考委托的进展,匆匆离开俱乐部,赶往贝克兰德银行开设在这附近的希尔斯顿分行,取出了账户里的300镑,紧接着便难得奢侈地坐上了按时计费的出租马车,前往勇敢者酒吧。
途中,他抽空从口袋里找出“心念之息”耳饰戴上,向爱丽丝告知了自己可能即将遭遇袭击的消息,提醒她做好本体防护的同时,也是存着一点试探的心思在里面。
体感漫长而煎熬的半小时马车车程时间里,另一端始终没有传回任何应答。
无奈,克莱恩只好压住不安,整理了一下头发,让变长了些的发丝盖住耳侧的树叶型饰物,以免被人注意到这枚与“夏洛克·莫里亚蒂”侦探整体气质完全不搭调的银白装饰品。
在卡斯帕斯的指引下,他再一次走进那间空荡荡的、没有活尸在场的纸牌室,见到了孤零零的马里奇。
以首付300金镑,之后每天结束再支付400镑的条件,他雇佣到了总价值1500镑的“天价保镖”,而有效期仅是短暂的三天。
当然,这肯定比雇佣某个魔女的花费便宜多了。
不经意间想起她随口提及自己每分钟10镑的报价,克莱恩只用同样的价位略一计算,便不禁在心底苦笑着为那不到三小时的保质时间摇了摇头。
带着那位疑似有隐身能力的保镖,克莱恩径直搭上马车返回家中,并于镜中看到了对方的模样——那是一名头发淡金、眼眸蔚蓝的精致女子,异常苍白的脸色搭配她那一身漆黑的宫廷长裙和头顶黑色礼帽,显得格外缺乏活人的气息。
或许是和爱丽丝接触久了,下意识将镜面能力与某条非凡途径联系到一起的克莱恩第一反应,便是在心中浮现的“魔女”标签上打出了问号。
不过为伪装成对超凡世界知之甚少的普通人,他压下问题,装作被吓到的惊愕模样平复了好久心情,这才坐到客厅,发挥出十成的演技扮演一个只能通过看报缓解焦虑的、被威胁了的侦探。
草草应付过食不知味的晚餐后,他的焦虑逐渐转为本色演出。
下午发给爱丽丝的信息就像石沉大海般,毫无半点回应。
而类似超过多小时不曾回复的情况,只在她彻底失踪的那段时日里发生过。
克莱恩盯着报纸上一则经典的鲁恩式冷笑话,知道自己已经看了它二十多分钟。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房门被砰砰敲响。
“莫里亚蒂侦探,您在家吗?”
一个有些熟悉的、带着些许少年独属青涩感的声音焦急地呼喊着什么,隔着门听起来有点不太真切。
但戒备地靠近过去之后,克莱恩还是听清了门外的殷切恳求:
“莫里亚蒂侦探,请开开门!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请……请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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