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寒冬腊月,却感觉到了春天的气息,今年的冬天,格外暖和。
连雪都少了。
平常大晴天的都懒得出去的我,今天却要冒着大雪急忙出去拜访一位贤者,我妈说我可能是冻傻了。
就像要参加一场盛典的婚礼一样,我梳洗打扮,淡抹轻装,这是对被访者的一种尊重,衣服要精挑细选,嘴角要挂着笑容,满怀期待的踏上了一早上都很开心的旅程。
今天我的任务重大,我要去拜访贤者,去向她请教特别抽象的哲理问题——被人们遗忘很久的精神信仰去哪里了。
一个团体也像个体的人一样,迈的步子太大,容易扯到脆弱的地方,现如今在物质文明越来越丰富的同时,人们连最根本的精神文化,都不曾继拥有或者继承过。
对于一个团体来说,信仰在某种程度上,就相当于一个人的精神思想,对团体的健康成长至关重要。就像一个四肢发达,头脑却十分混乱的人一样,步子迈的再大,也不如先搞清楚自己要去的方向。
不然走的越远,跑的越偏。
这个时代,骗子大富其富,戏子大红大紫,唯独文化信仰如同过了中元节的菊花,无人理睬。这让我害怕,如同听到了一千年前,那临安城内传来的靡靡之音。
现在的人们物质上早已衣食无忧,可精神上只接受那些没有营养的快餐,已得广厦千万间,不庇天下寒士,只让酒囊饭袋俱欢颜
我不崇洋媚外,也不夜郎自大,更不倒行逆施,我想去那位贤者身旁那求证的,是一种可以继承的,又不食古不化的精神食粮。
所以,我这样的人,是很难有朋友的,所以无法结伴而行。
我今天特地赶着雪,寻找遗失多年的文化信仰,我要拜访的贤者在古道观里站了数百年,她是知晓一切的人。路漫漫兮其修远,这条路,我要走很远。
这场雪来的太突然了,又让我等了太久,2018年的第一场雪,比2002年来的还稍晚了一些,歌词雅俗共赏,却无人知道深意。
越是冷,那位贤者等的越是焦急,这是一种渴望,使我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不带手机,不带ipad,只为不让外界的一切打扰我走在雪中的心情。
还好,我的决定是对的,一出大门,霜天长白浑然一色,这一片寂静的白,目能所极所有地方,都是任意我开采的处女地。
还好我没有思想上的包袱,可以疾步前行,不学柳宗元为了钓鱼让自己冻死在自己的美景里。
今天,我特地穿一身自己喜欢的漂亮衣服,打一把纸做的油伞,在这浸白的天地中,我变成了一个鲜艳的点,
我也知道我自己并不应景,这世界一片肃穆的白色,唯独我自负的变成雪天里的一点色彩。
其实,穿成这样,我也怕遇到流氓纠缠,乡下的流氓是很多的,这可能是和大的环境有关,平日我足不出户,像个大家闺秀,今天不顾自身安危来到荒郊野外,还好今天天气足够冷,连流氓都懒得出来。
雪,一种美而不能赞誉的景物。虽然咏雪的人不在少数。
越是看似洁净的环境下,越容易埋藏不洁。就像这片大雪一样。
雪是最干净的美丽,他的美在于它用它那独有的胸怀,那一片白的干净,去掩盖尘世间所有的丑恶和媚俗,让一切丑恶都伏在他的身下。
可是,雪又是最不干净的,他只能压住一时,等他无力在这世间滞留的时候,又会和身下的一切,混为一体,路会更加泥泞,污秽变得更加不洁。
雪花是最冰冷的眼泪,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所以,我今天不为看雪而来。
我急匆匆的要跨过这一片绝美的雪景,来到已经破的不能再破的古道观,终于如愿的看到了那位久等的老人,我今天踏雪,是为了寻她,那盛开在大学里的寒梅。
梅应该是个慈祥而不轻易低头的老奶奶吧,性格里充斥着华夏儿女们骨子里就有的那种倔强,越是寒冷的天气,她越要站出自己的姿态。
传说,燕王扫北的时候,人们种下了这颗梅,后来道观都倒掉了,可梅花树还站在那里。再后来,她又经历了很多浩劫,道观都被象征性的推平了好几次,她却依然坚持着不肯倒去,我喜欢她的坚持,佩服她坚韧,从不逆来顺受的傲骨。
崖山之后无华夏其实是不对的,自从那一场战役之后,很多精神都丢了,华夏这条巨龙任凭鞑虏鞭策多年,一动不动逆来顺受,直到近代以后,才重新抖擞了傲骨,振动雄姿。这和近代人没有丢掉梅花的气节是有关系的。
侍到山花烂熳时,谁在丛中乐,那当时是多么伟大又潇洒的一笑。(为了防止被查水表,我多写几个错别字,我想大家肯定能谅解,因为本事错别字也挺多的)
可惜,伟大的思想容易被利用,潇洒亦没有长久。
梅的气节,宋朝以后中国唯一还留在骨子里的一种精神。
崖山的那场劫难过后,本来已覆灭了太多的值得传承的东西,风云变幻,留下的经典更是少之又少,可即使这样,五千年的文明留下了太多不休传奇,任那永乐大典和四库全书也记不完。
人,不可以没有信仰。这一点,不管是龙应台先生,还是鲁迅先生,都强调过不只一次的话题,文化可以救国。只有真正保有良心的人,才会正视这个问题。
记得一个老师曾告诉我们,做人要谦逊,坏的东西我们应该摒弃,好的东西还要批判的有选择性的继承,可是那些年我们不分好坏的全盘否定了过去之后,却发现已经没有东西可以让我们继承了。
人们总是容易遗忘善言,又对恶语不肯释怀。
今天踏雪寻梅,我故意走一条特别不起眼的小路。这可能跟我小家子气的性格有关,毕竟我身单力薄。
我不敢走最近的路,怕被熟人看见,被嘲笑这是谁家的傻孩子,这么冷的时候,这么大的雪要干嘛去。
更不敢走大路,怕被别人看见我踩出的那一串串小脚印,被坏人跟过来打扰了我的行程,所以连踩下每一脚,都特别小心。
偶尔有像我这样的傻蛋顶着雪却访梅,却也不知道梅花这一天开不开。
我想告诉那些想要赏梅的人,华夏的梅,只有雪天才开,开在那个不善于谦卑的骨子里。
附上宋代词人胡咧的半阙《西江月》,只当凑字,又做聊以*的诗情画意。
醉卧中州不归,梦里寻梅未回,奈何花落知为谁,无悔寒风正悲。
问了多少心事,忘了多少相惴,惨将别离做情长,谁人沽酒谁醉。
词已读完,更加应景生情,这个景色下,也只有古诗词可以填满人空虚的心灵。
我看着梅,入了神,感觉她又像一位痴情的少女,一直站在那里等着谁归来,而且这一等就是几百年。
应该没有什么事情,是她不能释怀的,她从燕王扫北那年就站在这里,甚至要比山西的那棵大槐树更老了一些。
她一直坚定的站在这里,看她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只有她原地不动,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精神。
记得听爷爷说,一般的梅花树是活不了这么久的,不知道在等谁,还是和谁有过不散的约定。
想到这里,我蹲身来哭了起来。
不只是因为伤感,而是因为这雪天里梅,开的太美了。
梅,高洁傲岸的象征。凌寒独自开,独钓寒江雪,这,应该是一种象征,她毕竟不是王安石的梅,这里下的也不是柳宗元的雪。
其实,任何一种信仰都没有错,有错的是被误会的美丽。
鸿鹄之志,赞美英雄,莲花之洁,赞美雅士。
可是,这些信仰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团结在一起过,家不和万事不兴,无法抱团又各自高傲的信仰们,本来就脆弱,难以摒弃传统思想枷锁后更加不堪一击,这也是外来文化乘虚而入的直接原因吧。
人们的骨子里透着高傲,周敦颐看不上程颢的雁,程颢绘不出周敦颐的莲。所以我独赏梅,任何时候,梅都不曾凋零,而且,越是寒冷,开的越发的美丽。
人们总是喜欢看破不说破,太多事都让人去感悟,精髓的东西从来也不言传身教,这样时间久了,有些东西就真的被遗忘了。
也只能去古诗词里,去诗经里去找,然后细细的品读出。
五千年的内涵不会差。
我想起了近代女词人的一首词放在这里,虽然不适合这个雪天,却适合我现在的心情。
原来,失去了并不孤单,
原来,我只是害怕醒来。
曾经以为傍晚是每一天,
最伤心的意外,
傍晚的影子最长,
是影子追着阳光,
还是阳光不肯离开。
原来,人也是这样,
路还在那里,车往车来,
我依然会向外看,
只是车窗外,没了等待。
选自《没趣》 纳格莎子 作
……
贤者,我已经拜访完毕,我想我也该回去了,不知不觉天已经放晴了,雪要化了,若不动身,雪化了之后路面必定更加泥泞,还好,我的梅花一直开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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