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喜过后, 段导迅速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掏出电脑,一边抖着手压抑喜悦, 一边修改接下来的行程。
姜竹沥探头,奇怪地问:“我们不去雅典了吗?”
“不去了。”段白焰抿唇,“我去续个房,我们在圣岛住满三个月再走。”
姜竹沥:“……??”
她愣了一阵,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松鼠姑娘哭笑不得:“虽说孕妇要到孕中期身体才能稳定下来, 但也没那么夸张吧……飞机应该还是能坐的。”
段白焰不放心,看到验孕棒的瞬间他就想把姜竹沥像玻璃小人一样捧起来了,万分之一的险也不想冒。
“但我还挺期待希腊复活节的……”姜竹沥捧着脸,眼睛眨啊眨, “她也超期待。”
微顿,段白焰垂下眼,正看到她的手指落在肚子上。
“嘭”地一声,他的尖耳朵再次不受控制地冒出来,长尾巴卷着小白旗摇来摇去,勒令他举起双手即刻投降。
段白焰立刻起身, 面无表情地走出去:“我去问问房东太太,能不能先帮我们联系个医生, 在岛上做体检。”
姜竹沥在他身后大笑。
房东太太得知这个好消息后也惊喜极了, 连连表示恭喜,并热情地为他推荐岛上的医院。
第二天清晨, 两个人一起出发, 去抽血做HCG检查。
验孕棒可能会出错, 但HCG不会。快到医院的时候,姜竹沥又紧张起来:“万一验孕棒出了差错……”
“……”
“……你会不会跟我离婚?”
“……”
段白焰心情复杂,舔舔唇,把她的脑袋按到自己肩膀上,大手向下盖,强行阖上她的眼:“要是累了的话,就再睡一觉吧。”
姜竹沥的睫毛在他掌心扫来扫去:“我不累啊。”
“一天到晚拼命发挥想象力,也挺费脑子的。”
“……”
医院里人不多,两个人进入医院,很快找到了昨晚提前联系过的医生。
从抽血到出化验结果要等待三个小时,段白焰怕她无聊,又牵着她从医院溜了出去。
日光温和,碧蓝的大海不见边际,海鸥在天地的交界线上来来回回。
已经快到中午了,街上开门最晚的小铺子也已经开始营业,段白焰在附近找到一家评分不错的餐厅,打算继续给小娇妻喂肉肉。
“你应该庆幸,我的早孕反应不严重……”姜竹沥的叉子在盘子上磨来磨去,就是不往小羊排上落,“不然我看什么都吐。”
段白焰的手一顿。
他很怕她真的想吐但又不敢说,默了默,指出:“你高中时没这么讨厌吃肉。”
——为什么现在却这样?
姜竹沥低着头,叉子磨啊磨。半晌,小声说:“我以前应该跟你提过很多次,程西西胃不好。”
“嗯。”但这跟她不喜欢吃肉,有什么关系?
“程西西做主播的时候,每天吃了吐吐了吃,胃病就那么来的。”姜竹沥眨眨眼,“我那时候,每天看着她吐。”
久而久之,她对肉也喜欢不起来了。
段白焰摸摸她,问:“那你现在,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冰淇淋。”她不假思索。
“……”
段白焰默了默,召唤服务生,在点单上加一个巧克力杯。
姜竹沥的感冒还没完全自愈,见他点单,眼睛蹭地亮起来:“我,我真的可以吃?”
段白焰没有说话,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
巧克力冰淇淋很快上上来,装在一个不大不小的玻璃高脚杯里,上面浇着黄桃果酱、碎果仁和五颜六色的巧克力豆,最顶端点缀着一颗小小的樱桃。
姜竹沥跃跃欲试,捡起勺子,打算下嘴——
段白焰快她一步,眼疾手快地将冰淇淋端到自己面前,然后用叉子叉起樱桃,小心翼翼地放到她盘子里。
姜竹沥:“……”
她小声逼逼:“你虐待我。”
“确实是给你点的,我不动它。”段白焰云淡风轻,把冰淇淋放到窗台底下,放到太阳直射的地方,煞有介事地道,“但你不能吃冷饮,我晒晒塌,权当帮你热一热。”
姜竹沥:“……”
***
作为不能吃冷饮的补偿,段白焰请她吃了当地的另一种饭后甜点派,层层叠叠的酥皮像松塔一样酥脆,果酱塞得满满当当,姜竹沥心满意足。
三小时后,两个人沿着海边回到医院,拿到血液报告单。
根据HCG和孕酮值来看,姜竹沥的确怀孕了。
但眼下,她更关心另一个问题:“我能坐飞机吗?”
“如果身体状况稳定,是可以的。”医生说,“你的孕酮值在安全范围内,如果没有生其他病,坐飞机应该没有问题。”
姜竹沥之前轻度贫血,最初看到两道杠时,她一度担心自己会早孕流产。但报告单显示她的孕酮并不低,她惊喜极了。
段白焰仍然不放心:“可以在这里做一个体检吗?”
最早班的飞机三天后就可以起飞,医生建议他们回到雅典之后,再做彩超和心电图。
于是两个人又在圣岛上住了几天。
出发那天,段白焰紧张得不行。姜竹沥早孕反应很轻,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冲出去跑马拉松,但他恨不得找个玻璃罩把她罩起来。
好在两人平安落地。
抵达雅典时,正好是复活节的前一天。
希腊公民大多信仰东正教,复活节前会进行四十天斋戒,禁食肉类和带血动物。而斋期之内,又以“圣周五”最为严——这天是“主受难日”,人们在这一天不从事任何工作活动,专心致志地沉浸在失去主耶稣的悲痛中。
“我听说,今晚大家会拿着蜡烛聚集到附近的教堂,参加象征性的耶稣葬礼仪式。”姜竹沥在手机上搜旅行攻略,期待地搓手手,“我们也去凑热闹吧?”
段白焰皱着眉,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行。”
“为什么?”
“那种活动,一听就有很多人。”
万一磕到碰到怎么办。
姜竹沥抱着他在路上买的大兔子,闷闷不乐地在床上打滚——兔子玩偶也是复活节的传统,除此之外,他还买了很多奶油蛋卷,以及红色颜料绘制的彩蛋。
滚了几圈,她停下来:“那我们今晚做什么?”
没孩子之前,无聊的时候还能造孩子玩。
现在孩子也有了,生活突然变得好无趣。
“我约了医生。”
检查越早做越好,在小段公主的事情上,段先生急不可耐。
然而他话音刚落,电话就响起来。
他接起来,听了没几句,眉头慢慢蹙起。
姜竹沥也跟着变得紧张,竖起耳朵听他说话。但段白焰其实没什么台词,他断断续续地“嗯”了几声,礼貌性地对对方表达感谢,然后不明不白地说了句“我明白,我可以理解你”,最后挂了电话。
“怎么了?”
段白焰走过来,摸摸她:“医生放鸽子,让我们明天再去。他说,他为上帝之死悲痛欲绝。”
“……”
姜竹沥舔舔唇:“那,我们也去看葬礼仪式吧?”
段白焰没有说话,拨开巨大的兔子玩偶,把她从床上挖出来。
两只手臂撑在她身侧,他一动不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灯光从侧面打下来,映得他眼睛黑漆漆的。
半晌,他问:“想去?”
声音低沉发哑。
姜竹沥眨眨眼,迟疑地咽咽嗓子。
她犹豫了一下,捏着自己的衣服领口,小心翼翼地指出:“那个,因为孕早期身体状况不稳定,所以我们真的不能……”
他打断她:“叫一声老公听听。”
“……”
***
出去看葬礼仪式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但段白焰想出一个折中的方法。
按照传统,在教堂举行过耶稣葬礼仪式之后,人们会跟随教堂组织的队伍沿街行进,在附近的社区巡行。
所以他带着她跑到了酒店临街的露台,把她裹得暖洋洋,像个宝宝似的放好,等待巡行队伍经过。
“我原本很期待希腊的斋期。”初春时节,露台上风不算大。姜竹沥穿得很多,一点也不冷,坐了一会儿,她象征性地吸吸鼻子,说,“那时候想着,到了希腊之后,就可以不吃肉了。”
“……”
“没想到竟然正好遇见大罢工,这一推迟,直接推迟到了复活节。”
“所以你听话一点。”段白焰的手扣在藤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明天复活节之夜,有烤羊宴,你要多吃一些。”
姜竹沥应景地打了个嗝。
夜幕低垂,教堂的钟声响彻天空。领头的教士举着十字架,身后跟着象征耶稣棺木的鲜花圣坛,唱着圣歌,从街道那一头缓缓巡行过来。
姜竹沥趴在露台边,下巴抵着手掌,着迷地看着巡行队伍。
然后她……
睡着了。
段白焰心里乐坏了,倾身帮她把外套扣子扣好,然后把软绵绵的松鼠姑娘抱起来,折身推开露台的门。
她整个人倾进他怀中,脑袋靠在他的脖颈间,手臂绕过脖子,睫毛一颤一颤。
风带来夜色的凉意,背后的圣歌队伍渐行渐远,空中还回荡着教堂的钟声。
阖上露台门的瞬间,他听见她窝在他怀里,超级超级小声地叫:
“……老公。”
***
翌日一大清早,酒店来敲门来送汤。
那是当地著名的“magiritsa”汤,由羊杂和一些动物内脏熬煮而成,用以象征复活节的斋期结束,大家可以开始吃肉了。
姜竹沥一边喝汤,一边兴奋唧唧地拿着自己的红蛋去敲段白焰的红蛋,她敲了好几下,两个人谁也没碎,她有些失望。
“咦。”小娇妻坐在餐桌前,像模像样地感慨,“我明明听说,男孩子们的蛋蛋都很脆弱呀。”
段白焰:“……”
他呵呵:“你先生我,金刚不坏。”
结束早餐,两个人悠哉悠哉地出门。
虽然希腊境内海陆空已经罢工四天示威过,但先前的问题还未得到彻底解决,途径主城区,两人遇到一场小小的□□。
段白焰现在看到这种声势浩大的队伍就害怕——即使他们不会攻击路人,但他外担心姜竹沥。她现在是一名玻璃纸片小女孩,他只恨不能把她捧到手里。
段白焰的外套黑压压地落下来时,姜竹沥蒙了一下:“你干什么?”
他沉着脸:“保护你。”
“……你的外套会隐形?”
“不会。”
“……”
他一本正经地撑着外套,把她连人带脑袋地裹进去。仿佛只要撑起外套隔绝她的视线,外面那些喧嚣就都不存在了。
姜竹沥身形微顿,伸出手臂,抱住他。
等他们到达医院,时间已经接近中午。
医生刚刚经历过昨晚失去耶稣的悲恸,今天又沉浸在耶稣复活的喜悦中不能自拔。
为了等待参加晚上的复活节之夜宴会,他今天一整天都没有预约病人,唯一一位,就是姜竹沥。
他带着她先抽了血送去做化验,然后找女医生帮她做心电图,最后才去做彩超。诊室里没有其他女性,他心情好,干脆邀请她的家属也一起进来。
姜竹沥躺下去,医生安慰她:“放轻松一点。”
这话听到段白焰耳朵里,他感到异常不爽。
平时明明都只有他,才有机会对她说这种话。
“你看,多漂亮的子宫啊。”然而医生毫无所觉,兴致勃勃地拉着他,将机器屏幕转给他们看,“而且,有两个孕囊,可能是双胞胎喔。”
段白焰一愣。
医生继续叨叨叨:“不过现在连六周都不到,还看不清胎心胎芽,所以要等到……”
“你等一下。”段白焰蒙了一阵,打断他,“双胞胎?”
“很可能是。”医生点点头,“不过现在才六周,也不能完全确……”
兴奋感是从指间开始的,慢慢流向心脏,然后才剧烈地冲击到大脑。
段白焰不想听他叨叨了,他现在想出去放个五百响的鞭炮,一口气放二十挂。
姜竹沥抬起手,勾住他一根指头,扯扯他。
她小声:“……你冷静一点。”
段白焰舔舔唇,稍稍冷静下来。
但他看到机器,又立刻意识到另一个问题,问话的时候简直声音都在颤抖:“两个孕囊的意思是,异卵双胞胎吗?”
异卵双胞胎,有很大的概率,会是一男一女。
段白焰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
然而下一秒,医生兜起一盆冷水泼醒了他:“不,在孕早期,双胞胎的超声都能见到两个孕囊。即使异卵,也有可能性别相同。”
段白焰的动作一瞬停住。
他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那也就是说,除了龙凤胎的可能性之外……
他有一定的概率,会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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