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渥带着一行人在靶场上观看火炮演练,短短时间里连续施放了十多发,却没有一次炸膛的现象。
这次演练的火炮,按照后世的划分应该算是滑膛加农炮,炮弹的重量在六斤左右,这在后世来说只能算是小炮,不过放在这个时代,它的威力却是极强。
若是与苏州炮相比,这种六斤炮的射程至少是苏州炮的两倍,而且因为是直瞄,所以它的命中率也比苏州炮高得多。
在发射速度上,这种火炮大概五分钟可以发射一发,这种速度比起苏州炮来要稍微快一点。
而命中目标后造成的破坏力,苏州炮发射的石弹虽然更重,但因为初速度低,所以其破坏力并不比火炮更强。
至于在重量方面和需要的士兵数量上,火炮比起苏州炮来也稍微占有优势;至于在体积上,火炮的优势更不是一星半点。
这么多方面都有优势,再加上容易炸膛这个问题基本被解决,所以火炮的优越性很快就体现出来。
这一次不用杨渥多说,那些军中将领们便点头道:“陛下,此物乃是攻城利器,比之苏州炮更加便利;而且,若是能用马车载着此物,岂不是在野外作战时也能用得上?”
特意从怀州赶回来的李承鼎闻言眼神一亮,但随即又摇了摇头:“这种火炮的施放速度还是太慢了,若是骑兵的话,最多只需要发射一枚炮弹的时间,敌军就已经冲过来了。所以用于野战的意义并不算大。”
而骑兵都督柴克宏却道:“那也要看是在什么地方,若是用在平地上,敌军骑兵自然能很快冲过来;但若是在山区作战,将火炮架在山坡上,下方用步兵进行防守,岂不是可以连续不断的向敌军轰击?”
杨渥笑道:“不错,新的武器出现,必定会带来新的战法,尔等身为军中大将,也要多想想该如何利用火炮。”
接着,他将目光看向水军都督何敬洙、司马福等人道:“不光是陆地上,你们水军战船上若是能装备此火炮,必然威力更强。到时候甚至不需要短兵相接,直接用火炮就可以将敌军船只击沉!”
何敬洙二人刚才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等杨渥点破后,他们顿时兴奋道:“陛下圣明,若是每艘船上能装载几门火炮,我军水军必将无往而不利啊!”
“只装载几门?”杨渥闻言笑道:“不,几门火炮太少了。以后要造就要造大船,一艘大船上装个上百门火炮,几十艘大船一字排开,数千门大炮对敌人进行轰击,那才是真正的大场面,那才能真正做到无往而不利!”
“数、数千门火炮?”何敬洙等人听得目瞪口呆。
在他们心中,像当年攻打杭州时那样,吴军动用上百门苏州炮,这就已经是难得的大场面了;没想到杨渥的想法居然是用数千门火炮轰击敌人,果然是自己见识太少了吗?
不过随即他们就激动起来,若是水军真能像杨渥说的那样,有朝一日能用上千门火炮轰击敌军,到那时吴国的水军又将是何等的强盛?
当然,他们也知道那么一天或许有,但绝不是短期能实现的;而且就目前来看,吴军水军也没有遇到足够强的敌人,即便造出那么强大的舰队,也没有合适的对手,那完全是浪费。
要知道如今的火炮可是用青铜材料铸造,而现在吴国的货币同样要用到铜,可以说完全是在用钱来铸造大炮,价格贵得吓人。
……
火炮的出现对吴军来说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有了此物之后,吴军今后不管是守城还是攻城,都将占有极大便利。
尤其是在攻城方面,这个时代的攻城手段相对较弱,即便是有苏州炮,但想要攻陷一些坚城还是很难,因为苏州炮发射的石弹走的是抛物线,对城墙的命中率较低。
而火炮却能够直接瞄准城墙进行不断的轰击,攻城的难度无疑会下降许多。
此外,杨渥还特意下令工匠开始铸造更大的火炮,比如重达上万斤,能够发射二十斤炮弹的重型火炮,若是能铸造出来,攻城的能力将会进一步提升。
而随着火炮的逐渐装备推广,杨渥很快就在洛阳的武学里增加火炮这一科目,并要求各军派遣足够的士卒前来学习操作火炮。
……
邺城。
皇宫之内,此时一场大戏刚刚落幕,众多伶人缓缓退场。
备受李存勖宠幸的伶人景进走上前来,满脸堆笑的问道:“陛下,要不要再来一场?”
李存勖听了有些犹豫,随即摇头道:“算了,张居翰那些家伙之前就要觐见,让他们等了这么久,若是再让等下去,只怕他们会有不满。”
景进笑道:“陛下说笑了,陛下身为天子,那张居翰等人不过是您的臣子,让臣子等候天子,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若是他们真的是忠臣,那就不会有不满;若他们心中怀有不满,那就是对陛下不忠。”
李存勖听了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转而对近侍道:“让张居翰等人进来吧!”
与历史上的情形一样,李存勖还是喜欢看戏,对于那些唱戏唱的好的伶人极为宠幸,几乎每天都要听几场戏,有时候他甚至会亲自上场唱戏,并自取艺名为“李天下”。
有一次,李存勖与众伶人一同嬉闹,四处张望着喊道:“李天下,李天下何在?”
伶人敬新磨越众上前,抬手便扇了他一个耳光。
李存勖顿时被打懵了,伶人们也都惊骇不已。
敬新磨却不慌不忙的笑道:“理天下的只有皇帝一人,你这是在呼喊谁呢?”伶人们尽皆失笑。
李存勖听了后非但不怒,反而重赏了敬新磨。
由此可见,李存勖对伶人的宠信到了何等荒唐的地步。
不过这个时空毕竟与原本历史不同,原本历史上的李存勖灭了后梁之后,放眼天下再无敌手,难免居功自傲起来。
而如今的李存勖却经历了平阴的惨败,虽说意志有些消沉,但毕竟没有糊涂,知道军国大事不能轻忽,所以他虽然宠信伶人,但还保持在正常范围内,没有闹出太出格的事情。
不一会儿,张居翰、张宪、任圜等人进来,见了李存勖急急忙忙道:“陛下,今年河北气候大异往年,春夏两季持续大旱,庄稼颗粒无收;之后从六月起,至前段时间,又连续大雨,未曾停过。”
“如今各地奏报洪水泛滥,百姓多有无家可归者;恳请陛下立即调拨钱粮,赈济灾民!”
李存勖听了顿时不悦道:“朕不是已经下过命令,让租庸使立即赈济灾民吗,难道租庸使将朕的诏令当做儿戏了?”
张居翰听了苦笑道:“陛下,租庸使当然不敢置陛下的诏令于不顾,然而府库之中早就空虚了,又如何赈济灾民?”
李存勖默然,问道:“那爱卿有何良策?”
“臣以为,陛下应当打开内库,用内库的钱粮赈灾!”
李存勖听了大怒道:“朝中府库缺钱,朕的内库难道就不缺吗?”
“陛下,如今天灾横行,百姓流离失所者众多,若不赈灾,恐怕会酿成大变啊!”一旁,张宪连忙劝说道。
李存勖听了摆摆手,道:“些许灾民,会闹出什么乱子来?若是敢乱,朕的大军难道是摆设吗?”
任圜道:“陛下,若只是百姓动乱,自然不会有大问题,但若是将士们也乱了呢?”
李存勖目光一凝,沉声道:“爱卿所言何意?”
“陛下,各地水灾连连,不少将士们的家属也遭了灾,若是朝廷对灾情不管不顾,只怕将士们心中会有不满啊!”
李存勖不语。
任圜接着道:“且今年大灾,各地租庸多有欠逋,如今府库中早就没钱了,甚至连百官的俸禄都快发不出来,将士们的军粮也会受到影响;若是继续这样下去,不仅百官会与陛下离心,只怕各地将士也会心怀不满。”
李存勖伸手抚住额头,只觉得头痛不已。
他原本就不擅长打理内政,如今又遇到这般严峻的财政局势,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其实后唐的财政危机早就存在,当初与后梁夹河对峙时期,晋国的后勤供应就存在问题,根本打不起那种长久消耗战;后来与吴国交战大败,更是将晋国的财政进一步拖垮。
不过那时候毕竟是战时,晋国上下万众一心,大家都能为消灭后梁或者攻打吴国而努力奋战,即便内部有些不满,也会被外部矛盾遮掩住;如今随着对外战争暂停下来,内部的矛盾顿时凸显。
尤其是今年恰好河北地区又遇到大灾,许多地方颗粒无收,这下顿时让后唐的财政直接崩溃了。
若只是普通百姓受灾,李存勖还不会太在意;但如今连将士们也牵连进来,李存勖就不得不重视起来。
这时,张宪又道:“陛下,不如先以内库的钱粮来赈济百姓,等到灾年过去之后,来年的税收自然会恢复正常,到时候就能弥补内库损耗了。”
李存勖听了点了点头道:“也罢,既然如此,那就依诸位爱卿所言!”
“陛下圣明!”张居翰等人连忙道。
等张居翰等人退下后,李存勖回到后宫,将此事对刘皇后说了。
刘皇后顿时不悦道:“陛下以君临天下,虽是凭借的武力,但也是天命在身。天命乃是由上天掌握,那些普通凡人又能将陛下怎样?张居翰等人,不过是夸大其词,故意吓唬陛下,好将内库的钱都拿去补贴外库罢了!”
李存勖原本对于将内库的钱粮拿去赈灾一事有些舍不得,此时听了刘皇后之言就更加犹豫起来。
刘皇后又道:“陛下,咱们内库的钱粮原本就不多,陛下又喜欢听戏,若是将钱粮都拿去赈灾了,到时候只怕陛下想听戏也听不成了。”
听伶人唱戏,这可以说是李存勖除了亲自领兵打仗以外最喜欢的一件事,尤其是在称帝以后,对于听戏更加上瘾,甚至到了片刻离不得的地步。
此时听刘皇后这么一说,他心中更加不情愿起来。
不过他毕竟是天子,刚刚应诺了张居翰等人,若是转眼就翻脸毕竟不好。
所以他问道:“朕如今已经答应张居翰等人,如之奈何?”
刘皇后微微一笑,“这有何难?陛下将张居翰等人召来,就说要重新商议此事。剩下来的妾身会帮陛下打发。”
……
不一会儿,刚刚离去的张居翰等人又返回宫中,李存勖在一间偏殿里接见了他们,而在一处屏风后面,刘皇后此时正竖着耳朵倾听。
过了一会儿,等张居翰等人再次提到用内库钱粮赈济灾民时,刘皇后把自己平时用的梳妆用具,三个银盆以及李存勖的三个幼子都抱出来。
见了张居翰等人,刘皇后冷笑一声,厉声道:“世人都说宫中的积蓄多,其实不过是错的,各地方刺史、节度使们进贡的财务其实早就被赏赐下去;如今内库所剩下的只有这些了,你们若是想用内库的钱粮来赡养军队,那就把这些东西拿去卖掉吧!”
张居翰等人大惊失色,对刘皇后这种无赖手段感到恼火,但就算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把皇后的梳妆用具拿去卖掉,更何况其中还有三个皇子。
李存勖装作不悦道:“皇后这是何意?宫中虽然没多少钱,但也不至于这么穷困吧?”
刘皇后泣道:“陛下平日都忙着处置军国大事,宫中上下都由妾身打理;所以陛下不知宫中的情形,实已到了勉力维持的境地。若是陛下执意要用内库钱去赈济灾民,那妾身就只好亲自纺织,拿去卖了换点钱来维持了!”
李存勖听了叹息不已,转头看向张居翰等人道:“诸位爱卿也看到了,不是朕不想用内库钱来赈灾,实在是内库也没钱啊!”
张居翰等人又惊又怒,但事已至此,他们也不敢再说,只好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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