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沐长风亲自开口, 郭家对郭佳的处罚要比郭满预计得严酷得多。
郭满原以为, 依照二房的受宠程度,郭老太太顶多罚一顿家法,紧闭一两个月便算了。等得知老太太为此大发雷霆, 不仅亲自看着下人杖了郭佳二十, 还将人给撵去了庄子上,没有传唤不得归府。若非二老爷二太太亲自去松鹤院求情, 郭佳就真被撵出郭家青灯古佛, 这才真吃惊了。
沐长风,不,或者说沐家当真就这么大脸面?
事实证明沐家就是有这么大的脸面。自从沐长风下聘, 郭满在整个郭家的地位水涨船高。平日里惯会逢高踩地欺辱听澜轩的下人们,且都换了副面孔来。往日郭满想吃个什么菜品都得花银两上下打点, 如今厨房自觉地紧着郭满来, 再不必听澜轩特意嘱咐。
逍遥的日子过了小半月,郭满才明白为何自古总有那么多人醉心权势。人一旦得了势,确实是什么都有人捧着送到你手上。
且不说郭满之后如何惬意,就说沐长风当日回了沐府便被黑着脸的元氏叫去书房。
元氏身为沐家宗妇主母,见过的后宅阴司不知有多少,总是比一般人灵光。长风与他未过门的小媳妇儿出去那么久,回来时身上的气味儿都变了,显然两人做了越界的事儿。元氏倒不是不满郭满不矜持, 而是怪沐长风欺负人家小姑娘年纪小不懂事儿, 占了便宜。
沐长风被拆穿当即羞得满脸爆红, 分外狼狈地就垂下头。
这,真真是……他明明梳洗过,没料到自家母亲的眼睛竟这般毒辣。沐长风僵硬地挺直了脊梁坐一旁,眼神闪烁不定,不知该如何将这事儿给圆过去。
元氏一看儿子这般哪儿还有什么不明白?
心虚,这便是等于承认了。如此,元氏胸中的这一口气啊,顿时就堵在了嗓子眼。
她瞪眼看着自家愣是活到二十有四这把岁数今日才堪堪破了身子(嗯?)的儿子,嘴一张一翕的,半晌不知该怎么说。一面觉得沐长风铁树开花难免兜不住,要做些放浪形骸的蠢事,一面又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自家做得不地道。
深吸一口气,元氏心生无奈:“既然如此,往后你可得好好对人家姑娘。”
沐长风不知母亲心中所想,见元氏眼神古怪,摸着鼻梁就点了头。
元氏见他老实,慢吞吞吐出一口气心气儿顺了些。须臾,又嘀咕一句:“虽说你做出此事乃情势所逼,但好赖没叫郭家那几个心术不正的姑娘得了手。若是当真叫她得逞了,也只能忍着恶心把人收了。到那时候才是真恶心人。”
说着,她冷哼,“哼……总有人看不清自己斤两,攀高枝儿也不怕摔下来断腿。”
沐长风撩起了肩侧的发丝,勾唇就笑起来。
“你也莫笑,”元氏看他一副偷腥的猫儿般笑得灿烂,没忍住白眼瞧他,“既然这家人这么不省心,往后真成了外家便有的是叫人烦心的时候。”
“这可未必,”沐长风不以为然,摆摆手就歪靠在茶几的边缘。他长胳膊半曲着去勾一臂之远的杯子,道,“姑娘家到了年纪,总是要嫁人的。那郭佳的名声坏了,若不能远嫁离开京城,也就只能青灯古佛常伴一生。哪还有机会来闹腾我?”
……人若生了妄念,哪有那么容易放下?
那郭佳小姑娘能做出这样离谱的事儿,显然就是个十分偏执且心狠的人。名声都能豁出去不要,也非得给自家姊妹的夫婿下药,那就不是个轻言放弃的。这样的人留着不送走,往后只要儿媳还回娘家,只要二房还没分出去,这些个破烂事儿就少不了。
说不定,身为亲家的沐家也得受牵连,例如往后郭家姑娘要借沐家上位,少不得得接郭家姊妹来府中小住什么的……
……想着,元氏看了眼年纪都这么大了还如此没心没肺的儿子,觉得都没眼看。她幽幽叹了口气,对着这个满心欢喜的笑脸,只能万事往好处想。
好歹儿媳的心性不错,将来小夫妻感情甚笃,家宅和睦,儿子也得偿所愿。
母子俩又在一处小坐片刻,沐长风才起身告辞。
回了自己院子,沐长风一张口便立即唤下人备水,他要重新梳洗沐浴。
虽说从郭满的院子出来,他便自觉身上气味儿全都洗干净,但元氏能一闻就闻出来,还是叫他到如今一对耳朵都犹如火烧。靠坐在飘窗的窗棱上,沐长风一只长腿支着,一条自然地垂落下来,懊恼地仰起了头,靠着兀自羞耻万分。
廊下的下人端着器皿提着热水,远远看到窗棱上沐长风苦恼十分惊奇。毕竟自家公子自小到大都一幅没长心肝的做派,什么都不上心。这般愁得脸揪扯成一团的想不通,甚为少见。
有好事的下人偷摸地瞧着,就见自家公子兀自红着脸发了好一会儿呆。而后忽然做贼似的左看右看,伸手揪着自己的衣领,皱着眉头低下头去轻嗅。然而嗅了半天,虽然淡,但好似确实有什么怪异的味道在,他的脸不自觉地便红了。
下人们看着自家皮厚的主子脸红了,惊悚地一个个都低下头去,再不敢多看。
内室里布置妥当,他才懒懒起身进去好好涮洗了自身。等身上的味道全被龙涎香取代,沐长风才心满意足,暂时将满腹的旖旎给压下去。
只是这日夜里,从来梦里只有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沐长风沐公子,破天荒做了个分外香艳的梦。梦里纤细的女子玉体横陈,他也不似白日里表现得那般克制知礼。他扑上去,按着那姑娘,将所有的放肆都进行到了最彻底的一步,抵死缠绵。
旖旎的梦境,剧烈的喘息,令人心神剧颤的欢愉……
沐长风从未有过如此刻骨的感受。直到他如鱼得水行至妙处,冷不丁看到怀中人的一张瘦巴巴小脸。对上那小脸上的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他登时吓醒了过来。一身冷汗地惊坐起,他发觉身下濡湿,以及床帐之内浓烈得捂都捂不住的腥膻味儿,脑中一片空白。
……要命了,这都什么离奇的梦!!
面红耳赤地爬起来换了衣裳。沐长风人躲在屏风后头,泄愤一般地将刚换下来的脏衣裳撕了稀碎。可剧烈跳动的心脏跳得犹如擂鼓,叫他根本难以忽视。
大晚上的,沐长风抓了一只茶壶便飞身上了屋顶。受了惊吓,他得去屋顶冷静片刻。
然而他一个人从三更半夜坐到了天麻麻亮,都没能将这股惊吓给安抚下去。沐长风心里懊丧得要命,难得次日一早没去武场,灰头土脸地回了屋子,闷头大睡。
一觉睡醒,都已然过了午时。
饥肠辘辘的沐长风哑着嗓子唤了仆妇备水,又沐浴了一回,可算是将猝不及防的窘迫给安抚下去。元氏那边他一连打发了人来问过两回,听说他只是醉酒无事才放了心。嘱咐了两句,元氏才带沐长雪出门做客。
沐长风草草地用了些吃食,稍候去了汝阳王府。
赵煜看他一脸心思重重,天塌下来的死样子,忍不住踹了他一脚。
沐长风心里正迷茫着呢,哪里还注意理会赵煜的小动作?难得没还手的,还坐在那儿似乎在思考什么难题,愁苦万分。赵煜动作了两下没得到回应,砸了咂嘴,觉得没意思。又丢了一颗花生进嘴里,他决定发发善心,替沐长风这榆木疙瘩开解一番。
……
“这么说,你终于开窍了?”
听沐长风含含糊糊说一堆,赵煜的回答十分一针见血。
“嗯???”沐长风一愣,皱眉,“你没听我说吗?那是个丑不拉几的猴丫头!”
“再丑不拉几,你不是对人家发.春么?”赵煜不以为意,摆摆手,吊儿郎当的,“若是真没起心思,你夜里还发什么梦?”
沐长风心里一咯噔,仿佛被踩了痛脚一般怒了。
“他娘的你才发.春了!”沐长风黑着脸,“我不过做了个稍微那什么的梦而已!”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本王的蠢兄弟,”赵煜简直被沐长风气笑了,二十多岁的童子鸡当真了不得啊,还跟他较真?“没对人家起歪心思,你那什么个锤子!”
“懒得理你,成日里一脑门的浆糊!”
恼羞成怒地丢下这么一句,沐长风不顾身后赵煜贱兮兮地追问他梦里是哪家的姑娘,脚下走得飞快,招呼都不打地直接走了。
赵煜跟在他身后问半天没问出是谁,啧了一声,悻悻地折回去。
然而一出汝阳王府的大门,沐长风泄愤似的一脚踹在门口石狮子上,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皱起了眉:难道他真对一个豆芽菜起歹念了?不是吧,他的眼光哪有那么次……可是,只要一想起郭家那假山的洞穴,他又委实理不直气不壮起来。
越是琢磨越心虚,他翻身上马,一甩马鞭,往城外飞驰而去。
等在城郊溜了半日的马,天擦黑赶回沐府,沐长风终于丧气地承认,他栽在了郭满那又丑又滑头的小丫头手上了。
啧,真是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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