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剑人

第三百七十五章、元婴化神

    
    “这地方诡异玄妙,似乎是自成一界,但实际上却不是。”
    陆长光来得早些,已经把情况探明。
    “我觉得,它是从秦末历史上截取了一段‘时间’出来,这里就是真实的世界。”
    小枝没听太懂。
    她觉得这种操作,已经超出了她对“道法”或“圣意”的理解。
    “也就是说,这里的一切,都是琥珀里的虫子。兵家以超世之圣力,留住了这段‘时间’。重新找到这段‘时间’的秘密,才是神山的目的。”
    神山不是在找“圣迹”,或者“圣器”这些并非制胜关键。
    谢迢从始至终追逐的,一直是秦末神山传承断绝的“真相”。
    小枝似懂非懂,还想再琢磨琢磨,她问:“你说有宋机的消息了,他在哪儿?”
    陆长光分析说:“宋机是被神山派来的,十有**会奔着始皇去。我觉得他在咸阳。”
    小枝感觉到一丝压迫感。
    她能看清谢迢的思路用北镇拖住妖魔,找到问题根源,直接连根拔出,彻底解决。
    表里一共两条线。
    表面是秦末的战争,神山传承的断绝。目前由宋机在查。
    里面是圣意的动荡,华胥之梦的崩坍。目前由隐帝座荆夜在查。
    看现在的情况,她只能跟进其中一条线,还不一定跟得上。
    “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小枝沉声道,语气很明确。
    “那我们去咸阳看看?”陆长光跃跃欲试,“阿房宫、秦长城,还有朝堂之上厮杀着的诸圣……”
    “我们打去咸阳。”小枝说。
    “……”陆长光的表情一下就凝固了,“你该不会是想……”
    “你去咸阳,不是要撞上法家那几位圣人吗?”小枝小心翼翼地探头往外张望,发现没人偷听,便道,“跟着起义军走,一路打进咸阳,更安全些。”
    等那时候,法家圣人基本内耗死完了。
    胡亥、扶苏的王位之辨会愈演愈烈,六国复国运动也将纷纷展开。南北两拨最大的起义军并起,战至最后,拿下咸阳,形成了后来“南灵北咎”双朝并立的大致格局。
    “但我们这波起义军是冲在前面的炮灰。”陆长光小声说,“现在南灵军、北咎军还没出现呢。”
    “去投奔他们?”小枝眼珠子一转,“我们算是能人异士吧?你会医术,我会剑术。”
    “现在南灵军、北咎军的首领都还在给人打下手,你去了有什么用?”
    讲半天都没结果,小枝怒了:“那我们也搞个起义军,叫连山军,自己打进咸阳。”
    本是气话,但她一说完,自己也愣住想了半天。
    “对啊,最后的大赢家是南灵、北咎。这两朝开国皇帝都还在给人打下手,我把他们抓来给我当小弟,不就行了吗?”
    陆长光满眼惊悚地看着她:“这里是真实的时间,可不是伪造出来的小世界,你想清楚……”
    如他所言,这里的一切,都是琥珀中的虫子,是被圣力攫夺的时间。
    “真实”的时间。
    也就是说,这里的一切不像道法、机关一样,有个简单粗暴的解法。它是遵循天命自然,同时也符合社会规律的。如果小枝在这儿搞出什么事情,说不定会导致秦末时间全部崩溃。
    “都是起义,谁起不一样?”小枝给陆长光洗脑,“就像现在,历史潮流决定了我们人族要有个圣王……”
    “我们人族?”
    “你别打岔。”小枝凶道,继续说,“历史潮流决定你们人族要有个圣王,所以就有了奉明帝。但是如果没有奉明帝,也会有奉阴帝、阳奉阴违帝……反正谁都一样,只要能做这件事就好了。”
    陆长光竟然觉得她说的有点道理。
    小枝一把握紧他的手,真诚道:“我们起义吧,打进咸阳,一统六国。”
    “……”她说得再有道理,陆长光也觉得这事儿干不得。
    他见小枝跃跃欲试,只能委婉道:“我们先去找找南灵军、北咎军的首领,视情况而定。”
    “好。”小枝磨剑道。
    陆长光觉得自己答应了很严重的事情。
    二人告别起义军,先向会稽进发。
    这里是南灵军发源地。
    起义从大泽乡开始,南灵军响应得早些,所以二人优先来这儿。
    一路上,陆长光都在喋喋不休,忧心忡忡。
    “我们不会被当成奸细吧?”
    “不会。”
    “我们要是打不过凡人怎么办?”
    “不会。”
    “那凡人要是不听我们的怎么办?”
    “不会。”
    “要是……”
    “别问了。”小枝不耐烦,“我其实更担心另一件事。”
    “什么?”陆长光一愣。
    “时间!”小枝低声道,“你来秦末有好多天了,但我在连山城,其实只跟苏兼说几句话罢了。按照隐圣给我的期限,我们还有几年能混。你说这几年打下咸阳,够不够?够的话要不要再修完阿房宫?”
    “……”陆长光心都凉了。
    谢折枝这个昏君,居然还想着修完阿房宫!
    小枝想了会儿,又问:“要是够,是不是还要接着打匈奴?”
    “我求求你别当皇帝。”陆长光痛苦地说。
    小枝哼一声:“你不听圣言,等我当了皇帝,第一个烹的走狗就是你。”
    “……”陆长光摇头叹气。
    小枝这个人,言行总是不一的。
    她自己被圣人针对,还冒这么大风险进兵家大阵,就是为了找他和宋机。现在嘴硬起来却丝毫不饶人。
    陆长光算着路线,提醒道:“前面就是会稽了,快点乔装打扮,不然很难混进起义军。”
    小枝站在田地里四下张望,看见个庄稼汉,抬手就想将他制住,结果这人背后像长了眼睛似的,反倒打一耙,差点把她铲在地上。
    这地方的凡人,实力也太强了吧。
    庄稼汉皮肤黝黑,身长八尺有余,像一头熊似的,自上而下看着小枝,眼睛漆黑麻木,不见一丝光彩。
    “冒犯了冒犯了!”陆长光连忙上前,一把将小枝拉到身后,“我家姑娘性子外向又不懂事,见人就想扑。”
    陆长光高高瘦瘦,白面微须,一看就没什么威胁。
    庄稼汉闷声轻道:“留神些,下次莫做这种事了。”
    “真是对不住。”陆长光怒瞪小枝,假装责骂,“让你去问人家借两身衣衫,你怎么还敢扑人!”
    小枝眨眼。
    “借衣衫?”庄稼汉的视线在他们二人身上一扫。
    他们都是穿的连山城服饰,颇具海国风情,而且一看就价值不菲。
    尤其是那少女。
    她一身华贵白衣,青蓝色浪屿纹饰。眼上覆着精巧的镂空银饰,里面垫有黑色绸缎,挡住任何一丝光芒。
    眼饰后两环交扣,牵着四五层白纱,每一层都缀了不同的珍珠、宝石。颜色由深到浅渐变,日光一照,流光溢彩,异常惊艳。
    庄稼汉这一辈子,从未见过类似的服饰。
    “对。”小枝躲在陆长光身后,小声道,“我们是外域来的,到这儿就被人抢了,好说歹说,劫匪才给我们留下这身衣衫。”
    陆长光赶紧接道:“衣衫太打眼了,怕又被抢,所以我才思筹着让这孩子问您要两套衣衫,没想到她这么皮。”
    “这个给您。”小枝把从眼饰头纱上,摘了粒珍珠下来,“能不能给我们换两身衣衫?”
    陆长光欲言又止。
    他觉得这东西贵重,庄稼汉看起来很谨慎,应该不会收。
    果然,对方拒绝了:“来路不明的东西,我不要。”
    小枝已经在白纱下按剑。
    陆长光死死按住她。
    “但是……”庄稼汉浓眉一皱,“算了,你们跟我来,我给你们两身衣衫。”
    庄稼汉看起来沉默寡言,其实很善言辞。
    路上,他告诉小枝二人,他的妻儿刚刚病死,那几身衣衫他本准备烧掉,现在正好可以给他们。
    陆长光问他名字,他自称“严戌”。
    “噗……”陆长光差点把口水喷出来。
    “严戌”是南灵帝账下第一大将,杀人无数,战功累累,后被封王,然因晚年倨傲无礼,不得善终。
    小枝反倒松了口气,心说,要是随便来个种地的就能打她一耙,那她还学什么剑术。
    “怎么了?”严戌觉得他们反应有点奇怪。
    “我老家有位将军也叫这个名字。”小枝赶紧解释,“大叔,我看你是要飞黄腾达的。”
    陆长光赶紧踢她一脚。
    这种历史后世,怎么能与当世之人说?
    幸好庄稼汉也没怎么信,他觉得小枝不仅调皮,还喜欢胡说八道。
    “我只是个种地的。”他沉郁道。
    他也不是天生这般沉闷,只是近日妻儿过世,所以心中一直十分郁结,见小枝扑过来,还差点失手伤了她。
    他又看了眼小枝眼睛被遮住,但是明显年数不大。
    她旁边的中年男子一直对她小心照顾,似乎是她的家臣。她的地位想必极高,骄纵无礼些也属正常。
    严戌心中冷哼一声。
    这些贵族,都是一样的。
    他帮两人,也只是怕那忠心耿耿的“家臣”受罚。
    他对忠者,向来有一分敬意。
    小枝和陆长光小心谨慎地跟着他到家,然后换上他给的普通衣衫,连连跟他道谢。
    严戌见二人十分有礼,心里的气消了些,态度也好了些。
    他看见小枝穿着小衣衫,又想到他的孩子,心里忽然柔软不少。
    小枝重新将眼饰戴上。
    “你戴上这玩意儿,还有乔装打扮的意义吗?”严戌忍不住问。
    “我眼睛不好。”小枝细声说。
    陆长光给她圆话:“老毛病了!她自幼被关在一处暗无天日的地方,出来后就再也见不得光。”
    严戌没想到她小小年纪,还有如此遭遇。想来她地位虽高,却并不自由。
    陆长光见他动容,连忙露出哀容:“可怜她小小年纪,一处好风景也没有见过。我们这次离开故土,就是为了求医。早就听说大秦地大物博,能人辈出,不知您认不认识什么神医?”
    小枝没想到他能把这故事编圆了。
    她怕说漏,只能干站着点头。
    严戌见她这副害怕的样子,更加于心不忍。
    “往南走十里,有个老大夫。”严戌忽然皱眉,“不过他好像……”
    “好像怎么了?”
    “被抓去服役了。”严戌面色阴沉。
    “老人家也不放过么?”小枝努力表现得义愤填膺一点,“秦既然苛政至此,何不起而抗之。”
    严戌立马变了脸色,将他们两人推出门外。
    “你们快走,别在这儿停留了。”
    小枝看着紧闭的门,满脸茫然:“我们认错了吗?这个严戌真是南灵第一武将?这也太怂了……”
    “哎,你有所不知。”
    陆长光把这段历史细节道来。
    严戌本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天生力大无穷,擅长打猎。后来他服役戍边,妻儿遭人迫害而死,等他回来后,已经只剩两具白骨。
    他忍痛葬之,重新开始种地。
    “这会儿他估计还不知道,自己妻儿是被人迫害的。”陆长光分析说,“后来那个害死他家人的秦吏,酒后说漏嘴,把这事儿拿出来炫耀,被他当席砍掉头颅。”
    斩杀了当朝官员,严戌再也无路可退。
    他只得就近加入在会稽起义的南灵军。
    “这件事发生在何时?”小枝赶紧问。
    “我不确定……但是应该快了。”
    陆长光也说不准。
    于是离开严戌家后,他们前往最近乡里的酒家,一连蹲守好几夜。
    两人也没钱,只能靠陆长光举块白幡,给人看看病,问问诊,稍微赚两个周转的钱。
    “我怎么到了秦朝,还是为钱所困。”靠他养活的小枝,还止不住地叹气,“我摆个摊舞剑,会有人扔钱给我吗?”
    “我给你牵跟绳子,应该就有了。”
    夜色降临。
    两人正在酒馆角落里数钱,商量着明天去要不要继续等,这时候,酒客们忽然一静。
    几个衣着华贵的人走了进来。
    “来了。”陆长光用手肘撞撞小枝,“这就是那个被严戌砍掉头的秦吏。”
    小枝忙探头去看。
    “看什么看!”两个恶仆一掌拍在他们桌上,茶碗震起,气势极为恐怖。
    小枝收回视线。
    “说话!盯着我们大人看什么看!”这两人还依依不饶。
    陆长光连忙解围:“您没看见她是个瞎子吗?只是随便往那边转了个头,没看,没看。”
    他这么低声下气,小枝倒是怒了。
    她起身拔剑就剜了一人眼珠子下来,反问道:“你又看什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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