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敬死亡，一杯敬明天

    
    赵炎看着得到不用“回家”这一讯息后，就安静下来的花迟欢，心里万分疑惑。
    现在的她，安安静静地靠在椅背上，神情虽然涣散，可安安静静的模样倒也生出几分美好来，跟刚才完全像两个极端。
    调查报告里，她在孤儿院长大，十二岁的时候被花家领养，花家还给她在外面买了一套公寓，就是他刚才要带她回去的那里。
    从表面的调查里，花迟欢跟花家父子，虽无多么亲笼的关系，可也没有大的问题，毕竟是领养的孩子。能表面客客气气的也算不错。
    在张程功死的时候，他找过花家，据花子行所说，他们花家确实没怎么宠过花迟欢，只是资助她上学。平日的生活开支，和现在住的房子，花子行说，他这个妹妹，可能是孤儿院出来的。对钱很看重，几次找花家讨钱，花家都没给。
    “只是养女，给她吃的住的就不错了，她还想怎么样？谁知道她竟然可以为了钱做那种事，真不知道当年父亲收养她是不是对的。”
    花子行的话听着没那么多情义，但也没错处。
    也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时，审讯的同事，对她的态度不是很好。
    人毕竟都是感官的动物，第一耳听到的，第一眼见到的，影响很大。
    他现在再看花迟欢，总觉得有些违和感。
    到了宾馆，赵炎将花迟欢带进房间，往椅子上一塞，再把肩上她的包随手丢到桌上，指着歪着身子的花迟欢道：“你，一会去洗一洗，然后好好睡一觉，别再闹了听到没有？”
    随后，他还去洗了房间配备的水壶，给她烧了壶水，就打算离开了。
    花迟欢双眼困顿地睁开，坐着半天没动的身子软绵绵的，她一站起身，还没走两步就往前扑倒，赵炎去拉她时，被她顺势逼迫到墙上。
    她攀着他的肩膀踮起脚尖，嘴唇几乎要贴上他的下巴，过近的距离，让彼此的呼吸缠绕。
    “警察叔叔，”她嘴里带着酒香，说话的语调软软的仿佛在诱惑人，“你急着走做什么，你今晚可是帮了我，我是不是要报答你？好歹，你跟了我一天了，我总得犒劳犒劳你不是吗？”
    说着，她扬起头。作势要吻他，却被他猛地翻转身子，变成她背靠墙，他的手还按在她的肩膀上，伸直了手臂让她贴在墙上跟他拉开了距离。
    花迟欢一愣，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得全身发颤，要不是他的手支撑着，她都要笑到地上去：“警察叔叔，是嫌弃我不干净吗？”
    “是不想你继续作践自己！花迟欢，尊严和面子是自己给的。”
    赵炎也是真动了气了：“你可知道，虽然我们查案需要证据，但我个人的感官里，我是愿意相信，凶手不是你的，可你什么都不说，这两起案子又分明针对你，我只能自己查，我只能跟踪你，同时也是想保护你。明白吗？”
    花迟欢怔怔地看着他，然而赵炎说完便放开了她，任由她顺着墙跌坐在地上，转身就走。
    “其实，我该谢谢你的。”花迟欢双手撑在地上。眼睛也无神地看着地面，嘴里的话，不知是说给走到门口的赵炎听，还是只单纯的自言自语。
    赵炎却停住了脚步。
    “谢谢你将我带离那男的身边，把我带离那家酒吧。”
    她痴痴地笑起来。她突然很想说说话，哪怕只是说说：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故意的，故意想靠近那男的，我想知道。是不是只要伤害了我的人，就会被杀死。”
    赵炎心里一震，转过身来。
    她抬起头来，嘴在笑，眼睛在流泪：“我很坏对不对。心都黑透了，我竟然在那一瞬间，有这么可怕的念头，我竟然要拿一个生命，去做这种试验。”
    “我其实很想做一个好人。我特别羡慕电视剧里的女主角，可以很天真，可以很傻气，可以将善良挂在嘴边，多好啊。”
    “警察叔叔。你说得多好听啊，那你能保护我，做一个好人吗？”
    赵炎嘴唇动了动，却发现一个“我”都挤不出来，她恶劣叛逆的时候。他可以教训，她展现出脆弱的时候，他反倒无措了。
    半响，他走过去蹲在她面前，一手拍在她肩上。用力按了一下：“能的。”
    她笑了一下。
    只是那笑容，有着无尽的疲惫。
    ……
    花迟欢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昨晚晕乎乎的什么时候睡着都不知道。
    她坐起身，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张纸条，是赵炎留下的，是他的联系方式和签名，他应该昨晚她睡着后就离开了。
    没精打采地起身，随便地冲洗一下后。将包随手搭在肩上就打开了房门，看到了外头正准备敲门的辰陌。
    “学长？”
    辰陌见她安然无事，明显松了口气：“迟欢，你可真能吓唬我。”
    花迟欢歉意地对他笑笑，在辰陌面前。她就是收了爪子的猫。
    “没事就好，昨天……”
    “学长，”花迟欢有意地打断他的话，“那个，我想回家了。”
    “好。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我是说，回我那个家。”
    正要去牵她的辰陌顿住：“你说回哪？”
    她笑笑：“还能回哪，当然是，花家。”
    “可你不是……”
    “家始终是家，”她故作轻松。“那个人，也是我哥哥，就算有点矛盾，他难道还真能把我怎么样吧？”
    温柔如辰陌，眉头都高高皱起：“不会又是你哥威胁你什么吧？”
    “没有，你看，他这两天都没打电话给我，也没发消息给我。”她将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再说，我老住你那也不方便。”
    就她现在的名声，一旦被哪个认识的看到了，还不知道会传出怎样难听的话。
    在关系上，辰陌只是她的学长，不可能强迫她一直住在自己家里，而且。在此之前，花迟欢也时有回家的，他没理由扣着人一次又一次地不让人回去。
    出了宾馆，花迟欢就跟辰陌告别了，微笑地看着辰陌开着车离开。然后——没有表情地坐上了，随之开到她身边的宾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