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汉全传

    
    第七十四回   楚霸王击破强敌      成安君拒绝良策  4
    【此段虽是写大战前准备，却已笔墨全展，精力尽倾。所谓房未建造，蓝图先制。】
    汉军欲攻赵的消息早已传到襄国。赵王歇大惊，忙请陈余来宫中商议。陈余前正生病，方才痊愈，见赵王差人急急来召，知有重事，赶紧驱车入宫。待看了边关告急文书，陈余大怒，道：“汉、赵并非敌国，今却无端来侵犯我，若不出手，其必猖狂！”遂请赵王起兵迎敌。赵王道：“此战关乎国家存亡，寡人当亲往。”陈余大喜，道：“大王身在军中，必当鼓舞人心。”筹备一天，次日，陈余引大军十五万，号称二十万，分三队而行，迤逦向北进发。
    三天即到井陉，陈余将十五万军带出土门，靠着抱犊寨山扎下大营。行将傍晚，红霞西坠，陈余站立高坡，遥望山前狭窄难行之路，放声大笑。赵王在侧，便问：“大将军何故发笑？”陈余道：“我笑韩信年少气盛，不知天高地厚。区区几千人马，便敢千里奔袭我大国？非陈余大话，不来则罢，若来，此处当是彼与老贼葬身之地！”赵王身后站着一人，姓李，双名左车，时为行军参谋，上前谏说道：“汉将韩信，智勇双全，不可小觑。其方涉西河，虏魏王，擒夏说，新喋血阏与。今乃辅以张耳，议欲下赵，此乘胜而去国远斗，锋芒不可当。臣闻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今井陉之道，车不得方轨，骑不能成列，行数百里，粮草必在其后。愿大将军借我三万奇兵，从间道绝其辎重；足下深沟高垒，坚营勿与战。彼前不能斗，退不得还，我以奇兵绝其身後，使汉兵野无所掠。不用十日，两将之头皆可致于麾下。臣所献之计，大将军万当留意。”陈余听了，道：“此诡道耳！我乃义兵，明与敌战，安用诈谋奇计？兵法有云：‘十则围之，倍则战。’今韩信虽兵号数万，实则不过数千，能千里来袭我，亦已罢极。若避而不击，后有大者，何以相拒！诸侯闻知，定谓我怯，而轻来伐我。”摆摆手，不肯听用。李左车又谏。陈余怒道：“你欲陷我于不义也！”李左车跪拜于地，道：“若不用臣计，则为二子所擒矣。”陈余大怒，令军士牵下斩首。羽林将军许瘛、卫将军程黑、骑将赵将夕慌忙上前拦道：“大战在即，岂可杀了谋臣？”赵王亦劝。陈余唤回李左车，叱道：“老贼凭诡诈行事，终落得寄人篱下；我以仁义待人，却能够辅主保国。你今献此等奸计，又出口不逊，与老贼何异？今若不看大王之面，定斩不饶！”于是将十五万大军，自北向南，对着釂蔓河水，安下营寨。
    细作探知虚实，赶来汉营，报道：“陈余将兵二十万聚于井陉口，欲与我决战。”汉军新到榆关，方立下寨栅，众将闻赵兵如此气势，皆有惧色。傅宽道：“赵歇人马众多，大将陈余身怀智谋，久负盛名；且有雄关险道作依靠，我若冒然进兵，恐为其所败。”韩信道：“陈余读书虽多，却不懂运用，如何能总领三军？他今日仗着人多，又欺我远道而来，必轻率出战。我则以奇计战他，何愁不胜！”细作接着道：“军中有人曾劝陈余坚守勿战，叫他以奇兵劫我后队粮草。”韩信大惊，道：“陈余若用此计，则伐赵之事休矣！”细作道：“那陈余自称是义军，不齿采用阴谋诡计，痛叱那人不说，还差些把他杀了。”韩信问道：“何人为陈余献此计策？”细作道：“乃广武君李左车。”韩信听了，顾诸将道：“此天下奇才也！明日两军交战时，若遇上广武君，不得伤他性命！有能生致者，赏千金；错杀者，抵命！”众将皆困惑不解，又不敢多问，见韩信发令，只顾胡乱应答。
    韩信即令拔营，道：“机不持久，久则生变。”命军马疾速过井陉狭道。走一个时辰，来一处地方，离井陉关三十余里，名唤柏井。韩信下马，吩咐扎营歇息。时至半夜，韩信密唤李必、骆甲、吕马童、杨喜四个到帐，道：“赵营附近有一山，名抱犊寨山。你四人去选轻骑二千，每人持一赤旗，从间道连夜赶到那里。此山树深林密，正可隐伏其中窥看赵军动向。”四人道：“二千骑不用在两军阵上厮杀，却令持旗窥探，此何意也？”韩信道：“赵兵数倍于我，须用奇计，才能取胜。”四人道：“大将军只管吩咐。”韩信道：“明日交战，我佯装不敌，赵兵见我败走，必空壁来追。你四个乘机，可纵兵疾入敌寨，尽拔赵军旗子，而立汉军赤帜。但等赵兵惊慌大乱，便开营掩杀。”李必道：“只怕赵兵有所准备，不肯倾巢出动。”韩信笑道：“如此大利，焉有人不动心？陈余单凭仁义治军，法度不明，部伍自不严整，见我大败，必然倾力追赶。你等休疑，只管依计照行。”四人领了将令，引二千骑军各执一面赤旗，投抱犊寨山埋伏去了。
    韩信安排好奇兵，即令裨将去各营传飧，并告谕众军道：“今日当破赵会食！”诸将谁信今能获胜，只当是句激励的话，计较不得，都佯作应允，口中称：“诺。”将到四更，韩信召集诸将齐来大帐听令，道：“赵军先据便地安扎营寨，未见我大将旗鼓，必不肯奋力出战：恐我知难即退而不能得全功也。我将亲引军马，先于釂蔓河边背水列阵，再寻陈余决战。”众军将听了，个个瞠目结舌。张耳道：“此自取死路也。大将军精通兵法，为何如此排阵？”韩信道：“我如此决断，自有其道理。常山王莫要多问。”当下唤陈贺、孔藂上前道：“你二人，与辛奇、赵衍、郭亭、庄不识、冷耳、毛泽、季必、窒中同，共十员步将，引一万兵，今夜便去釂蔓河东面布列军阵。尽管大张旗鼓，不用怕他看见。”陈贺、孔藂虽有疑虑，却不敢违令，即刻提兵去了。
    五更时分，天正朦胧，一万军已到釂蔓河前。陈贺、孔藂使人马面朝土门，背靠河水，照平时演练，就空旷地上摆下了一个四方阵。灯火闪耀，人喊马嘶，早惊动营中赵兵，慌忙报知成安君。陈余吃了一惊，赶紧披了衣服，出帐登台来看。只见西边火光接天，隐约听得嘈杂之声。左右告道：“汉军正背水列阵。”陈余甚觉诧异，乃令小军前去探看。不一时，小军回来告道：“汉军真就背靠釂蔓河列了阵势。”陈余道：“为将者，皆依兵法布阵。今韩信却将军马陈列于河水之上，自把退路断绝，岂不寻死？”说罢，忍不住笑将起来。众人跟着一齐大笑。陈余道：“天亮之后，尔等都随我去破敌。却未知韩信与老贼是否在阵中？”遂令各军前去准备，等与汉军交战。
    却说韩信，见天渐微明，便在军中建起大将旗鼓，鼓噪呐喊，奔井径口而来。赵兵望见大将军旗，忙报与陈余。陈余道：“此定是韩信中军，当倾力击之！”命各部人马皆随去迎敌。李左车道：“韩信用兵，向来神出鬼没；今又背水列阵，其中必然有诈。我这里空壁出战，敌若用奇兵来袭，岂不危险？”陈余怒道：“你敢慢我军心？”喝左右：“将此人锁于军中，待我破敌之后，再治其罪！”当时一声令下，三军齐动，大开营门，杀出寨来。正是有分教：良言难劝该死鬼，功绩还归聪明人。
    两家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