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缘薄:前夫复婚请静候

第252章 清楚

    
    她先伸手取了自己的羽绒外套,然后圆睁着亮晶晶的一双杏眼,微翘着小巧的嘴角,笑眯眯地再同面前二位小声解释:“我去买瓶生抽。”
    潘小姐口齿清楚地讲完这个理由,步履轻快地经过言梓修的身边,在门厅穿上自己来时的浅口小羊皮单鞋,轻轻打开门锁,并将这扇沉重的门扉在身后合上。
    生抽,是酱油的一种,颜色较浅,味道却咸,所以一般用来佐拌凉菜为多。某种程度上,虽然与我们人类的眼泪有些近似,但相比谢小姐晶莹剔透的热泪,这一位的酱油人生,明显粗俗廉价了太多。
    不过,这大概也是言梓修多年来所听闻过的最最别出心裁的告别辞之一。
    他双手插腰站在一盆正盛开的绿色盆栽前,英俊的面庞上看不出一丝波澜,眼中当然不会有笑意,眼神既平静也犀利。
    宏渝轻轻垂下眼睑,现在这间公寓里面,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可是这个男人的四周,依旧是铜墙铁壁,一道看似无影亦无形的铜墙铁壁。这些年,她为此碰得头破血流,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谢小姐并不像她的大哥宏志,她自幼即和生父母生活在j市,成长历程除了养尊处优外,便再无起伏。在她尚不足30岁的人生里,她所做过看似最叛逆的行为,不过是失恋之后为了这个男人远赴他国。
    他书房里的电话在响,言梓修走过去接听,宏渝犹疑了数秒钟,也跟过去。
    室温其实异常宜人,她摘掉围巾,几缕散落的碎发也随即垂落在白皙纤细的脖颈及锁骨附近。宏渝趁他正在讲电话,走到他身侧,主动伸手环抱住他。
    言梓修当然不可能是那位所谓的幕后买家,这和他有没有购买能力,出手大不大方,对她有没有感情毫无关系。
    宏渝虽然秉性柔和,个性也偏内向,但这并不影响她对言梓修有一个基本的认知。
    当她从拍卖会的主席台上走下来,扑进他的怀抱,她其实已经一早知道实情。当时,她虽然喜极而泣,但,这并不意味着谢宏渝小姐果真就像宏志与好友萨姆以为的那样头脑单纯至无知,她也有自己的判断力。
    只是,她如此渴望他。
    是,已经不仅仅是思念,而是渴望。
    所以说,我们究竟有多需要一个人,只有与他(她)分开后才能体验。
    她深吸一口气,鼻尖略微有些酸涩。
    此刻,别说是电话线那边的那一位,即便是身处其境的谢宏渝小姐本人,也完全听不出言梓修副总裁的声音因为突然间有佳人投怀送抱,而显现出多余的感性色彩。
    很快,宏渝便发现了不同。她和他相交多年,极少见到言梓修表情这样严肃,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正是他语气中的平静,一下让通话对方以及谢小姐陡然感觉喘不过气来。
    此时的言梓修实在陌生,陌生得直令人生畏。
    言梓修哑然失笑,他大约实在无法回答谢小姐的问题,所以继续保持沉默。
    宏渝果然还有话说:“我在奥尔良一家小酒馆里遇见过一个酒鬼,他告诉我,喜欢独行的人,往往因为身上束缚太多,而并非他们生性喜好自由。”
    “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你。”
    “言梓修,你也会寂寞对不对?”
    你看,谢小姐的疑问其实与某个家伙先前的臆想不谋而合,二者之间的差异仅仅在于――某人因为并不了解实情,所以只能臆测。而宏渝,她的出身虽远不及言副总裁高贵,相比灰头土脸的前者,却是绰绰有余。是以,她尽管也了解不多,但凭借圈内的耳闻以及丰富的想象力,谢小姐反倒自以为多少触及了些皮毛。
    大抵我们喜欢上一个人,且不论他实际有多强大,哪怕远胜出我们自身,沉浸在爱河之中的男女总是不由自主以己度人。所谓伤在你身,痛在我心等等。故有时候,难免会有杞人忧天之嫌。
    不过,都说酒后吐真言,那位奥尔良酒鬼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但,c国不是也有句古话叫“难得糊涂”?谢画家就是活得太过感性清醒,有时,反而没有我们时常犯糊涂的某人来得便宜。
    那一日,潘小姐实际刚从这间位于滨江浦明路附近的公寓出来没多久,便接到了好友诗慧的来电。
    某人当时正瑟瑟缩缩地站在马路边上,不停伸头张望着道路两侧分别驶来的出租车。天气实在寒冷,人家又光着脖子和小腿,以至于她在回答诗慧的问话时,牙齿都不住打颤。
    “我在外……面。”
    诗慧有些狐疑。关于昨夜的情形,她已经事先咨询了程嘉禾小姐,昨天某个家伙一早就没用地退场,今天又是周日,那么,她是大清早一个人爬起来到马路上无聊闲逛?
    于是她缓和了语气,又不放心地追问了句:“潘爱子,你没事吧?”
    这一问,潘爱子的热泪终于夺眶而出。她用手心擦一下紧绷的面部,嘴上还异常轻巧地笑答:“我会有什么事呀?”
    非但嘴硬,某人还含着眼泪继续自说自话,意图掩盖事实或者新伤:“诗慧,程小姐的派对档次一点也不高,所有男嘉宾都很丑,而且又矮又丑。”
    童言才无忌,潘爱子小姐的这个谎话编得略显夸张也可信度不足,遣词用句更与她实际温良柔和的心性不符。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
    诗慧笑:“是不是?”
    如果仅凭对话的语气,潘小姐的回答几乎是欢快的。
    前面终于被她拦下一辆出租汽车,某人一边回电话,一边着急慌忙地打开后座门,哆哆嗦嗦猫腰躲进车内。
    诗慧那边也不消停,小家伙趁她不备,突然间打翻了桌上的塑料水杯,并从儿童座椅上支起身体,想要伸手去抓离他更远一些的碗碟。诗慧连忙拽住儿子的手臂,用力将他拖回来,挂断之前又叮嘱好友:“潘爱子,元旦前我们抽空吃顿饭。”
    再过几日,便是她的生日。今年,又不同与往日,潘小姐第一次只身来沪,又恰逢她三十岁的整生日。年纪越大的人,往往越怕过生日,过一年老一岁,何况她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心中失落可想而知。自己这个同学兼老友,好歹须得雪中送炭一把。
    哪知潘爱子毫不客气地一口回绝她:“诗慧,这几天我恐怕得天天加班,等我元旦回来,你再请我!”
    不过,潘小姐说的确实是实情。
    今天已经是12月26日,从下周一开始,到元旦之前,正是每间公司最最繁忙的年终决算时间,何况是像p公司这样规模的两地上市公司。某个家伙虽说不需要经手会计结算事宜,年底前各样杂事之繁杂,也是可以想见。
    经她一说,诗慧这才想起原来年关已至。她厉声喝住顽劣的幼子,强压住心头火应道:“回去看下你爸妈也好,我先挂电话。”
    “好。”潘小姐也挂断了电话。
    电话一断,她脸上的精气神似乎也随之消耗殆尽。潘爱子默然望着车窗外的街景,刚准备将手机放回羽绒服的一侧口袋,就在一低头的瞬间,她突然发现自己刚才虽然走得异常潇洒,但正因为走得太过潇洒,恰恰又拖泥带水地穿走了言副总裁借给她御寒的长袖衬衣。
    那么,这意味着――他们还需要有另外一次多余的交集?
    古人云: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令潘爱子小姐焦头烂额的事情,还远不止这一件。
    虽然,她准确预见到了自己接下来工作的繁忙程度,但同时,时常犯迷糊的她还是没想到世上居然还有比连续加班更令人难捱的苦差。就在这段对每位员工来说都同样辛苦不易的决算时间里,某人尚需要带病坚持加班。
    她在打车回到那间出租屋之后就病了,一个人,独自蜷缩在被窝里面????发抖。
    这还是她背井离乡来到h市之后第一次生病,虽然吃了药,浑身依旧烧得滚烫,连爬起来烧一壶热水解渴的力气也没有。
    壁挂式空调制热的效果,在这个冬夜,几乎聊胜于无。那一夜,潘爱子总共醒来两次,每一次,手机屏幕上都未显示出任何对她有用的信息。
    老员工病了,可以理所应当地请假休养,但,如果对象是一名初来乍到且工作表现也平平的“新”员工,那情形自然另当别论。
    翌日早晨,潘爱子“新人”果真强撑着去上班。
    她换了一件从网上花大力气才淘来的加厚鹅绒服,一边低头用手里的纸巾擦着鼻水,一边脚步踉跄地走进那座灰色摩天大楼的底层。
    其实,这几日言副总裁工作的繁忙程度丝毫不亚于普通员工,只有远胜之。
    趁着各位总裁近期都在沪,各类会议可谓云集。周一上午9点,他先是参加了总裁办公会,下午2点,则是党委办公会。这期间,还另外听取了一个资金分析会,并穿插着接待了几位赶在年关将至、特地不远千里从j市来沪到访的政府官员。
    下班后,他又代表总公司总裁室,按照公司惯例,与h市分公司总经理室其中2位成员,赶赴该公司在宝山、金桥等几家营业网点,看望正辛苦加班的基层员工。
    所以,当他回到自己那间公寓时,也已时值深夜。当天当班的一位保安人员一看见言先生大步而入,连忙含笑迎上前去招呼。
    “您好,言先生。今天有一份您的包裹,麻烦您签收一下。”
    言梓修停下脚步,他虽然略有些意外,却并不露声色。
    直到对方送上那份体积轻薄的快递,他扫了一眼寄件人的签名,手机号码他当然眼熟,不过,这个名字实在是令言副总裁当即忍俊不禁。
    于是,那些年轻的安保人士顿时连带着开了眼界――只见原本不苟言笑的业主手持包裹,英俊坚毅的面庞上,蓦地显出一抹揶揄的笑意,略微朝他们这些人点头致意,一边缓步向玻璃旋转门走去。
    原来,小心谨慎的寄件人潘小姐,在快递单上,用蓝色圆珠笔按照快递公司所需,一笔一划相当认真地写下了自己的芳名。
    “潘小妹。”
    在当今现代社会,不知还有没有其他年轻女性不幸被命名为上述“大俗即大雅”的闺名?
    答案是,当然会有,即便不多见,但在概率上应该还存在一二。不过,很显然,言副总裁并不相信自己会有如此好运气可以在h市这样的大都市轻易遇见其中这一位。
    是夜,言副总裁坐在自己公寓的沙发上拆开了“潘小妹”寄来给自己的快件。里面,用一层透明塑料袋包装着他的那件衬衣,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先不说,某人又用一张粉色的便签粘贴在塑料袋上方,便签纸上只有六个字写给他。
    “已经洗干净了。”
    实际情况的确是这样,某人昨天还发着高烧,出于自尊以及另外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内心情绪,她坚持带病劳作。不但冷水手洗了言副总裁这件衬衣,还按照洗涤标识上的说明仔细将其熨平。
    除了清洗衬衣十分卖力外,潘小姐一向也有洁癖。虽然是租住的廉价老公房,每日的卫生清洁日程照样必不可少。周日,她只顾生病和洗熨这件男士衬衣,周一至周四她工作又实在太忙,加上病重未愈,打扫事宜最多只能一带而过。等到了新年假期前的最后一夜,她回到家里实际已过了晚十点,为了能明天一早安心返乡,潘爱子不顾大病初愈,卷起衣袖,在屋内大干了起来。
    先从地板开始,她趴在简陋的人造地板革上正埋头抹得带劲,忽然听见四方餐桌兼书桌上的手机在这个深夜发出一阵突兀的响声。
    潘小姐先以为又是陌生骚扰电话,她先前因为有过多次被骚扰的经验,故而并未立即起身,而是稍微等它响了几秒钟才爬起来接听。
    果然还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寒冷的夜色中,一辆黑色宽敞的奔驰车正缓缓泊停在小区大门前。与此同时,潘爱子站在她拥挤整洁的小客厅内,清楚听见言梓修在电话里面语气平淡地告诉她:“我在你小区门口。”
    她握着电话,怔忪了有片刻,由于毫无准备,反倒忘记应该多矜持一些。
    潘小姐紧张之下脱口而出:“我过――”
    她大概原本想说“我过来接你”之类,突然间某人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所以立刻咬住自己小巧的菱唇,用力咽下了后面的后话,改为语调轻巧地告诉言副总裁:“我住在7号楼。”说完这句,也不等言梓修接腔,人家就迅速挂断了这通电话。
    也是,某人虽说曾和言先生发生过一夕情缘,但这并不代表潘爱子小姐完全丧失了女性该有的自矜和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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