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被呛了一下,有些郁闷,更多是匪夷所思的错乱,无奈之下只得甩手示意萌萌和朱雀继续问下去。
萌萌一笑,嘴角不自觉地勾勒出一抹温柔,又敛去。他转向艾丽莎:“如公主所言,龙善吞食记忆该是自发的行为,与颜姑娘有何关系?是否这龙善是颜姑娘所饲养?”顿了顿,萌萌露出个浅淡的笑容,蓝眸一片幽深,“如我所料不差,颜姑娘夺去我们记忆,可是为了让我们助你复国?”
颜如玉浑身一震,连艾丽莎也是微微变色。明明失忆了,却还能做出如此有条理的推论。眼前这温文和善的俊秀男子,看似亲切好说话,细辨起来却发现,无论是他的表情还是语言,都高深莫测得很,不置可否的态度,更是让人看不透他在猜疑计较些什么。
这是一个看似无害,实则极可怕的男人。艾丽莎在心中轻轻念道。
“龙善,确实是如玉所养。”艾丽莎叹了口气道,“在雅鲁帝国,能用巫术趋使龙善的,绝不超过十人。如玉就是其中之一。”
“龙善配合巫术,不只能吞食人记忆,甚至能随意替换捏造人的记忆。如玉本是想趁两位熟睡之际,篡改你们的记忆……只是,她三月前一战,伤逝严重,趋使龙善吞了记忆后,还来不及替换,巫力已耗损殆尽。是以,就成了如今的局面。”
萌萌听罢,垂下眼帘思索了一下,又道:“那么,请问颜姑娘,被夺去的记忆,可有寻回之法?”
颜如玉一怔,心底有说不出的古怪感觉。这三个人,从方才冷血无情的攻击,到无厘头得东拉西扯,再到此刻耐心温柔的循循诱导,看似全无章法,自己却仿佛身在迷宫,走了半天,好不容易发现一条引路的红线,只觉心力交瘁,再无抗争的能力。哪怕知道前头再凶险也只得顺着它走下去。
颜如玉本就因巫力耗尽而焦虑,此刻心生恐惧,更是再无法保持平日的清醒,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萌萌似有若无的注视,如无形的巨石压在她胸口,咕咚吞了下口水,她开口……
“不瞒萧公子,确实有寻回之法。”艾丽莎却比颜如玉快了一步,打断他的话。只见她眉宇轻轻拢起,眼中隐有轻愁和愧疚,低声道,“被龙善吞食的记忆会在贝壳中储存三个月。在三个月内,只要由施术的巫师布阵,将被夺去的记忆召唤回来即可。只是……”
艾丽莎顿了顿,抬头望向萌萌,眼中已隐隐含了泪珠:“只是如玉被那新王的弟弟兰迪斯下了封咒,七成以上的巫力都使不出来。除非杀掉兰迪斯,或由他解咒,否则永远都不能恢复。”
萌萌直视着艾丽莎哀伤愧疚的表情,含笑道:“公主的意思是,除非我们帮你杀掉兰迪斯,否则,我们也无法恢复记忆,是吗?”
艾丽莎脸色一白,眉宇间隐隐有羞耻和自厌,但终究被一股深沉的恨意所取代。她忽然站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朗声道:“我知道复国一途艰难险阻,实在不该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可是,艾丽莎实在没有其他办法。我……我不希罕那皇位权势,可是,多哈岛是我的家。我的母亲和兄弟都还在岛上,我怎能丢下他们不管?!”
“虽然是很无耻的请求。但是……”艾丽莎贝齿一咬,竟忽然低下头嗑在地板上,颤声道,“求你们助我一臂之力!只要你们能将我送到贝尔城,我就有办法让兰迪斯解开如玉身上的封咒,还你们记忆。”
这日,三人因为听“公主复仇记”错过了早饭时间,所以三餐直接跳到了午饭。
朱雀皱着眉吃完,神情略有不爽地关门走出房间。萌萌莫名其妙地看看关严实的门,又看看他没怎么动的饭菜,心里只道:步怎么越来越古怪了?
又吃了几口,忽然觉得有些怪异,体内有什么因子在蠢蠢欲动。他一抬头,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房中又只剩下他和初初两人。
初初正默默低头吃着饭,眉头微微皱起,浓密微卷的睫毛乖顺地垂着,饭粒塞进嘴里的动作也很机械。
萌萌夹了一块鱼,挑干净刺放到她碗里,漫不经心地道:“你都是光吃饭,不夹菜的吗?”
初初一愣,抬头看到他,神色很不自然地干笑道:“吃……都吃。”
顿了顿,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试探性地问:“你真相信……我们俩是夫妻?”
那样苦恼又精灵的表情,琥珀色的眼直直望着他,仿佛某种神秘的小兽,红唇甚至还微微蠕动咀嚼着方才塞进嘴里的饭。萌萌垂下眼帘,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说信吧,眼前这女子对他来说确实陌生,而他所陷身的漩涡,身中血蛊的事实,都让他从未想过要和任何女子在一起。说不信吧,莫名的,他还真不愿意。
初初倒没有注意萌萌多变的神色,话一说开,尴尬消失,她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其实,我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你想想,我们本来就不属于同个世界,要是真的结婚了,理念观点不同,岂不是要常常起冲突?更何况,我从未想过要在二十五岁前嫁人……”
想起方才他对着美女时的温柔怜惜,初初秀眉皱了起来,语气也变得坚定:“而且我肯定不会喜欢你这一型的!本身长得就没有安全感,又对谁都温柔多情,看都看不牢,太辛苦了……”
萌萌的脸立马黑了下来,阴沉沉地问:“肯定不喜欢?”
初初被他口气中的阴骘吓了一跳,食物差点卡在喉咙里,惊魂定后才暗暗想道:这种级别的美男自尊心肯定特强,自己刚才那样说可不是大大得罪他了。连忙又改口道,“不是不喜欢,是不能作为老公……丈夫人选。而且,你……你这么优秀,肯定不会找像我这么普通的妻子吧。所以……所以说,我推测,我们……我们可能是假结婚。”
萌萌听完她结结巴巴的话,嘴角轻轻勾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今天早上看到的也是假的?”
初初面上一红,低下头,心中暗骂:混蛋!脸腾腾烧出了绯红。
不知为何,萌萌的心情忽然大好,他站起身来,含着宠溺的笑揉了揉女子柔软发丝,指尖无意触到颈间滑腻的肌肤,只觉心中微荡。
他用优雅润泽的声音,略靠近初初耳边,吐息道:“或者,我就爱找你这般古怪的女子为妻呢?”
初初被那温热的吐息和暧昧的话语震在原地,全身直打哆嗦,直到萌萌关门离去,才猛然回神,忍不住怒道:“我明明说是普通,什么时候成古怪了!!”
晚饭的时候,朱雀脸色更差,只匆匆拨了几口饭,就要离开饭桌。
萌萌不由有些担心,叫住他道:“,你没事吧?”
朱雀眉头微皱,欲言又止地看着萌萌,最后居然一脸懊丧地甩头走了。倒像是有谁惹了他,而他又很自我厌弃竟然没能沉得住气。
初初一见饭堂中又只剩下自己和萌萌两人,只觉心里咯噔了一下,慌忙狼吞虎咽地往里吞饭。一桌的精致菜肴,与她来说根本是味同嚼腊。
在连呛了好几下后,初初总算把碗里的白饭统统硬塞进可怜的胃,也不管它是扁了还是胀了。碗一推,就冲出饭厅。
萌萌目瞪口呆地看着初初像避蛇蝎一样消失在自己面前,回头再看看空荡荡的饭桌,脸色霎时阴沉下来。吃饭的兴致全没了,
片刻后,他忽然露出个浅笑,幽幽自语:“同在一艘船上,我看你能躲我到几时。”
那笑容,若是让初初看见了,保准她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
第二天,萌萌仍是卯时就醒来,可不知为何,总觉得浑身不自在。手臂伸向一边是空荡荡的床位,明明是六月天,却有种寒冷寂寥的感觉。
脑中不期然想起昨天这个时候,枕着他手臂的小小脑袋,吐出湿暖气息的红唇,晶莹剔透的藕臂和脚腕,还有那柔软温暖的肌肤……越想心头就越烦躁,仿佛有谁在他身上点了把火。
萌萌很是郁闷。明明以前从未思想过女子的□,清心咒更让他将坐怀不乱演绎到了极致。可为什么如今一大早睁开眼,居然在嚣想将那女子搂进怀里狠狠纠缠一番的情景?
莫不是到了什么特殊的……人畜皆会兴奋的季节?直到穿好衣服起身走出房间,萌萌还在痛苦地思考着这个问题,是以居然差点跟迎面而来的艾丽莎撞在一起。
艾丽莎满脸羞涩的笑容,与他并肩而走,间或问他一些私人却又无关紧要的问题。她的声音本就朗朗清脆,再加上笑容高贵而不疏离,亲切却不讨好,萌萌一路上与她交谈而走,倒也没有冷场的时候。
只见他们两个,男的俊美,女的秀丽,谈吐高雅,气质迥然。一旁的侍卫和婢女见到,不由面面相觑,眉头都不自觉得皱了起来。
尤其是那十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在场的几人对望一眼,神色都有忧心。他们几人本是卫聆风手下最精锐的暗卫,随他们出海远航,说是保护三人,最主要的自然还是确保初初安危,还要保证她不受委屈,不伤心。
这个异国他乡的公主从寅时开始就在这里晃来晃去,心中意图只要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们本以为依公子的性子定会对他不加理睬,可是,看眼前这景象,是否皇上忧心的事,终于要发生了。
萌萌也逐渐感受到身旁人异样的神情和心绪,但于现在的他来说,这些人无异于毫无牵扯的陌生人,所以便未多加在意。
两人相谈着走出长长的通道,萌萌含着笑,向清爽海风吹来的方向望去。忽然,浑身一震,笑容凝滞在脸上,僵于原地一动不动。
只见那船头上,蓝天下,白衣少女和黑衣男子并肩而立。海风吹得纱衣飘然鼓起,拂过黑衣男子手背衣衫,脸上开怀的明媚笑容几乎让这浩瀚海景都黯然失色。
她一手抱着一只小小的白毛狐狸,另一手轻轻抚摸着,不时抬头与冷漠的黑衣男子说着什么,脸上尽是俏皮的笑容,琥珀色眼中闪耀着精灵的光芒。
那种闲适捣蛋而又略带撒娇的姿态,是她与自己相处时绝不会有的。萌萌不自觉得握紧了双拳,面对自己,她只有慌乱,逃避和愤怒;面对自己,她连一分笑容也舍不得展露。
“啊——”身边一声惊惶的呼叫,萌萌猛地回神,恰好看到他身边的艾丽莎不知为何向后跌倒。他来不及细想,连忙伸手抓住她手臂,防止她坠地。
拉扯的冲力,让艾丽莎一头撞进萌萌怀里,方才的意外似乎让她受了惊吓,脸上惨白一片,双手紧紧抱住他,身体微微颤抖。
萌萌很是尴尬地让她抱着,正想推开,抬头却见初初和朱雀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边。他一愣,停在艾丽莎臂上的手竟忘了使力,远远望去,艾丽莎羞涩脸红,萌萌郑重肃然,倒像他们两个你情我愿地抱在一起。
初初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她不明白自己在气愤什么,更不明白自己在心痛什么。可每多看一秒钟,她体内的怒和痛就加剧一分。
手上的小狐狸吱吱叫着,舔她的手背,黑琉璃般的眼睛望望她,又望望萌萌,眼底透出担忧怜惜的神色。
萌萌看了半晌,不觉一怔,脱口道:“小狸?”
问话的时候,艾丽莎还依偎在他怀里,脸上挂着羞涩的笑容。初初忽然觉得再看不下去。她闭了闭眼,望向朱雀,咬紧了牙关,才让出口的声音不艰涩不颤抖:“我带它去厨房。”
朱雀面无表情地点头,眼望着初初走远,眉宇间忽然聚起浓浓的杀气。他猛地抽出汲血刀,利落快速狠狠地横空劈下。
刀势造成的余劲如利刃般朝着紧贴的萌萌和艾丽莎二人冲去。
“啊————!!”艾丽莎一声惊叫,吓得急急后退,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脸上已是煞白一片,浑身更狼狈颤抖着。
萌萌却是一动不动,衣衫被那刀势刮起,猎猎作响。他只是那样蹙眉看着朱雀,神色冷肃漠然,眼中却有明显的惶然无措之色。
朱雀面无表情地收刀回鞘,随即又漫不经心地自语:“不知初初认不认得去厨房的路……”
言下之意竟是要跟去瞧瞧,萌萌一惊,反手抓住他肩膀,将他拽回来,气极败坏道:“不许去!”说完,自己已冲了出去。
朱雀将身上被萌萌抓起的褶皱抚平,剑眉轻轻挑起,眼底隐有笑意,心中暗道:以前怎么从没觉得,萌萌也能如斯幼稚……
随手又将刚收回鞘的汲血刀拔出,朱雀走前几步,忽地手腕一用力将刀尖猛地插入甲板。闪着森寒厉盲的刀光映入跌躺在地上的艾丽莎眼中,她脸上的惊惧惶恐不由又加深了几分。
艾丽莎勉强定下心神,正待说话,却听朱雀冷冷开口,声音竟比那刀光更冰寒刺骨:“无论有没有记忆,他们吵架,只是夫妻间的事。你若再敢横插一脚……”
朱雀的话没有说完,留下一串余冷,便收刀入鞘,一个纵身离开了甲板。徒留海风中仍瑟瑟发抖的艾丽莎,惊魂未定地坐着坐着,随即嘴角,缓缓勾勒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那深蓝幽深的眼中,分明只有阴沉狠辣,又哪来的惊,哪来的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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