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灵气复苏,整体上看对人类自身有巨大的好处,但在局部地区,却因环境的变化,引发了不可避免的社会环境改变。
东北大兴安岭边缘的一座小镇,这里的人口不足十万,经济以农牧业为主导产业。往年在四五月份就能见春,可因天地灵气复苏引发的大规模降雪,导致这里的气温一直都没有恢复正常,直到现在仍会偶尔飘雪,气温在零度到十度间徘徊,遥望远处的山包,还能看到一头白雪。
小镇原本的农业品种多为大豆,抗风险能力极弱,在这样的天气下,早就错过了种植大豆的最佳时期,想种地产粮估计没戏了,但大家也得费劲儿种上玉米苗,不产粮还能做青储饲料,多少能赚点,否则靠田地为生的就真要饿死了。
气温的特殊变化让农民无所适从,更让其他职业者发懵。小镇向西北是三十里就是茂密的大兴安岭森林,数千平方公里的森林里生长着一百多种中草药和三百多种原始树种。往年清明节一过,非农非职的人员就会进山采摘,山里的野生木耳、猴头菇、蘑菇都是非常珍贵的食材,都柿、草莓、榛子、松子等野生小果的加工销售更是小镇的主要经济来源。
可惜,这些经济来源,今年统统没有!就连人工培育的木耳段都因气温不对成长缓慢,更别提野生的了。在夜晚气温低于零度的山里,这些经济作物根本就长不出来。
比气温更冷的是人们的心,清冷的街道上每天上演着“凉凉”大戏,别的不说,小镇年前还有四十几家大大小小的饭店,到现在只剩下十二家还在营业,而且非常不景气,每日里销售额大多出在“炒面”“盖浇饭”等几种不怎么赚钱的外卖上,无论是老板和店员都无精打采,不知道还能不能活过今年。
没有粮食、没有山珍,没有做买卖的人,街面上的门庭店面,不只没有货,更是没有人,多数都是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跑到巷子里耍钱去了。
对,是耍钱没错。现如今小镇里还算有一些热度的地方只有三个地儿,一个是牌室、一个是洗头房、一个是学校。
小镇的牌室是在法律保护下的赌博地儿,人们不能种地、不能进山、不能打工,拿着好年头存下的三瓜俩枣往牌室一进,在赌博中寻找着刺激,命好的有些进项,命不好的输光了就卷起铺盖往南方去,就不信大活人还真能饿死。
小镇的洗头房也是大家都知道的暗娼流萤所在,如今社会物质生活看似极端富足,但一切都和物质挂钩,物欲横流的社会,娶个媳妇动辄几十万,还不算买房、生孩子、养孩子等一系列更费钱的未来。在这样的生活压力下,笑贫不笑娼反倒成了正常的。投资少见效快,两腿一张几百块,做这样活的女子越来越多,聪明的还能弄个大学文凭,在野播平台上直播造人赚点外快,等把钱赚够了,裤子一提,找个老实人嫁了,既能上厅堂,又能上了床,也许日子过得比多少良家更舒服。气候异变导致小镇经济低迷,却把这些暗娼流萤的生意托的红火起来。那些平时一个个只过眼瘾却不进来发炮的穷鬼,在没有未来的绝望下,竟然也舍得花钱了,有时候生意不断,一天到晚都不闲不下来,好几家洗头房都看到了商机,快速引进老毛子大洋马,让生意更是火爆得不行。
小镇有两所小学,三所中学,虽然小镇经济低迷,但华夏的人经过这么多年的亲身经历,知道学还是要上的。九年义务教育不上不行,上了九年,要是不考大学前面九年就都浪费了。哪怕大学考不上,也有资格花钱读读三本、四本……,到时候出去找工作,也有了敲门的第一块砖!
前阵子,有个叫沈白的修行人做直播,几乎火爆了全球,大家才知道,这世间还有修行人的存在。成年人多数不抱奢望了,但上学的孩子们却觉得未尝没有机会,到时候御剑飞仙,牛逼轰轰,舍我其谁!一时间,学校里各种剑仙、侠女横行,甚至还有人上演汉服cosplay,学校领导简直想一头撞死在南墙,却无法改变熊孩子的心思。可没过几天,校领导就不用想撞南墙了,因为国家教育部下文,将修行知识加入到九年义务教育中来,名为“国学”,实际上就是传授修行知识。但华夏修行人有限,这项工作是百年大计,不可能一蹴而就,教育部为此专门设置了县级巡查办,负责一县之地的国学督导工作,实际上巡查员就是修行指引老师,前期要争取每个月将辖区内学校走上一遍,慢慢的有修行天赋的人就会崭露头角,在庞大的人口基数下,三五年后就能培养出大批传道种子,到时候百万剑仙也许不是梦想。
上行下效,既然国家层面都已经如火如荼的进行修行新生代教育,下面各层级学校更是热火朝天。尽管巡察办的老师至今还没有到小镇的学校开展“公开课”,但学校里的青少年儿童已经先一步动了起来,什么《内家拳经》《大小周天行功法》等在一个个小圈子里流传,更可笑的是诸如降龙十八掌、打狗棍法、如来神掌等小说家构思出来的“功法”,也似模似样的线装成册,卖给“识货人”。这种情况在全国到处各地上演,小镇只不过是一个缩影罢了。
多数学生心思浮动,似模似样的观看所谓的修行法,实际上修行法中多数都是狗屁不通、云山雾罩的话,别说是他们这些根本没入门的熊孩子,就是修行大咖来了也一样学不会。
学校里有好信儿的学生,就一定有性格孤僻的学生,三年级的余众就是性格孤僻学生中的代表。
余众是个孤儿,左腿先天小儿麻痹有些跛足。正是因为这个先天缺陷,他才会被父母抛弃了。福利院里像余众这样因生理缺陷被抛弃的孩子挺多的,老院长姓余,这样的孩子就多数都姓余。在福利院里还有很多正常的女孩子,这些孩子被抛弃的原因,多数是因父母想要儿子却生出了女儿,因那时候还没放开二胎,计划生育政策仍然很凶猛,悄悄生了、悄悄扔了也便没人在意。别看多数残疾儿童跟着院长的姓,可与那些生理正常的孩子相比,他们反倒是不受待见的人。
余众在不受人待见中长大,性格孤僻也是正常。但他不只是孤僻,而且“凶残”。据说他四岁的时候,就把院内八岁的小姐姐手指头掰断,只因为要抢夺那小姐姐的一个发卡;在五岁的时候,已经上了三年级的小哥哥笑话他是个瘸子,被他硬生生把腿敲断,也成了跛足一族;六岁时更是凶残,为了争夺上学的名额,把福利院两个七周岁的适龄孩子打得主动退出。
在学校里,老师同学都知道他的恶名,老师总是看着这孩子偷偷感叹,却也没谁有能力用爱心感化这个孩子。有三名班中的小霸王要合伙收拾余众,按理说一个跛足的孩子,又比同班人小一两岁,被收拾是铁定的了。三个小霸王在小巷子里伏击余众,先把他打倒,然后围上去踢。余众护着头在地上翻滚,抓住机会捧住一人的腿,用身体反向将那孩子的腿别断,另外两个伏击的孩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余众已经爬了起来,也不管脸上流的血,从包里掏出把长钉子压出来的小刀就把那两个孩子给捅了。
这样一个狠人,这样的一种情况!抓不进监狱、送不了少管所,就算想给这孩子禁足也没人敢。除了被打孩子的家长外,谁也不愿意得罪余众,因为无论怎么得罪他,总不能杀了他,孩子终究会长大,小时候已经如此凶残,长大后长大后把你全家灭门了也是有可能的。等着他慢慢长大,看哪个倒霉鬼被他杀了,然后一个枪子送西天,这才是最佳处理余众的方法。
余众的恶名渐渐传开了,没能耐的小人物都躲着他,有能耐的大人物也和他产生不了什么交集。福利院收留着他,学校各种学杂费都不问他要,镇里派出所的民警也警告周围的人不要去招惹这个小魔王,惹不起,躲得起。
同学们给余众起了个外号叫“傅红雪”,没事儿都离他很远,生怕被他给“雪”了。余众很少说话,总是阴沉着脸,但有个好处就是你不惹他,他也不会主动招惹你。福利院的孩子没有手机,余众也不和其他人交往,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天下修行人,更不知道被传为“天下第一修行高手”的人是谁,也就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参与“修行盛世”。
余众每天除了上课外,就是去镇子北面的甘河大桥上,或在桥上望着日升日落,或在桥下看着涛涛河水东流到未知的地界。据说余众是在这座桥旁被抛弃的,看到这孩子每天来这里,一些人心下觉得孩子有些可怜。被他打过的那些孩子及孩子家长却是希望余众哪天想不开跳河自杀,哪怕是失足滑下去淹死也好。可他们的愿望一直都没有实现,余众始终好好的活着。
这天放学,余众依旧背着书包来到甘河大桥旁,他从侧面的小路往桥底下走时,看到不远处街角的邮局门口停着六辆超大的越野车,旁边几辆轿车跟玩具似的。
余众长这么大只从电视里看到过这样气派的车,他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在他的心里,能多看几眼就是好的了。
这时候,从邮局里走出四个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走路龙行虎步,看起来比校长还阔气。一个二十多岁的女的,挺好看的,不过一张脸比余众还冷。一个十六七满脸愁容的男的,牵着一个三两岁的女童。
这伙人给人的第一感觉是一个大老板带着小蜜,领着儿子和闺女出来办事,余众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他马上发现似乎不是自己想的那样。那大老板是很阔气,但快到车子时却快走一步,把后门打开了。而那个女子也没有直接进入车,反而让那十六七岁的男孩先进去。看来这个男孩才是一伙人中的“老大”。
唉!余众叹了口气,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困所自己的小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自己的汽车。
他不羡慕别人,他只恨时间过得太慢。
余众站在河边,看着河水被落日镀成金色,缓缓向东奔涌,似乎不好的心情在这美景中也变得好了起来,忍不住长长呼出一口气。
不过,这美景马上就被人挡住了。那六辆超大的越野车竟然停在桥上,阳光斜照车身,在水面上投下一大片阴影。
余众感觉那车中坐着的“老大”在看他,斜着眼卯了一眼,发现在他这个视角,实际上是只能看到车顶的,他看不到车里的人,车里的人也应该看不到他。
他又自嘲的笑了笑,转头看向江面。气候的异常让土地产出的东西变少了,却让这河水变得丰沛起来。余众恍惚记得去年他能直接向下走到第三个桥墩,更热的时候河水只能淹没最中间的三四个桥墩,可现在河水已经蔓到第一个桥墩边上了,放眼望过去,二十几个桥墩几乎都淹在水中。
丰沛的河水使得水中的鱼类更多,余众盯着河水看了一小会,就发现一条大鱼追着一群小鱼,虽然知道抓不到,但他仍是忍不住掏出小刀,缓缓的朝那条大鱼刺去。
果然,当他刚伸手进入水里,不只是大鱼,连带着那群小鱼也是嗖的一下就游走了。
余众笑着摇了摇头,刚要起身,忽觉身后有动静,猛地一回头,只见一中年男人面目狰狞,狠狠的朝他一脚踹来。
余众认得这个男人,是被他扭折腿的那个学校霸王的爹,一般小孩子骨折,长个一两年也就好了,可那个小霸王比较倒霉,好了后也变成了跛腿,两年过去了,应该是再难正常了。这男人也许是专门过来要杀他,这里摄像头照不到,桥上的人也看不见,也许只是碰巧路过起了歹意,总之是来了,而且时机恰好。
余众笑了,他知道自己可能要死了,但他并不害怕,他右臂一甩,手中的小刀就扎向了那个男人。
那人即便把他揣入河,也必须要挨他一刀。
手短腿长,伸手的动作总要比抬腿快。
噗的一声,余众的小刀扎入了男人的小腿,竟然直接扎了个对穿。比余众脸还大的鞋已经到了他的眼前,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砰!”
余众听到一声响,身体忍不住一晃往后跌去,却被人一手拎住衣领给拽了回来,恍惚中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睁开眼睛的时候,双脚也落在了实地上。他的视线被一个人的背影挡住了,但这个人不是要杀他的那个男人。
挪动脚步,探头绕过这个背影,余众看到了要杀他的那个人捂着小腿,一脸愤怒的看向身前这个人,这个人身材有些稍矮,却很结实。余众看着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你是谁?别多管闲事。”那男人想站起来走,却从岸上又下来一群人,将他直接堵住了。
看到下来的人中有一个漂亮女子,怀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女娃娃,余众一下子就想到了面前这个背影是谁,不正是之前从邮局里出来的那个少年吗!
五十多岁的“老板”指着被他们堵住的那个男人,有些疑惑的问那少年:“沈先生,这人是?”
“他要将这孩子踹下河,谋杀是肯定的了,只是让我想不到的是,这么大个老爷们对一个孩子下手,真是一点脸也不要了。”
“沈先生”不再看那男人,而是转过头半蹲下来,饶有兴致的看着余众,但却不是对着余众说话。
“老先生,您是咱这东三省的主人,如何处置此事,还是您来做主。”
“老先生”很明显被这句有极大自主权的话给弄蒙了,他悄悄看向那个年轻女子,年轻女子道:“杀人未遂,您派人作个证好了。”
“老先生”挥挥手,两名彪悍的汉子扣住那男子的手,半拖着就往岸上走。
“该出手时不怯手,好一个棒小伙子。”沈先生朝余众笑了笑,起身对老先生道:“咱们也走吧,天快黑了,这熊地方的警察就没有二十四小时工作制一说,到时候调监控是个麻烦。”
“熊地方……熊地方……”那被扣住拖着上岸的男人叨咕两句,忽然挣扎着扭头:“沈白,你真的是沈白!我是大壮啊,十五年前被你揍过的个初三二班的大壮!沈白,你放过我,我不是要杀他,我只是要和他开个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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