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平整的石板官道上,前后十余辆大型马车排成一排,尘土飞扬,直奔东方而去。
乔迪在第三辆马车,而比利被分在第七辆马车上。
那天在紫袍人面前到底只是虚惊一场,双魂指的似乎是乔迪自身,并没有人觉察到维克托的存在。
那天之后,乔迪和比利被四个人带到城里的一处庄园,在那里还遇到了其他几个同龄的孩子,一起吃饭洗澡,还换了身衣服。
他们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期间不断有孩子被人送过来。
几天之后,这些人都被安排上了马车。
每一辆马车中,都坐着三十个左右年龄相仿的少男少女。
马车车厢宽阔,三十来个人坐在一起,丝毫不觉得拥挤。
旅途枯燥且漫长,再加上车厢里都是同龄人,开始的短暂沉默过去,就有人试探性的发声,大家也顺势开始聊起了天。
你一嘴我一句,车厢里很快就变的嘈杂不堪。
远一点儿的人在聊着什么,乔迪也听不太清,只能跟左右两边的人聊几句。
右手边的男孩一头黄色短发,眉骨处横着一道伤疤,鼻梁有些歪,脸上还带着麻子坑儿,虽然挂着随意的表情,但总让人觉得他心里绷着一股劲儿。
自打进到车厢里,这位就一直斜着眼打量着周围的人,眼珠转得飞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乔迪这边刚一搭话,他就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说起话来云山雾罩,也不知几句真几句假。
据他自己所说,他叫阿比,孤儿,也是街面上游荡的混子。
乔迪也是这么多年摸爬滚打过来的,哪怕他没说自己靠什么谋生,看他的眼神,架势,不断摩挲手指的小动作,就知道这家伙十有八九是个偷儿。
还是偷儿里最低级别的那种,只敢对穷人下手,欺软怕硬,缺了大德的东西。
乔迪打心底里不愿意跟这样的人过多交流,也只是随着附和了几句,就把头扭向了左边。
左边这家伙有点儿意思。
身体又瘦又小,像根缺了营养的竹竿儿,偏偏长了一张方正大脸,脸大头也大,整个人乍一看,跟一把锤子似的。
大脑袋下面连着小细脖子,真让人担心,他要是猛一回头,会不会直接把脖子扭断?
这把‘锤子’的大名叫普鲁,有点内向,不善言谈,似乎还不太能接受自己所处环境的改变,行为举止都显得有些拘谨。
不管乔迪跟他说什么,他也就是摇头或者点头,吓得乔迪都想伸手帮他扶着点脑袋。
乔迪也不是个善谈的人,两个人性格有点接近,生活经历也很相似,随便聊了两句竟然还很投缘。
都是半大的孩子,聊起来也没什么正题,七嘴八舌的说着,说累了就靠着车厢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就感觉到了,马车的摇晃停了下来,有人叫喊着催促他们下车。
入眼是一座陌生的城市。
与乔迪之前见到过的城市不同,这里建筑物的风格有种说不出的诡异,颜色也是以深沉的暗色调为主。
路上行人极少,偶尔路过的人也都裹着厚厚的披风,行色匆匆,不愿过多停留。
路过乔迪他们面前这座巨大黑色建筑的时候,都不自觉加快了脚步,生怕引起这群紫袍人的注意!
一阵风吹过,满城的肃杀气息。
顾不上多看,一旁还有人不停催促着,这几百个少男少女,一个接一个排着队走进了这栋高耸的黑色建筑物。
两旁的人每位都身穿紫袍,看不清面貌,只能见到脸上的骷髅面具。
面前的黑色建筑物大门极为宽广,并排走二十个人也绰绰有余。
大门上面的平台,矗立着一座栩栩如生的巨大骷髅头石雕,空洞的眼眶中两团火焰跳动。
只看了一眼,乔迪就感觉浑身发凉,从灵魂深处传来的震颤,吓得他赶紧低下头,跟着队伍穿过了大门。
连维克托都感觉一阵不适。
按照所坐的马车,每个人被领到不同的房间里,乔迪也只能远远的看了比利一眼。
两个人远远的用眼神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的走进了各自的房间里。
没等多一会儿,有几位带着白骷髅面具的紫袍人走了进来,手持着一些奇怪的道具,在每个人的身上指指点点,还有人在一旁记录。
乔迪也就随遇而安的任人摆弄,轮到他的时候,他还特意向门外看了一眼。
房门没有关,门口处还站着几个紫袍人,脸上戴的却是黑色的骷髅面具,似乎在交头接耳的谈论着什么,眼神还时不时的在自己的身上掠过。
等到所有人都被检测完毕,房间里的紫袍人退走,门口的黑骷髅紫袍人冲着房间内乔迪的方向招招手,
“那边那个,对,就是你,出来!”
乔迪愣了一下,房间内其他人的视线也都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愣着干什么,快点过来!”
紫袍人的语气变得严厉,似乎有点不耐烦。
没办法,乔迪只能硬着头皮挪动脚步,向着门口走去。
“跟上,走快点!”
紫袍黑骷髅带着乔迪向一个方向走去,头也不回的对他嘱咐道。
乔迪身材瘦小,几个紫袍人走得又快,乔迪只能不时的小跑几步,才能保持相同的速度。
这栋建筑里的走廊都是一样的风格,要是没人带领,乔迪准得迷路。
拐来拐去,也不知走了多久,几个戴着黑骷髅面具的紫袍人,在一扇巨大的镂空铁门前停了下来。
眼睁睁的看着之前几个不可一世的紫袍人,在这扇门面前竟显得有些紧张,恭恭敬敬地弯着腰,连语气都变得谄媚了许多,
“波泊图克大人,您要的人我们给您送来了!”
话说完了,几个人也没敢直起身。
乔迪不知所以,也只好跟着低着头,心里胡思乱想着。
一时间,走廊里安静的连喘气声都大得像刮起风一般。
一片静谧之中,听着两个轻柔的脚步靠近了铁门,随即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左右两扇门分别向外推开。
两个身穿白袍的少年推着门,伴随着吱呀的摩擦声,铁门开到了最大。
随着门被推开,一股腥咸的气味从屋子里面飘了出来,引得乔迪鼻腔内一阵痒痒。
一个声音由远至近的飘来,那种不软不硬的语调,听的人心里一阵难受。
“这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后天开启双魂的小东西?”
“嗯,不错,果然是个好苗子,行,人我留下了,你们走吧。”
声音随着气息拉长,像是人有气无力的吟叫,偏偏每个字音发的尖锐入耳,绝不是弥留之人能发出的声音。
听起来说不出的怪异,让人不寒而栗。
乔迪咬着牙,才能忍住自己脊背上传来的别扭颤抖。
在他前面的几个紫袍人,一直低着头不敢妄动,听到了这句话,这才如蒙大赦的立马回答道,
“遵命!大人。”
为首的紫袍人冲着乔迪一抖袖子,低声喝道,
“还不快进去,能服侍大人是你的荣幸!”
乔迪有些不明所以,也不敢说什么,低着头走进了房间。
身后的铁门缓缓关上,隐约听到了几个紫袍人急匆匆离开的脚步声。
乔迪站在门口,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继续低着头等待。
直到感觉有人走到了自己的面前,那个诡谲怪异的声音再度响起。
“把头抬起来,我看看你的脸。”
乔迪战战兢兢的抬起头,跟面前的人对上了视线。
面前的男人长的很秀气,说是男生女相也不为过,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好的过分的皮肤。
乔迪与他仅有半臂之隔,竟然看不出他脸上有一丝毛孔,光滑的如同新剥皮儿的鸡蛋!
身高高过乔迪一头,身材匀称,显然一副养尊处优的派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正看着自己。
眼眶中一双异色瞳仁,左黑右蓝!
乔迪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一时间有些出神。
眼前的男人上下打量着乔迪,啧啧称奇,
“不错不错,果然是很少见,天生的隐双魂,竟然能够自己分裂。”
一只白玉般的手掌搭在了乔迪的肩膀上,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弟子,”
“记住,我叫波泊图克!”
乔迪一颤,没做多想,当人弟子总比出去要饭逃亡强得多,立刻深鞠了一躬,
“学生见过老师。”
波泊图克轻声一笑,“呦,倒是个聪明的孩子。”
转身叫着门口两个白袍的少年,
“带着你们的新同伴去换上我们的衣服,一个辰时后来艺术馆找我。”
乔迪回头看看那两个少年。
感觉两个人在听到‘艺术馆’这几个字的时候,肉眼不可见的轻微颤抖了一下。
波泊图克走进了一扇门之后,两个人来到了乔迪面前,“跟我们走吧,你……”
“我叫乔迪。”乔迪赶紧回话。
能听出来,这两位大概跟自己一样,是老师的弟子,还是有必要搞好关系。
“嗯,乔迪,跟我们来吧。”
两人也没多说话,带着乔迪一前一后的穿过一条走廊。
走廊的顶部是个圆拱,两旁的墙壁刷的洁白明亮,仔细看上面还有有淡红色的印迹,看不出是什么形状。
一路上,乔迪想方设法,想从两位嘴里套出一点有关自己老师的话。
老师是谁,这是哪里,为什么其他人好像都很害怕这位老师?
乔迪肚子里有一大堆想弄明白的问题,对自己的处境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可惜两个人嘴严的很,不管乔迪问什么,两个人的回答也都只有一句,
“等老师给你上完第一课,你就全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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