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先家后己再国”的士族垄断了天下人才,严重时候高达八九成,并占据了国家要职。士族同气连枝、共同进退,便是皇室也不得不屈从,一旦遇到弱势的皇帝,他们便像瘟疫一般发展起来,掌控着朝中重要部门!
士族的存在,对于一个王朝来说并非是一件好事,也因如此,英明神武的隋文帝杨坚才会创出科举制度,为了就是遏制门阀世族的成长。只因士族力量过于强大,科举制度不但没有改变多少现状,反而壮大的士族的力量。杨广即位以后,将杨坚对付士族用到了极致,不过,与杨坚的温和手段不同,他采取的手段是杀戮,后来实在找不到由头了,索性借用战争来消耗士族的精英力量,他急功近功、不予妥协的铁血手段,激起了士族的反抗,最终隋朝被玩死了。
李家虽是最大的受益者,但见识了士族的厉害及爆发出来的能量后,李渊对于士族却也深为忌惮,李渊虽然没有明确的表示出排斥五姓七望的意思。但毫无疑问目前李唐王朝的核心成员没有一个是五姓七望中的成员。李唐倚重五姓家族出来的人才。重用却不大用,使得五姓七望远不如以前那般具有政治影响力。
为了对付五姓七望等传统士族,李渊更是大力支持关陇世家的发展,但他知道这是饮鸩止渴的做法,就算关陇世家将五姓七望取而代之,那也是另一个五姓七望。李世民有着不输于杨坚的高瞻远瞩,即位之后就将门阀世家视为肘腋之患,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他做了许多压制世族门阀的事情,但因门阀世族根深蒂固,取得的效果并不明显。
李世民一听罗通要刨士族的根,李世民哪里还坐得住。
对于罗通的才能,他一直没有看透。从气质上来看,罗通身上的领袖气质是成就大事者才能够拥有的,虽然他们结识不到半年,但罗通从一开始的独闯突厥、舌战朝堂、破突厥三策,到破吐谷浑阴谋、重视科技以及吐蕃一事上都表现出现相当厉害的潜力,深谋远虑较之朝中大臣有过之而无不及。罗通说要刨士族的根,自然自己士族的根是什么,甚至他说有刨根的法子都有可能,正因如此,李世民才这般失态。
到了甘露殿,李世民把罗通往地上一放,下达了偷听者杀无赦的严令!然后用火辣辣双眼望着罗通,道:“你倒说说,王家的根是什么?”
罗通暗自窃喜,看样子,李世民的心思已经跟他想到了一块,这位千古明君已经看出了士族存在的危害。只是满朝文武中的很多人都与士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拿程咬金来说,他是崔氏的女婿,连一个粗犷的武将尚且如此,文官方面就更别说了,也因如此,李世民根本不敢向士族动手,否则,又将是杨广的下场。
“王家的根是家中万卷藏书!如果家家都有万卷书,他们就不会地位超然了。”
士族就像武侠小说中的少林派,就算没有什么惊才艳绝之辈,但所有人都承认它泰山北斗的地位,根本原因就是源远流长的少林派有藏经阁这个武学宝库,他们只要随便开放一本武功秘籍,就能让天下武林成为替他们卖命的俗家子弟。但如果人人都有藏经阁、人人都有七十二项绝艺,那么,在天下人眼中,少林派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物体。
“你可知道藏书量是衡量一个家庭富裕与否的标准之一?‘家家都有万卷书’简直是白日做梦。”李世民差点没让罗通的天真给气晕。
“书籍是很贵,但真正贵的还是组成书籍的纸张。”
“嗯,是这样!”李世民表情严肃,给予了肯定的答案,他不由瞄了罗通一眼,见他自信在胸,不免心头一颤,尝试问道:“难不得你有办法把纸张的价格降下来?”
“据我所知,马莲草、芨芨草、竹子、芦苇、芒秆、麦草、稻草等草本植物都是造纸的原料,这些东西遍地都是,除了收割的人员开支,几乎不花任何本钱!或许不如宣纸,但一样洁白如玉、光而不滑、百折不损、吸水润墨、宜书宜画!少了宣纸复杂工序,这价格又能高到哪里去!制浆时只需加入苦涩的黄孽,产出的纸、制造的书籍便能避免虫咬,可以长期储存。”
宣纸丝毫不逊色后世纸张,唯一的缺点就是做工繁杂,一张上好的宣纸需要经过浸泡、灰掩、蒸煮、漂白、制浆、水捞、加胶、贴洪等几十道工序,历经一年方可制成。故而宣纸极贵,常人家里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即便是李世民这大唐皇帝,也舍不得浪费,平时用的都是硬黄纸书写,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会用上宣纸。
现在罗通竟然说用那些没用的杂草就能制作相当于宣纸的新纸,李世民一听立刻动容,激动的站了起来,动作太大,直接碰上了面前的案桌,将案桌掀翻了过去,案桌上的东西噼噼啪啪的落了一地。
屋外的护卫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冲了进来。
李世民一挥手让护卫退了下去,对于一地的狼籍,如若未闻,问道:“贤婿,此话当真!”他并非不知罗通不会骗他,但心底还是忍不住多此一举的问上一问。
“材料一定没错,但我需要造纸作坊、造纸良匠来实践!”
李世民呆呆的看着神色笃定的罗通,不可置信的念着:“马莲草、芨芨草、竹子、芦苇、芒秆、麦草、稻草”他反复念了几遍,讶然道:“就这些平淡无奇的东西就能造出这么好的纸来?”他不敢相信。
罗通信心十足道:“事实胜于雄辩。”
李世民道:“朕不是不信你,只是此事确实关乎我大唐的千秋万世,朕有些高兴过头了。你说的不错,这纸若是面世,我大唐上下的所有百姓都能有纸可用,各种书籍学识能够通过这种纸来传到所有百姓家中,让寒门士子得到翻身的机会。”
士族之所以强大,跟他们的学识是分不开的。士族子弟,那怕是一个才智平凡的人,他们都有家族流传下来的万卷书供他们阅读,能够衣食无忧的学习,以书中知识增长他们的才学。
寒门子弟既买不起书,又买不起纸,同时还要为生活奔波,试问即便是万中无一的天才,他们的学识又如何比得上士族?
面对这种情况,历朝历代的皇帝又能如何选择?他们固然想提拔寒门子弟,但只能选择才识更高的士族子弟。
当然也有人说读书不一定能够成才,可是寒门子弟连书都没有读过几卷,字都不认识百个,这成才的几率又有多少?除非是那种妖孽级别的天才,可是这类妖孽级别的天才全天下又有几人?
况且构造一个王朝的关键不在于王朝中有没有妖孽级别的人才,而是在于一群根基稳固的二流人才。这二流人才,才是一个国家的根本。而有着巨大藏书量各大士族正是二流人才的生产基地。面对这些人才,杨坚、杨广、李渊、李世民都不想用,虽然这些世家大阀里出来的人,十个中至少也有个四五个能成为实干的官吏,但是他们对朝廷的忠诚却远远地低于他们对自己家族的忠诚。这点是皇帝万万不能接受的,可偏偏不能不用,这感觉让李世民非常郁闷。
但只要把张纸的成本降下来,寒门子弟人人有书读、有纸用,拥有跟世家大阀一样的学习条件,凭借大唐千万寒门子弟难道还斗不过世家大阀?只要大唐摆脱对于世家大阀的依赖,以李世民的手段,这些世家大阀还不是让他们圆就圆,让他们扁就扁?李世民想到了这一点,难怪他会如此的兴奋。
“就是,等我把新纸制作出来,制作成书籍后,一本十文,买三本送一本,让书籍变得一文不值,气死王家这些王八蛋。”罗通咬牙切齿的说着,一派斗气的样子。
他不会不知道李世民的想法,只是在皇帝面前有些时候表现的太明白,反而不会有好事情。
全新的造纸术?用来斗气?
李世民一脸惊愕!忙点了点头,看了罗通,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纸造作坊臭气熏天,那废水人喝人死、浇物物死,整个长安都没有一个。造纸工匠宫里是没有的!”
罗通失望不已!却听李世民又说道:“宫里没有,长乐有。长乐的封地是万年县,她有不少作坊,其中就有造纸作坊,明日可让长乐陪你去找人。”
罗通恍然点头,倒是忘了长乐公主是个小富婆一事了。在古代,嫡长公主就是一个无比夸张的金手指,长乐在万年县的有着三千户的实封,别人拼死拼活一辈子,论一个月的收入也比不上长乐嫡长公主这一个身份!就拿秦琼来说,他是左武卫大将军,为大唐立下了汗马功劳,实封也才不过七百户,不到长乐的四分之一;罗士信就更悲剧了,为李家卖了一条命,封地只有区区三百户,还是生前任职的远离长安的河东绛州一个村子,具体在哪里罗通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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