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顾清池唇角带着轻慢的笑,道:“正是。”
“那你要参奏他什么?”
皇帝决定了,如果顾清池敢说一个关于自己被人扣了绿帽子的事情,他就现在直接让人斩杀了他!
可谁知道,顾清池却并未提及此事。
而他更没有想到,顾清池会提及那一桩早就被人强行埋藏在心底的陈年往事。
顾清池字字掷地有声,在殿内回响:“臣,顾清池,参奏武安侯秦思安,以麒麟为毒谋杀先帝,销毁圣旨,杀害宫嫔,谋害皇嗣,桩桩件件罪大恶极,请皇上——明断。”
这话一出,殿内大多数的臣子都目瞪口呆,只有小部分知道内情的,却也都低着头,不让别人看清楚自己脸上的表情。
皇帝听得顾清池这话,只觉得整个脑袋都炸开一般,眼前都有些看不大真切,他指着顾清池,喘着粗气问道:“这就是你要参奏的内容?简直是一派胡言!”
这桩桩件件,当年都是自己所指使的,如果自己承认了武安侯的所作所为,岂不是也就承认了自己才是当年的主谋么?
皇帝还没糊涂到这个地步,所以看向顾清池的神情也越发的冷冽了下来。
听得皇帝的话,顾清池神情不变,直视着他的目光,不卑不亢道:“臣有理有据,若皇上不信,大可听武安侯自己的辩驳,看这些事情究竟是否属实。”
顾清池越往后说,皇帝的一颗心越沉了下去。听武安侯自己说,难不成秦思安也背叛了自己?
皇帝惊疑不定的看向武安侯,却见他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忏悔:“微臣辜负天恩,犯下滔天大罪,请皇上治罪!”
武安侯的年纪有些大,再加上这些年被折磨的苦不堪言,在牢中的日子更是将他的精气神都给磨灭了去,此时满头银白,脸上一片死灰,说完这些话,他又重重的磕头谢罪。
背叛皇帝,实非自己所愿,但是这天要变了,他可以死,自己的儿子却还年轻。
他不能将秦家一门都给拉进去。
所以,只能听从顾清池的话。
武安侯一开口,皇帝瞬间便将桌案上能砸的东西都扔了过去,怒骂道:“一派胡言,朕看你是糊涂了吧!”
这些罪名,武安侯就算是请罪,他也不能治罪啊。这满朝文武都不是傻的,一个武安侯怎么会做出来这等事情,背后定然是有人指使。
当年那些事情他废了多大的功夫才压了下去,如今怎么会允许别人扯出来?
皇帝说到这里,大手一挥,道:“来人,武安侯疯了,将他带下去!”
眼见得皇帝要人将武安侯给带走,顾清池抬手便拦住了:“且慢。”
他止住了那些御林军,目光逼视着皇帝。
那一刻,皇帝感觉到了无比大的威压。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而顾清池,他正当年。
面对皇帝羞愤几欲吃人的目光,顾清池站在殿内正中,看着皇帝问道:“武安侯的罪孽,若皇上不信,臣可拿出证据来。还是说,当年有什么隐情是危及到您的,才让皇上这般的忌惮?”
他每一个字都在往皇帝的心里插刀子,皇帝咬牙切齿,恨得几乎想当场杀了顾清池。但是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杀了顾清池,也得是自己发难,而不是被顾清池逼迫的。不然的话,他没办法对这满朝文武交代。
念及此,皇帝沉声道:“这武安侯所说的话分明就是胡话,你所谓的证据,离当年的事实远了近二十年。焉知不是你们做出来的伪证?顾清池,你这是想要做什么,造反,还是逼宫?!”
听得皇帝这话,殿内的臣子们都低下了头,皇帝这个罪过实在是太大了,他们谁都不敢认。
认下来,那便是祸及满门的罪过。
见他们都不言语,皇帝的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继而冷哼道:“来人,武安侯行为不检,御前不恭,将他给朕拖出去斩了!”
自从那事儿出了之后,皇帝对于武安侯的那么一点点的情谊就都消失殆尽了,再加上他今夜竟然妄图要将早些年的那些秘密吐露出来,皇帝更加留不得他了。
毕竟,那些事情,只能烂在黑暗处,绝对不能见得光明!
眼见得皇帝下了命令,顾清池却再次拦住了他们:“皇上这般急不可耐,难不成是心虚么?”
他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嘲弄,让皇帝的神情瞬间冷却了下来。
“顾清池,这是你该对朕说话的态度么!”
闻言,顾清池声音不变,唇角甚至还带着一抹笑容:“皇上若是不心虚,为何连他的剖白都不敢听?”
“你——”
偏偏这时候,先前那些低下头不敢说话的臣子里,有人抬起了头,附和顾清池的话:“皇上,武安侯心怀不轨,今日能当堂认罪,还请皇上主持公道,还当年一个真相。”
他的话说完之后,其他人也都纷纷开口:“臣等附议。”
这一片请愿之下,皇帝的脸色几乎黑如锅底,他伸出手指向他们,却是颤颤巍巍的,眼前也看的越发不真切起来。
“好,那朕就让你说个清楚!”
皇帝看向武安侯的时候,神情里面带着威胁。
这么多的大臣,背后势力盘根错杂,他没办法将这些人都给处置了,只能暂且顺着他们来。
不过……
皇帝给旁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做了一个手势。
他就不信,顾清池不会出殿门。只要他出去一步,就会被射成刺猬!
那小太监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了,皇帝这才坐了下来,目光阴沉。
不想,武安侯说出的话,却让他坐不住了。
“老臣有罪,当年不该一时糊涂,安陵王说的所有罪证,老臣都认。”
他说到这儿,又看向皇帝,一字一顿道:“只是,老臣并非这件事的主谋。当年指使这一切的,乃是当今圣上。”
这话一出,皇帝几乎气得要晕过去了,一张脸上黑如碳,却偏偏因着用药的关系,还显现出几分不正常的红色来。
“混账东西,你这是一派胡言,竟敢将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朕的头上!”
皇帝没想到武安侯竟然真的会说出来,脸上的表情越发的难看了下去。
对于皇帝这话,在场的臣子们却是再次低下了头,神情莫辨。
有惴惴不安的,有心中兴奋的,更有神情诡秘的。
唯有顾清池一错不错的盯着他,反问道:“皇上当真觉得,这是一派胡言莫须有的么?”
听得顾清池的话,皇帝瞬间觉得心中有些不安,他怎么觉得,顾清池这话仿佛还带着后招呢。
下一刻,便见顾清池拍了拍手。
年纪老迈的宫人,须发皆白的老太师,以及……那个二十年前就该死掉的内务府大总管。
这些人挨个陈情,在满朝文武的面前,解开了当年的一个真相。
二十年前,顾清源为了得到皇位,杀死先帝先皇后,销毁圣旨,肃清异己,自己坐上了皇位。
这其间,他打压的世家大族不计其数,企图将这西楚的大好河山笼在自己的控制之下。
为此,更是不惜割让国土,置黎民百姓于不顾。
“简直是胡说八道,这分明是你们做的伪证!”
皇帝觉得头疼的几乎要炸开,他指着顾清池骂道:“你这个畜生,竟然为了皇位不惜颠倒黑白了么?朕乃是嫡长子,继承帝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为何要去谋害父皇母后!”
“皇兄,到现在你还要遮掩么?”
顾清池收敛起笑意,神情冷淡:“你若真的是嫡长子,那定然是不会谋害父皇母后的。可问题是,你不是!”
“先帝啊,你若是在天有灵,真该看一看,大皇子将您的江山祸害成什么样子了呀!”
那个老太监满嘴的牙都掉光了,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太多的痕迹,满面风霜,再无当年的半分痕迹。
唯有那声音,却还能让人听出来旧人的模样来。
“大皇子,当年先皇后怜悯你出生丧母,将你抱在她的身边养着,这么多年待你如同亲生,可你却对先皇后做了什么?逼死了先皇后,还害的她唯一的儿子多年里行走在刀刃之上。若非苍天有眼,怕是王爷早就性命不保了!”
听得那老太监的控诉,皇帝更觉得头疼。
这个声音,他是不陌生的。
当年父皇身边最宠信的大太监,自己不是命人将他给弄死了么,为何他还会活着?
更让人心惊的是,皇帝觉得眼前的东西越来越昏,让他心生恐慌。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皇帝气得在桌案上不住地挥着手,可是那桌案上的东西早被他扫落在地上,再无可以摔的东西。
“血口喷人,朕从未做过!”
见皇帝癫狂的模样,顾清池视若未闻,只是拍了拍手,命人将一道陈旧的诏书拿了出来。
“皇兄看来是糊涂了,那么这个,想必你也不认得了吧?”
明黄的龙纹圣旨,让皇帝的神情有了瞬间的清明,在看清楚上面的内容之后,更是浮现出了几分恐惧和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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