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门外大雨哗哗下,门内小曲儿哼哼唱。马立远忙了一天,正坐在餐桌边吃着小菜,饮着小酒,嘴里愉悦地哼着小调儿,优哉游哉,自得其乐。他已是两鬓斑白,妻子已故,孩子早已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生活。无忧无虑,给人看病,也算是神仙般的小日子过得踏实安乐。/p
“当当当”一阵敲门声打断了马立远的晚餐,他开门一看,是隔壁邻居王友来。这个王友来善于交际,人缘好,他们做了多年邻居,平日里一唱一和地你来我往,相处得十分融洽。/p
王友来把雨伞立在墙角,抱怨外面雨下得大,害得他老伴儿老毛病犯了。原来他的老伴儿腿脚关节在年轻时烙下的毛病,一到阴天下雨就疼,马立远自己研制的膏药就成了大救星,用上效果好。/p
“老哥哥,你别着急,我再给你开几贴膏药,回去贴上几天,自然就不疼了。”马立远边说边到柜子里取药。/p
“这是什么酒啊?闻着真香!”王友来走到桌子边上盯着桌上的酒瓶子乐出了声,嘴瘾上来了,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走到厨房给自己拿了个杯子,倒了小半杯酒,坐下来细细品。/p
“这是我泡的药酒,劲儿小,多喝点无妨。”马立远说着,递给王友来几贴膏药,坐下来继续吃。/p
谈话间,他们就聊起了白天发生在小巴黎舞厅的枪战,左邻右舍的都在议论,说什么的都有,故事编的越传越邪乎。他们俩也没亲眼所见,都是道听途说,照着自己的理解,倒也讲得头头是道。/p
马立远说道:“听说,冯少文绑架的人,就是珍珠饭店的齐暄齐老板,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仇怨啊?”/p
“有没有仇怨谁知道啊,不过江龙帮可不是善类,什么坏事都干。现在冯老大没了,江龙帮也算是走得走,散得散,支离破碎,各奔东西,留下来的跟着冯少文做些正经生意,没想到啊,本性难移,黑豆变不了黄豆。”王友来说着,夹起一粒盘子里的炒黄豆送进嘴里。/p
听说齐暄出了事,王友来心里惦记着,晚饭都没吃好。他与齐暄的爷爷交情不浅,至从上一次在警局遇见了齐暄,他便经常念着这个孩子,觉得就如同自己的孩子般亲切。这回听闻小巴黎舞厅的案件,他着急,也不知齐暄是否安好,想去齐家问问,又不好意思去,毕竟已经太久没有登门拜访了,自己在外地做生意赔了钱,一个落魄的糟老头子,实在羞于见他们。就算真见了面,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怪难为情的,不如不见。/p
喝着酒,听着雨,想着人,王友来无奈地叹了口气。/p
马立远因为和冯少文家的关系,也是叫苦连连:“冯老爷子当初没少照顾我,管他什么人呢,反正也没坊间传得那么坏。人心都是肉长的,还是要互相体谅。只是和他们家扯上关系,我也是心惊胆战的。就前几天,还有个江龙帮的小兄弟,惹了麻烦被人给打了,跑到我这儿来瞧病,我是大夫,来找我了自然是要看啊。可就是怕摊上事儿,万一得罪了谁,再把我这诊所楼上楼下的给砸了,我心脏不好啊,受不了!”/p
王友来笑呵呵地听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听天由命吧,想那么多干啥。”/p
两人有说有笑地聊了一会儿,王友来起身去了厕所。可就在这时,房门再次被敲响。/p
打开门,两个魁梧的汉子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看见马立远便问:“你是马立远大夫吗?”/p
“我就是,你们——”/p
两个陌生汉子在屋里转了一圈,问道:“就你自己,没有其他人?”/p
“我一个人住,你们是来看病?”/p
“我家少爷病了,请你去看看。拿上东西,早去早回。”/p
马立远正吃得欢畅呢,这说走就走还真是让他不太高兴。不过谁叫他是大夫呢,治病救人要紧,于是他询问起那位少爷现在什么情况,是病了还是受伤了,住在什么地方。奇怪的是,那两个汉子丝毫不肯透露具体情况,就连去什么地方也不告诉他。/p
“不了解情况,我怎么看病啊?我得知道要带什么东西抓什么药啊?”/p
那两人凑到一起说了几句悄悄话,然后对马立远说:“肩上有颗子弹。”/p
“子弹?”马立远听后一惊,他是个中医,不是外科医生,取子弹应该去医院,怎么找他这儿来了。他瞧着眼前两位年轻人,也不知是哪路来的神仙,跟他们去,会不会有危险?不跟他们去,会不会有更大的危险?/p
他心里琢磨着,身体倒是没闲着,找药拿工具往药箱里装。回头再瞧瞧那二人,表情冷漠,怕是不好惹,想要拒绝的话都走到嗓子眼儿了,却憋着说不出来。他不敢说,能让子弹打伤的人,岂是普通人?医院不去,冒着大雨来找他,怕是其中有隐情。/p
“好了吗?”一个汉子问道。/p
马立远连忙点点头,“好了好了”,随着他们走出门。要迈上车门了,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个王友来,下意识地回身朝屋里瞅瞅。转念又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他们也不知道屋里还有人,不提也罢,免得惹麻烦,回来再同王友来解释解释就完了。于是便上了车,一路疾驰而去。/p
从厕所出来的王友来正巧听见有人进门,他慢慢悠悠地掀开帘子朝外一看,有两个青年男子在与马立远说话。他以为是来了病人要看病,便要出去告辞回家。不曾想恰巧听见他们说“子弹”,王友来留个心眼,站着没动,躲在暗处偷听。等马立远和他们走了,他才出来,拿起桌上的膏药,看门口没有动静了,才推门回家。/p
回到家的王友来把膏药给老伴儿贴上,便走到阳台上,想着刚才发生的事儿,越想越觉得其中有问题。病人是谁?为何中弹?他心里想着,嘴上嘟囔着,过了一会儿,像是有一道闪电击中了他的脑袋,他喊道:“哎呀,会不会是——”/p
王友来搓了搓脑门儿,想起了今天在小巴黎舞厅发生的案子。他仔细回想刚才马立远和那两人说话的细节,很有可能与冯少文有光。他望着街道的尽头,忽然为马立远担忧起来。而马立远在被带进一栋房子后,算是拨开云雾见真容了。出现在他视野中的人,正是冯少文。/p
“冯少爷,怎么是你啊?”马立远说道,脸上浮现出惊恐之色。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刚才还和王友来说起冯少文,就这么短的功夫,就见到真人了。/p
“马大夫,不必慌张,我受了伤,劳烦您给瞧瞧。”冯少文虚弱无力地窝在沙发里,眼神呆滞,同往日里意气风发的杰出人士判若两人。/p
就在逃离小巴黎舞厅后,冯少文和几个手下去了一家小医院,医生刚要为他治疗,只见楼外把守的手下冲进来说是见到警察来搜查。无奈,冯少文只好赶快从医院后门溜走。他们必须先找到一处安身之所,把子弹取出来,再做打算。思来想去,现在对冯少文来说,躲到哪里都不安心。警察会找遍江城的医院诊所,家里和工厂也不能去,旅馆饭店太容易暴露,市郊路程过远,而且也没有可靠的藏身之所。/p
冯少文一伙人扔下停在医院门口的汽车,躲在狭窄的胡同里冥思苦想,眼看雨越下越大,雨滴打在冯少文的头顶,考验着他的忍耐力。/p
“都怪这个刘静云,冯少爷,你真是白疼她了。”一个手下叹道。/p
冯少文忽地抬起头,有了主意:“刘静云,对啊,她应该不会傻到自己跑回家去吧?”说着,冯少文带上弟兄们,隐蔽前行,来到刘静云家。果不其然,刘静云没有回家,而是同岳心他们去了茉莉俱乐部。一栋无人的房子正好成了冯少文的避难所。/p
找到藏身之处,他想起了以前经常给父亲看病的马立远,于是天黑后,就派人到诊所去把他请过来。/p
马立远心里七上八下的,可是也没空抱怨了,只能快点把子弹取出来,然后好赶紧走人。他把药箱放在手边,开始为冯少文医治。/p
“冯少爷,毕竟我是中医,取子弹以前少有涉及,手法粗糙,你忍着点儿。”/p
虽然马立远给冯少文吃了止痛药,涂了止血麻沸散,可是效果与医院里使用的注射麻醉剂相差甚远,疼得冯少文连连嚎叫。手下担心喊声太大惊动邻居,就转来一条毛巾堵在冯少文口中。原本害怕被外人瞧见,屋子里的大灯都没敢开,只开了些壁灯台灯照亮。冯少文有让手下把窗帘都拉上,客厅里的光线不足,马立远屏气凝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累得他汗流浃背,两眼昏花。/p
好歹治疗进行得很顺利,子弹不深,没伤到骨头。他给冯少文的伤口处撒了些中草药,敷上药膏,缠上绷带,终于松了口气。/p
“处理完了,别沾水,多休息。没别的事儿,我先回去了。”马立远笑着收拾好药箱,准备离开。结果刚迈出几步,就被拦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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