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关外的短毛怪,不是什么公子!”
青年男子瞪着文刀,不仅没有回答问题,而且还突然大胆地恶语相向,令一屋子的人一时间很是错愕。
半晌,文刀沉下脸,冷声对道:
“短毛就是鞑子野猪皮了,那猪鼻子插葱就是大象了吗?”
话音未落,只见墙角边的少女猛地扯了一把男子,低头施礼道:
“我哥哥叫张宝,我叫张果,我爷爷当年就是在关外被那短毛怪一刀杀死的,所以他、他见了——”
哦,文刀的脸色,一下子和缓下来,示意少女起身道:
“原来也是有血仇的人家,面对鞑子野猪皮,理当同仇敌忾。不过,流贼同样也很是凶猛,瞧你们这样子,不像是逃难回来。我好奇的是,躲在家里,你们是如何躲过满城兵灾的?”
“天天闹土匪乱民,我们自有藏身的法子,不劳你过问——”
张宝说着,好像文刀会吃人一般将妹妹张果扯回身边,然后一脸漠然道:
“看在瞿府人份上,你们可以在我家留一晚上,不过要想讨吃的,我劝你们最好不要打这个主意,哼。”
张果看看一脸匪气的刘仇,心中有些惶恐,生怕自己哥哥的话,惹怒了这位看上去明显不是好人的不速之客,连忙拽着张宝歉意道:
“我哥哥不是这个意思,他、他其实想说,我们也好几日都没有粮食吃了,就连野菜也只剩几颗。你们这么多人,喝水都不够。”
瞿霞一下子雀跃起来,拍手笑道:
“妹妹好眼力,居然认得我们是瞿府的人。公子,公子,他们都饿了好几天,能不能快点把今天的伙食拿出来!”
瞿武、瞿葭忍不住以手扶额,刘仇更是直接翻白眼道:
“瞿大小姐,公子任何一样东西也都不是大水打来的。再说了,每日每人的伙食,都是有定数的,哪有多的送出去!”
瞿霞同样也是翻着白眼,哼声道:
“不要你管,公子拿出伙食,到时我不吃,我把我的那份,送给他们吃,这样谁都没话说了吧?”
瞿葭摇摇头,上前拉住张果柔声细语道:
“谢谢妹妹,我瞿府、瞿府里面被那闯贼大军弄得实在是污秽不堪,无法住人,才不小心摸到了妹妹这里借宿。妹妹放心,等安定些了,我、我一定想法子送些粮食过来以表谢意。”
张果看看张宝,嘴张了张,却没有再说话。
瞿葭看在眼里,声音不觉更低了一些,看看文刀悄声道:
“妹妹,家里没有粮食这是肯定的,但柴火、大锅什么的总归有些的吧?你、你能不能带我去,烧些热水,我想、我想——”
张果看看风尘仆仆的瞿葭,马上会意,指了指外面漆黑黑的院子,就要引着瞿葭过去。
“你不许出去,就待在屋里。”
“张宝兄弟,你既认出我是瞿家人,应当也识得我是谁吧?走走走,我跟你一起,陪着咱两家妹子去弄点柴火,烧些热水支用。”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瞿武,这时站出来,蹒跚着将张宝一把攥住,手下暗暗用了点力气。
张宝看看瞿武,有些想挣脱,可最后一想,不觉叹口气,便扶着他走了出去。
这瞿武一直没有问他根脚,看来作为地头蛇还是有些门道。
文刀看在眼里,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院子里,快速调出了吃食和急需用品,将背囊塞满后,喊了一声刘仇,将背囊直接交给了他:
“我有些累了,你将背囊拿出去,数数人头,照我的做法把吃的弄出来吧,我找个地方歇息歇息。”
刘仇答应一声,飞快地出去,一副手里有粮当家作主的样子,大呼小叫着:
“让开让开,怎么半天才把火点起来。公子今日让我做主掌勺,你们赶紧把火烧大一些,另外再去找碗筷,脸钵,马上吃饭。”
听到吃饭,瞿武顿时乐了,看看刘仇,奇怪道:
“吃饭就吃饭,还要脸钵作甚?”
刘仇低头检视着背囊,生怕被人看到里面秘密似的,背过身子,只是在嘴里大声喊道:
“公子说累了,又说没有丫鬟,这里好几个女娃娃,有人去服侍一下吗?”
瞿武闻言,顿时脸色一变,下意识地看向张果。
张宝马上一脸怒色,尽管对他有些发憷,但还是望着瞿武硬着脖子说了一句:
“别看我们,我们与那公子不熟。”
正说着,那边的瞿葭,却早已将一锅热水烧得热气腾腾,然后手忙脚乱地在张果的相助下,生疏地将热水往一只土制脸钵里倾倒,注满水后,然后双手端起,跌跌撞撞地往屋里走去。
瞿武一脸愕然,愣怔半晌,才想起来吼了一嗓子:
“大妹,你、你干什么去?”
瞿葭充耳未闻,只是脚步顿了顿,紧接着便一头扎进房里。
弄好了吃食,只等下一锅水烧开。
刘仇护着地上花花绿绿的吃食,好整以暇地看着,忽然笑出声来:
“瞿家大爷,你没看出来吗,你这大妹比你们都有良心,当然是烧了些热水去服侍一下公子去了呀,哈哈哈!”
“你大爷——”
瞿武只感觉自己脑门青筋直跳,拔出拳头怒视着刘仇:
“你胆敢再说一句,老子要你好看!”
刘仇一怔,马上翻翻白眼,一脸蔑视道:
“有种你就来,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是谁。在山里第一天把你拦下来,那时老子就发现一块被人扔在沟里的锦衣卫腰牌,不知是谁的哩。嘿嘿,好大的官儿,锦衣百户哇,说出来晚上都能吓得小儿不哭夜!”
瞿武顿时矮了半截,抚着伤口,慢慢蹲下身子,嘴里十分不甘道:
“我这大妹,虽已定亲,却因夫家远在关外战事难回,生死不知,至今还是处子之身。她、她又是我郧阳府望族瞿氏一门长女,若传出去,她还怎么活人?”
见瞿武服软,刘仇看看张宝,张宝吓了一跳,赶紧摇手道:
“你们说你们的,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说完,便一个转身溜之乎也。
刘仇指着张宝背影,故意没事人似的笑道:
“你瞧见了,这里就几个人而已,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不安心,以后想法子将他做了,谁还知道!”
瞿武心有所动,目光闪闪道:
“这样的乱世,倒也无所谓了。再说文公子,将来怕是不知会变成怎样的人物,与我大妹,倒是——”
说道一半,他聪明地闭上了嘴巴,慢慢看向刘仇。
刘仇也看过来,明示地拍拍怀里的背囊,呲牙一笑:
“要我说,那是高攀。怎么样瞿大人,不如以后也跟着公子,你那锦衣卫手段,倒是也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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