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在建康定居了百余年之久的顶级阀门, 若说乌衣巷没有什么逃生的方法那一定是不可能的, 从刘宋开始南朝历经动乱,有时候一任家主甚至经历了三四朝的皇帝, 什么昏聩的皇帝类型都见过, 自然也有逃生的地道。
但地道的存在是个秘密, 至少连寻常的嫡系子弟都不知晓, 除了谢举和谢举作为继承人的大儿子以外, 只有几位留在乌衣巷主宅中的家中有为后辈、宿老级别的老人知道。
谢举原本是笃定萧纲不敢拿他如何的,毕竟乌衣巷的招牌太大,而从王筠的只字片语里都能听出外面已经乱的不行了, 这时候动谢家, 是弊大于利。
更何况“婚宦失类”在士族之中实在是不亚于人畜相x的大逆不道,作为曾力拒胡人南下的谢安之后, 谢家的自尊心也不允许他们为了生存而放弃作为谢家子的尊严。
然而谢举没想到, 萧纲竟能丧心病狂至此,居然会在封锁了乌衣巷后纵火烧了整个乌衣巷。
谢家的乌衣巷在秦淮河的南岸, 当初选择此处建宅, 便是看在临近水边不畏火患, 且旁边便是城中禁军驻守之处,“乌衣”便指的是禁军的军服。
乌衣巷历经几朝却没有经过多少扩建,概因它周边已经没有多少能扩建的地方, 所以住在乌衣巷中的都是谢家的核心弟子, 萧纲这一把火, 简直是想烧掉谢家绵延的希望。
门口有禁军把守, 家中又有家丁巡视,所以当大火蓦地燃起时,谢举立刻意识到了是旁人纵火,迅速传令家中子弟往密道所在的朱雀楼聚集,因为起火时是半夜,消息传达速度太慢,有些谢家子人虽然聪慧,可经历的事情太少了,谢举下令聚集时还慢慢吞吞的修整仪容、或是收拾细软,耽误了许多时间。
乌衣巷中的宅院大多是木质建筑,火势发展的太快,唯有朱雀楼因为密道在此内外都是石头修建,又叫石头楼,谢举是个有决断的,当火势蔓延到朱雀楼的二门外时,他就立刻带领已经到来的所有谢家子弟退入了密道,关闭了石门,将大火阻挡在了外面。
这一场大火,烧掉了乌衣巷中谢家几百年的积累,也烧掉了谢家一半的嫡系子弟,包括七位在朝中任流内高品的官员和两位在家中教导子弟的宿老,损失不可谓不严重。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才将乌衣巷燃烧完,谢家仅剩的子弟即使躲在密道之中都能感受到要被火蒸熟一般,更别说家中还活着却无法逃脱大火的人。
乌衣巷的地道通到的是建康正南的朱雀门,这座门现在也是禁卫军把守,谢举不敢带着家中子弟立刻离开,而是借着在朱雀密道中的米粮和物资硬生生逗留了十日,才派了人出去打探动静。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一场大火烧掉的不止是乌衣巷,还是谢家在各地的基业。
萧纲想要对谢家动手不是一时起意,所以在放火之前,东宫势力中的王、顾、朱、张、徐等几家势力就齐齐向谢家在各地的庄园、产业动了手。
谢家在南朝盘踞这么多年,早就枝繁叶茂,在建康乌衣巷中的只是在朝中为官保持门第不倒的子孙,在三吴、在江州等地还有不少谢家的产业,尤其以庄园众多著称。
由于士族不用交税,满门士人的谢家人在庄园中收拢了不少流民为荫户,举凡谢家需要的物资,无论是衣食住行都是庄园所产,他们在各地占据了最好的土地、最好的桑田、最好的池塘,因为谢家的门第和声名,也因为谢家在朝中历任朝宰盘根错节,即使眼红的人不少,也没人敢打谢家的主意。
如今谢举带着建康仅剩的谢家子在地道里躲避了不过十余人,再出来时已经是物是人非,谢家的基业都被梁国几大高门瓜分的干干净净。
即使作为谢家姻亲的殷、王、张几姓,也没在这场分赃之中留手。
最让谢举气到发抖的,是他们在命令家中部曲子弟率众攻打谢家庄园之后,竟没有放过留守在各处的谢家人,大部分谢家人都在率部抵抗中死于“流乱”,而他们的儿女或逃亡母族避祸,或被人掳走,明显是要斩草除根。
谢举出去后,并不敢再相信任何“知交姻亲”,先是在青云观躲避了一阵子,而后通过青云观的路子逃出了建康。
青云观是道门的耳目,所以梁山伯找上了谢举,那时梁国已经不安全,参与分谢家羹的大族太多,谢举余族只要一露面,必然要受到各方势力的追杀,所以梁山伯提议将他们送往魏国避难。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谢家也走投无路,只能选择离开梁国。
就在他们离开梁国时,谢举从幸存的谢家人那里得知,东宫已经将这次“劫掠”中“收集”到的谢家女送往了建康,其中的目的,足以让所有谢家人目眦尽裂。
仅此一点,谢家已经与萧纲、与参与这场屠杀的高门势不两立,尤其是对秘密劫掠了谢家女供人的萧纲,几乎每一个谢家人都存了伍子胥之志,说是血海深仇也不为过。
谢举既然存了伍子胥之志,便已经摆正了自己的心态。
谢家从几近覆灭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失去了再“傲慢”的本钱,他们能在魏国继续立足,无非是凭借着家主与马文才的那点私交、以及谢家百年来的声望而已,若想再一次“东山再起”,就得向百废待兴的魏国展现出自己的价值。
就因为这个,谢举根本没有对马文才拿乔,到达魏国后就放下身段开始帮着马文才处理朝政、解决一些实际的问题。
他是梁国的尚书令,是担任了近十年梁国宰辅的人物,莫说比起现在魏国还有的官员,就是比起马文才,也不知要有经验多少。
如果说祝英台带来的道人们解决的是魏国基层需要的人才问题,他和他的谢家子,就替马文才解决了唯有这种“上流人物”才能解决的难题。
更大的意外之喜还在后面。
谢举曾在六年前出使过魏国,当时魏国还未大乱,他的才华风范使得无数魏国名士为之心折、纷纷与其结交。
那一次的出使,谢举解决了浮山堰之后魏、梁差点继续开战的危机、迎回了在梁国的人质,甚至还让魏国的公主随之南下建康,让已经断交了几十年的两国重新建交。
谢举来洛阳时,洛阳人才济济,结交之辈皆是华裳之族,俨然一副衣冠上国的景象,转眼间再入洛阳,当年的旧交大多身陨在河阴之变中,朝堂中再迎接他的不是身为同胞的梁人,就是将领出身的北镇官员,就连那位赫赫有名的任城王也换了一位,实在是让人唏嘘。
但在怎么变化,陈郡谢家的名头却不会变化,在这个名声便是最大优势的时代,谢举带着谢家人避难到洛阳的消息一传出去,原本马文才屡下“举贤令”而不至的魏国高门,竟纷纷派人抵达了洛阳,其中不乏继任家主或家主宿老级别的人物。
那一场大火烧掉了乌衣巷中太多优秀的子弟,但能保存下来的,却无一不是警觉、毅力、智慧和纪律性并存的谢家人,即便再怎么性格懦弱或懒散的,在这一场动乱和颠沛流离中也迅速的成长了起来。
乌衣巷中住的是核心子弟,所以逃出的男男女女也都是谢家最嫡系的儿女和家眷,在门第上来说,比起许多被尔朱荣屠戮了一遍的洛阳士族还要“根正苗红”,很多人与其说是来延续父辈或者兄弟当年和谢举在洛阳的交情的,不如说是来寻找联姻的机会的。
在洛阳待了半月,谢举也看出了马文才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平日里除了履行起吏部尚书的职责帮着马文才提拔、训练官员,也在帮着他和祝英台细化第一次开科取士的细节。
谢举也明白这些人上京并不全是为了联姻,更多的是从祝英台带领茅山弟子来洛阳而产生的危机感,所以借着“结交士人”的机会,便帮着魏国现在的朝堂游说、劝服魏国高门举荐族中有经验的官员出仕,再挑选年轻的子弟参加第一次科举,帮洛阳重新建立秩序。
即使马文才再怎么想不拘门第选拔官员,高门优秀的教育资源和极高的起点都决定了他们在各方面都优于普通人,这第一次科举,即使不必“照顾”也可想而知乃是高门士人得选之人更多,现在他们不愿和寒门一起考试,无非是顾及身份而已。
可既然连谢家人都要参加科举了,他们还有什么不顾身份的?借着这个现成的台阶,都乖乖地往下走了。
祝英台带来的道人中很多很善于计算,没有花太久时间,就在已经在洛阳和荥阳附近完成了土地的丈量和计算工作,暂时决定第一座军府建立在荥阳,由贺拔胜作为开府将军率领武川军团进行军垦和屯田。
荥阳原本的南方士卒也一同编入了军府,和北镇军户一起成为荥阳的府兵,交替进行耕种和训练,因为南方士卒士气差、战斗力弱,他们的训练任务就交给了武川军团,而南方军队则教导武川军团如何耕种和谋生。
摩擦是会有的,但这世上的矛盾大多来自于互相不了解,当胡人和汉人居住在一起,同吃同住同劳作再加上通婚,用不了多久就会消除掉隔阂和误解,成为一个叫做“荥阳府兵”的新团体。
与此同时,随着第一次武举选拔即将开始,从关陇、巴蜀、幽燕等州府来的勇士也涌入洛阳,希望能够效力军中,为成为第二座“军府”的正式武将与官员而拼上一把。
在有关人才的燃眉之急暂时解决、一切又都在欣欣向荣往着好的方向发展时,马文才终于也有了余力从繁杂的魏国事务中抽身出来,和梁山伯、傅岐、陈庆之等人一起关注起梁国的政局。
其实马文才拿下徐州和豫州的决定十分冒险,因为梁国那时候是有心谋夺徐、豫二州,并以豫州为跳板图谋雍州的,只是当时太子病重,萧衍对要不要派萧纲领军出征产生了疑虑,就这一个迟疑的功夫,雍州就被马文才拿下了。
再到后来,因为建康动乱,在外征战进攻豫州的梁国兵马大败而归,重新回到边境修整,又被急着抵御湘东王萧绎的萧纲召了回去,这豫州和徐州才算是彻底被马文才安稳下来了。
豫州安稳后,征西军中几大阀门有意要让家中子弟参加文武二科,为了替家中子弟“站台”,也为了尽早在初具雏形的洛阳朝堂占据一席之地,他们在豫州安定后就率部返回了雍州、前往洛阳,向马文才讨取他们征战后的奖励。
而崔廉则领着黑山军暂时驻扎在了豫州,半是为了提防梁国,半是继续他们的老本行,代替萧宝夤曾经干过的“优差”和梁国进行互市。
黑山军现在已经是征西军的核心,马文才有平西将军的官职,他们便已经是正规军,现在马文才又是梁王和领并、雍、徐、豫四州都督军事,这几州便成了马文才在魏国的基础,轻易不能动摇。
同时,豫州和徐州作为南下梁国必经之地,也成了马文才图谋梁国的前站。
萧纲摧毁了谢家之后,自然是在朝中内外引起了一片震荡。
乌衣巷就在秦淮河畔,却因大火而覆灭,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怎么回事,再想到之前傅翙的死,一时间人心惶惶,不少士族纷纷将家中子弟送出洛阳,很担心重蹈谢家的覆辙。
外有大军即将压境,内有士族人心动荡,萧纲却毫无所惧,先是将长江西岸的大片地方交由侯景的部队防守,又连续召回了曾经派往豫州的军队防御江州沿线,与江州刺史一起抵御湘东王的军队。
而萧绎则果真如马文才预料的那般,决定先攻打萧续镇守的江州,再进军建康,荆襄的部队皆是精锐,萧续年轻且倚靠着父兄只是个纨绔,哪怕侯景的部队作战骁勇,也没有撑太久时间,被湘东王的人马打的丢盔弃甲,失了江州。
消息一传回建康,人人自危,开始有朝臣谏言萧纲“请”回在同泰寺出家的皇帝,请萧衍出来主持大局、遣回荆襄人马。
等侯景带着人马护送着萧续逃回建康后,这种呼声越来越大,终于到了东宫都已经压不住的地步,萧纲出于不得已,最终只能选择了侯景和东宫官员们的提议,对外宣称萧衍病重,请求休战。
他自己则佯装终于顶不住压力,先是推出了几个作为替罪羊的东宫官员关押,再声称自己将为皇帝“祈福”而替父出家在同泰寺,同时卸任“储君”之位,请求收到勤王令的各地宗室、刺史入京重新商议储君之事。
萧纲在兄弟们之中并不是强硬形象示人,在朝臣和宗室们之中更依旧是那个贤王天真文弱的印象,甚至大部分人都认为萧纲做出这么多错误的行为,都是受到东宫官员的蒙蔽和唆使,所以在处置了一部分东宫官员、而萧纲又自己主动服软后,建康又恢复了往日的歌舞升平。
还在同泰寺的萧衍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大概是从建康南边火光冲天的那一日开始,每日三餐就变成了每天一餐,要不是萧衍身体底子极好又是多年茹素,怕是早就已经撑不下去。
也是在这时,萧衍开始感到了恐惧,一改之前的镇定,想要拉拢、威胁禁军放自己出去。
在萧纲同意大臣们“探望”萧衍时,萧衍已经饿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靠在床上昏昏欲睡保持体力维生的地步了。
萧衍病重、萧纲请求休战、邀请镇守各地的皇子入京侍疾的消息一传来魏国,马文才立刻察觉到了这是一次进入梁国的大好时机。
他将建康那边萧衍病重的信件送去了永宁寺,同时送去的,还有两个在洛阳宫中负责净身多年的宦官,让萧综自己做决定。
萧综留下了信件,也一并留下了那两个宦官。
两天后,宦官回来复命,马文才派去了太医为萧综“诊治”,得到了确实“干净”了的证明,马文才便开始着手发兵。
陈庆之得知萧衍病重、马文才要借萧综的名义护送“二皇子”回国的消息,便下令召集白袍军,准备回国。
与此同时,马文才让元子攸正式向南朝下达国书,声称寻回了洛阳之乱时失踪的二皇子萧综,梁帝曾下达传位诏书与萧综,所以储君当为萧综,由梁臣陈庆之和御史裴山迎回储君、护送储君入建康。
此时已经是秋收时候,一旦等秋收结束,便要进行武举的大选,鉴于萧综“病情未愈”,马文才决定让使者先去梁国传递国书,而傅岐、陈庆之和白袍军发兵前往豫州,根据情况调动兵马。
待秋收完成,武举结束,再用新选拔出的武举士训练新兵,用梁国战事练兵,积攒经验。
马文才此时已经有了身为主君的自觉,并不准备所有事都亲力亲为,也不准备“御驾亲征”,而是继续在魏国主持大局、巩固局势。
当陈庆之的白袍军抵达豫州时,梁国发生在江州的战事也刚刚结束,各地的皇子和宗室纷纷赶往建康,就连湘东王萧绎都担心去的慢了会给别人做了嫁衣,放弃了庞大的水师,只留下几百精兵,驾驶速度最快的小船前往建康,其余部队驻扎在江州。
谁也没料到,他们去赴的是一场鸿门宴。
魏国抵达的国书彻底让萧纲放弃了摇摆,选择了加速自己的计划,干脆直接去了同泰寺“出家”。
就在接到消息的宗室、皇子和大臣们一同前往同泰寺探望“重病”的萧衍时、商议储君人选时,埋伏在同泰寺内外的侯景部队冲杀出来,封锁四门,杀死了所有赶回来“侍疾”的宗室与皇子,同时劫持了湘东王萧绎,逼迫荆湘军队退军。
一时间,天下震惊。
消息传到洛阳时,谢举看着手中的飞报,长叹了一句:
“萧纲已经疯了。”
马文才看到“侯景人马”几个字时,也是长叹了一声。
如此相同的路数,如此相同的屠戮,帝位的诱惑究竟有多大,让这些宗室们明明知道有尔朱荣的部将投效了萧纲,还依然敢如此轻敌地进入建康?
一接到建康重蹈“河阴之乱”的覆辙,陷入同样的混乱之时,魏国人也明白他们苦等的“时机”到了。
这个时候,马文才再下令备战,已经是“顺应民心”。
他也不负厚望,宣布武举结束后将正式派兵“护送”梁国二皇子萧综回国,并且拿出了梁帝萧衍让“裴山”带给白袍军的封储诏书。
听说诏书存在的萧综,则在永宁寺中怒急攻心,昏厥了过去,全靠从雍州返回洛阳的徐之敬匆匆赶到,才没被活活气死。
然而到了这种地步,即便是还有一丝可能,萧综也不可能在选择退却了,不得不在身体恢复后选择“与虎谋皮”,正式以梁国皇子的身份登上魏国朝堂,效法当年被护送至洛阳的北海王,发誓要返回梁国。
已经着眼天下的马文才,向江州驻扎的陈霸先送去了一封书信,表明了自己的意图以求对方策应,又趁着湘东王被劫持为人质、军中无主,下令驻扎豫州的陈庆之南下攻打荆州,为萧综回国打通道路。
自此,天下风起云涌。
***
冬至,洛阳外大营。
一身梁王服饰的马文才,第一次以魏国摄政者的身份登上点将台。
点将台下,是各州县、各将领或推荐、或举荐,通过了第一轮测试后的各方应试者。
因为来参加武举的很多连字都不认识,马文才也没有文绉绉的用什么雅言宣布什么豪言壮语,而是用最简单不过的大白话,向着台下几千张或满怀着希望、或怀揣着理想,或仅仅想尝试一番的投机者们,朗声说道:
“自魏晋以来,无论军中或是朝廷,官职大多世袭。大魏曾经也以弓马得天下,以武勋论英雄,但自定都洛阳以来,则又以贵贱论英雄。”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一张张面孔。
“然唯贤是求,何贱之有?拣金于沙砾,岂为类贱而不收?度木于涧
松,宁以地卑而见弃?但恐所举失德,不可以贱废人。”
台下的人们,终于为之动容。
“今日,洛阳在魏国开科取士,从此以后,将以才德而不是出身来选拔人才。高第者授以官,其次以类升。凡是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无论魏、梁,都有可能被选拔上来,且若是你才能出众,就一定能选拔上来,即便再老再迟,只要能赶上考试,就始终为你保留着出人头地的机会。”
“天下之变革,将这第一次明武科考试开始。将由我开始,也由你们而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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