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赊欠

    
    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完全没有因为连日来的骤雨让人们懒在家里，一个长衫的青年脚步轻浮的走在街上，如果忽视他眼角的光芒，或许人们都会当他是一个秀才郎。/p
    青年手里拿着一根竹竿，也不知道是是何用途，这是一股清香飘来，青年眼睛明显一亮，手下竹竿一挑，却无奈插在了笼屉盖上。/p
    “d，就知道前两天丢的馒头是你小子偷的，老子不计较，你这瘪三还真拿我当长期地主了？”一个汉子用力按着笼屉盖子，怒目圆瞪的看着青年，/p
    “老郑，我麻三能吃你包子是给你面子，你可别给脸不要脸啊！”青年人完全没有被抓现行的觉悟，反而比卖包子的还要愤怒。/p
    老郑一见麻三这幅痞子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就准备操起旁边的擀面杖上前收拾麻三，一个妇女走出来，见到这幅场景，马上拦住了汉子。/p
    “当家的，算了吧！这孩子也不容易！！”妇女看着麻三，对着汉子说道，/p
    “就你心善，别人却把我们当成好欺负的。”汉子怒气冲冲的对着妇女说道，却也放下手里的擀面杖走回屋内。/p
    麻三看着妇女的样子，却也没有上前去要馒头，而是转身离开。/p
    这时不远处过来一顶轿子，在这青山城能坐起轿子的屈子可数，麻三赶紧一溜烟跑了过去，完全不见刚刚的虚浮姿态。/p
    “五爷，你早安啊！”麻三一脸献媚样，跟在轿子旁边，/p
    “d，我就说最近怎么这么不顺？感情一大早遇到你这个丧门星。滚，平时好心情给你三瓜两枣，你还真当我那么好说话。”轿子里传来一个闷雷声，让麻三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红润，也不知为什么？/p
    “还不快滚。”旁边的护卫一听老爷的语气，马上一抬脚给了麻三一脚，那身强力壮的护卫对于麻三根本就是一座大山，更别说此刻饿极了的麻三了。/p
    麻三瞬间像一只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落在了坭坑里。/p
    “昨天怎么不见你这么英勇？d，那可是上万两的货物啊！”老爷从幕帘后看到护卫，却也没有因为护卫的忠心而高兴，反而低沉的说道。/p
    “给我走快点，我要去粮仓那里。”说完护卫，老爷转身对着轿夫说道。/p
    而麻三从坭坑里爬了出来，一双眼睛也不知道是什么神情，看着离去的轿子，但是目光转眼就被一个雪白的馒头挡住了视线，麻三顺着视线看到一个和麻三有几分神似的小孩子，粗略估计也就十来岁。/p
    “你哪来的？”麻三抢过馒头，啃了起来，也不过双手的泥土，/p
    “刘姐姐给的。”小孩稚嫩的一边说着一边擦拭着麻三脸上的泥土。/p
    麻三却停了下来，看着小孩，眼神阴沉的可怕，/p
    “哥，刘姐姐人很好的。”麻三听了却不做任何回应，转眼继续啃着，/p
    “等我发达了，我还他刘家一百担馒头。”麻三低着头，也不知道是在什么。/p
    “快闪开”一声急吼从前面传来，两匹骏马沿着街道疾驰而来，原本被小孩擦拭的差不多的麻三，再一次被泥浆覆盖了。/p
    但是麻三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破口大骂，反而直愣愣的看着离去的马匹。/p
    “小武，刚刚过去的是不是都督府的马？”麻三若有所思的看着离去的马匹，也不回头，就问到小孩。/p
    “恩，马匹后面的印记好像是都督府的，”小孩顺着麻三的问话回道，却转瞬拉住麻三的衣服，/p
    “哥，你可别犯糊涂，在这青州城你平时偷偷东西，打打秋风没人会较真，最多挨顿揍，可是你要是找都督府的麻烦，那可是掉脑袋的事啊！”/p
    “你哥我没那么傻，我不是找都督府的麻烦，而是帮他们解决麻烦，你先回庙里，我去打听一下。”麻三看着小武紧张的神情，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让小孩缓和下来。/p
    小武虽然半信半疑，但是还是放开麻三的衣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麻三。/p
    等到麻三追上都督府的马匹时，那两匹马已经被拴在城主府的大门口了，麻三正准备翻墙过去偷听，却看到两人正一脸愤怒的从城主府出来。/p
    “老大，这城主就是个软骨头，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这西北当了这么多年城主的。”一个光着上身的汉子愤怒的看着一脸冷淡的李存。/p
    “阿大，你也别气了，这个事的确很大，这个城主没有当众把我们拿下已经很好了，而且他已经开始安排人疏散城里的人了，也不能说他是个庸官。”李存拍了拍阿大的肩膀。/p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马上夜王就要到了，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啊！”阿大皱眉看着李存。/p
    “我们先去与夜王殿下集合，剩下的事听从夜王的安排吧！我相信夜王肯定不止这一个方案。”/p
    “什么人？”李存话音刚落，就一跃而起，跳过城府府门的石狮子，一把抓起麻三，麻三瘦弱的身躯此刻更是仿佛飘絮一般被悬在空中。/p
    “好汉饶命！”麻三疾呼出声。/p
    “你是什么人？”李存将麻三放下地，皱着眉头看着这个骨瘦如柴的青年人，/p
    “我是本地的秀才，姓马名星禄。”麻三抖了抖衣袖，做出一副书生才有的样子。/p
    “还是个秀才，你别说这幅文绉绉的样子还真有点夜王殿下的影子。”阿大扑哧一声笑了出来。/p
    “你在这里做什么？”李存没管阿大的胡言乱语，直接了当的说道。/p
    “我是来给你们排忧解难的”马星禄此刻胸有成竹的看着李存。/p
    这幅样子还真别说，倒让李存有些迷糊，这家伙难道知道自己等人想要干什么？还说是他刚刚就在外面偷听？/p
    李存拿不定主意了，不过死马当作活马医呗。/p
    “那好，你跟我们走吧！”反手将马星禄拉到马背上，疾驰而去。/p
    不远处的青丘，这里算是青山城外最高的一座山了，这里也是十万大山在青山一带的分支大山之一，沈默此刻正骑在马背上俯瞰整个青山城。/p
    要说老天不开眼的话，沈默埋葬了老李头之后，就准备追踪流氓的痕迹，然后通知木浩剿灭这批人，但可惜才不过走出十里地，天就开始下起来大雨，无奈沈默只能赶回青山城，一来补充补给，二来寻求援军。/p
    谁知道在回来的路上却又找到了消失不见的流民，近万人出现在眼前，沈默瞬间就明白了，这些人还真是胆大啊！手里握着五千人就敢打青山城。/p
    但是沈默转念一想，却也一阵心悸，五千人是不多，但是青山城更少啊，过了白水镇，这里就算是官军的大本营，就连边军也会时不时押解流民到武威，这一带也就变成最安全的地方，所以这一带的三座城，除了武威，其他常规军备力量都没有超过两千人的，如果算上城主府的亲兵和巡城的官吏，加起来也不过三千余人。/p
    这些人守城或许足够，但是要想全歼这伙人，那可就有点痴人说梦了。/p
    而沈默他不要保住青山城，他就是想要全歼这批人。/p
    正观察着，却看到李存从山下驾马而来,近前一看，才看到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人正趴在马背上呕吐。/p
    “这是？”沈默疑惑的看着李存。/p
    “这小子说有办法完成你的交代。”李存还没说话，阿大就开口说道。/p
    马星禄呕吐劲儿刚过，就抬头看着面前的众人，领头的是个比自己还要文雅的男子，但是马星禄却不敢有一丝动作，因为那个男子面具下的眼睛仿佛从深渊中凝望一般，让马星禄一身冷水直冒。/p
    “你知道我们要做什么?”透过面具，沈默的声音有些瓮声瓮气，却也仿佛擂鼓一般。/p
    “不知道！”马星禄诚实的回道。/p
    “但是我有本事说我可以完成。”随后马星禄壮着胆子盯着沈默的眼睛。/p
    “我明白了，你放手去做吧！如果做成了，我许你一个前程。”沈默看着马星禄，瞬间也就明白了，这个书生的目的。/p
    “谢谢大人”马星禄赶忙行礼。/p
    “不用急着谢我，我要你做的就两件事，第一件事，收集青山城内所有的油料，易燃物，我不管是点灯的松油，还是炒菜的菜油；第二件事，就是我要你将这些油料涂满青山城内所有的建筑之上。而易燃物则放置在我规定的地方。”沈默俯视着马星禄，一字一句的说道。/p
    “而这些事三天内做完，做完了，你说你的职位，我许给你”/p
    沈默慷慨的给了承诺，但是却让马星禄比刚刚更加恐惧，/p
    “大人，城里可是有数十万的居民啊！”马星禄不笨，相反他真的很聪明，不过沈默的计策也没什么值得推敲的。/p
    “你们的城主齐天泽已经在开始疏散居民了，至于能够疏散多少，那我就无能为力了。李存，你带着阿大、阿二、阿三负责配合他。”说完，沈默驾马离去。/p
    “木统领手谕在此，这次你们给我把青山粮仓的所有屯粮都给我搬运到制定地点。”沈默手举一张绢帛。/p
    “这，沈都督，这，”守卫的士卒为难的看着沈默。/p
    “怎么了？现在你们木统领的命令都不好使了？”沈默阴沉着说道。/p
    “沈都督恕罪。只是现在守粮的刘将军不在，你这又要一下子拿走全部的屯粮，我们不敢做这个主啊！”士卒脸色难看的说道。/p
    “刘将军去哪了？”沈默看了眼粮仓周围，才发现此地的护粮军队居然只有百人，要知道这里可是有着一千多人的队伍啊！/p
    “说！”沈默一马鞭抽了过去，由不得不让沈默愤怒。如果马星禄那边不顺利，至少沈默还能利用护粮军和流民打一场硬仗，但是现在却突然发现这里就是个空壳子，这让沈默怎么不怕。/p
    “刘将军的大哥刘五爷在城外被人劫了，今早刘将军就被刘五爷请去帮他要货了。”士卒捂着左脸，满脸恐惧的看着沈默。/p
    沈默皱着眉头沉思片刻。/p
    “那你们先把一半的粮给我运到指定位置，另外派个人去请刘将军回来，到时候他允许了，你们再运剩下的。”沈默一脸不容拒绝的说道，说完转身就走，/p
    “你不会只有这一套方案吧！”尤封有些吃惊的看着沈默。/p
    “要不然你以为呢？”沈默有些低沉的不知道说什么。/p
    “话很好说，但是事做起来好难啊！”/p
    /p
    三天时间，马星禄凭借着李存等人的武力直接统领了青山城的地痞，也在一夜之间聚拢了相当可观的煤油，松油，菜油；紧接着马星禄就安排混混开始用青山城一种特产，豚泡。这是一种类似于气囊的东西，只是这种气囊不是用来下水的，而是上山采药人用来避免吸入瘴气制作的。/p
    这种气囊易碎，但是却制作便宜，一瞬间，整个青山城都在开始豚泡大战，唯一的缺点就是这些油料气味太大了。/p
    也正因为如此，原本劝说不力的齐天泽在短短一天之内不用劝说就直接逃走了一半的居民，唯独城中心的富绅却无动于衷，也没有混混敢去扔豚泡。/p
    时间仿佛疾驰的骏马，沈默从来没有如此紧张，此刻的他仿佛第一次进入赌坊一般，那种心绪让沈默不知不觉亢奋起来。/p
    沈默目不转睛的盯着漆黑一片的青山城，/p
    “公子，按照行程，他们应该在明早就会进入青山城了。”李存说道，/p
    “好，那我们就静静等待吧！”等待，沈默第一次这么没有底气。/p
    鸡鸣声中，太阳比以往都要出来的早些，暖洋洋的阳光却在这一刻变得暴躁起来，仿佛也预示着有不一般的事情发生。/p
    近万流民此刻精疲力尽的来到了青山城，原本想走抄小道快速奔袭青山城，却因为大雨被困在了山中三天，这样张先生心中浓罩着一层阴霾，这层阴霾也随着出山而变成疾病吞噬着张先生。/p
    喜儿脸色憔悴的搀扶着张先生，原本以为会是一场恶战，但是却发现青山城几乎成为了一个空城，被调开的上千护粮军真的就成了这座城的最后战斗力了。/p
    欣喜若狂的流民疯狂的涌入青山城，一瞬间人们开始疯狂抢夺，不到半天就和城内的富绅群体开战，僵持。/p
    而张先生拖着病体走上城墙，和石歧开始讨论接下来的事情，倒是孙山直接带着人去粮仓打劫了。/p
    “石寨主，必须马上安排人手修建防御工事，再拍个机灵的去落日城联盟，不然我们就会腹背受敌啊！”快速说完两句，张先生费力的喘息着，、/p
    “张先生，您安心养病，我会马上安排人去做的，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石歧扶着张先生，/p
    “爹，我扶你回去吧！”喜儿接过老汉的手，费力的扶着，/p
    “喜儿，我要是有什么事！你去找你姐吧！你在这里总归不方便。”老人躺在床上，如同呢喃的说道。/p
    “不，爹在哪，喜儿就在那？”喜儿将被子盖在老人身上。/p
    “这是什么味道啊！这么难闻？”张先生翻了个身，低声问道。/p
    “没有啊？”喜儿回道，却不见张先生回话。/p
    青州城此刻一片疯狂之象。没有离开的居民此刻要么被抢劫，要么被施暴，仿佛这里从前一刻的人间祥和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p
    许是天也看不下去了，烈日暴晒下的青山城转眼就开始渐渐走向黑暗，而青丘此刻却也亮起一团团火焰。/p
    火焰如同坠落的彗星，一颗颗掉落在了青山城内，这一刻原本灰暗下来的青山城瞬间灯火通明。/p
    石歧和孙山被外面的惨叫瞬间惊醒，走出房间却看到了一幕幕惨状，只见街上到处都是救火的人们，而火中却时不时传来恐怖的惨叫声。/p
    张先生睡了一天，总算恢复了些许精神，此刻正在指挥着人们救火，而他抽空却闻见了木头上散发的气味，脸色大变。/p
    “别救火了，赶紧去城门防守。”话音刚落，就看到城门轰然大开，一对骑兵直驱而入。/p
    原本乱作一团的流民此刻更如同风箱中的老鼠一般，此刻沈默率领的众人长驱直入，也不管面前是谁，直接开始砍杀。/p
    原本稍微安静的青山城，瞬间再次混乱起来，人们开始随着沈默的马队狂奔，却不知道死亡就在前方，狂奔的人群奔向街口，街口的堆积物就被被从天而降的火球集中，瞬间爆裂开来。/p
    短短一刻钟，流民中能够战斗的人已经锐减到百人不到，沈默扬了扬手中的钢刀，转身策马离去。/p
    而看着火光赶回来的刘将军却一脸骇然，骇然的看着沈默从火焰中走出，此刻没人去救火，也没人去管流民，所有人都处在恐惧中，恐惧着沈默。/p
    一城之人啊，眼前的这个面具盖面的人，就在一声不吭中毁了一城的生命，饶是刘将军这样身经百战的人，也不免有些胆寒。/p
    沈默站在青丘之上，注视着城里的一切。/p
    “看到了吗？刚刚他们在怕我！”沈默带着笑意的对着身后的人说道，却看不见后面的人亦在怕他。/p
    原本以为不过是放把火，让对方自乱阵脚，然后再以护粮军交锋，谁知道如今却是这般场景，众人都恐惧的看着沈默的背影。/p
    唯有尤封站在沈默身旁，看了看城内的火光，再看看身旁的沈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