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洛寒一路护送到了宫门口,眼看着云笙入了宫方才安心,折身回府。
而另一面,云笙高高兴兴的回了上林苑,却发现画情画乐两人正正站在房间门口等候着,正疑惑她们不似往常那般兴奋地迎接自己回来,身后却突然响起一道严肃的声音,登时惊得她浑身一颤。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去哪儿了?”
云笙与云烈的房间本就相对着,听到门外的声响,只见云烈的房间门自内向外打开,云烈缓步而出,一身南诏王子服饰尽显尊贵与威严。
“王兄。”
云笙缓缓转过身,在看见迎面走来的云烈时却不禁低低垂了头,方才还洋溢于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消失于无影,反倒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站在原地乖乖等候听罚。
“亏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王兄在,我看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云烈一脸严肃的走到云笙的面前,对着她的额头就是重重一敲,直疼得云笙一声大叫,一张精致的小脸登时便变了颜色。
“什么嘛,我只不过是在宫里待的无聊了,就想出宫去看看风景,顺便也瞧瞧母后口中一直说的北朝风土人情嘛!就这点儿小事也值得王兄你拿来说事。”云笙努努嘴,两个手指不断绞着腰间的丝绦,却一点也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况且,这陪同的人不一样,这欣赏到的风景自然也不一样。
一想到在街上祁洛寒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云笙便由不得笑出声来,尤其在她出其不意吻了他脸颊的那一刻,虽不知道自己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会做出这样大胆的举动来,可此刻细细回想起来,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甜蜜感。
自己的妹妹是什么性子云烈比谁都要清楚,尤其在看见她这副模样时,心里顿时便了解了一些,眉头却不禁蹙得更紧:“从明天开始,你不许再出宫了,给我老老实实的在上林苑待着,没有我的准许,哪儿都不许去。”又厉眼望向画情画乐:“还有你们,给我把公主看好了,公主要是再出宫,我拿你们试问。”
画情画乐对视一眼,心中均是忐忑,却碍于云烈的威严,便也只得齐声应道:“是,奴婢遵命,定当看好公主。”
“王兄。”
一听不可以再出宫,云笙当即便急了,扬声便要反驳。然云烈却不再与她废话,转身便要回屋。
可云笙哪儿就是那么容易听话的人,绕过跟随的阿大便直接拦在了云烈的面前,张开双臂挡在路中,不满的大声反驳:“我又不是犯人,王兄为什么就不让我出宫,非要让我待在这儿?何况,我最近也都老老实实的没有再犯错,什么事情都听王兄的安排,也不曾捣乱过。况且,上次王兄让我去给夕御医道歉我也去了,这些天也都跟她和睦相处,王兄干吗还要禁锢我的自由。”
之前她费尽千方百计也要跟着队伍来到中原,为的就是想要见见一直令王兄念念不忘之人,如今人是见到了,可她却已找到了比这个还要让她在意之事,现在王兄却不让她出宫了,她是怎么都不肯依的。
云烈也恼了,一甩手,态度却是更加的坚定:“我说不许就是不许。”
“凭什么?”
“凭我是你王兄。”云烈一句话强烈堵回去,登时便堵得云笙再开不了口,抿了抿嘴,甚是委屈。
“十三,你别忘了,你是我南诏国最为尊贵的公主,你代表了我们南诏国的荣誉,而那祁洛寒顶多也只是一个御前侍卫,你们的身份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如今你日日与他混在一起,若是有心之人想要生起事端,你南诏公主的名声何在?”
云烈放软了声音,大手轻轻抚着云笙的鬓发,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极具温柔,满满皆是对这个妹妹的无限宠溺。
若是在南诏国,任凭她如何肆意妄为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今的情况却不同,这里是中原,是位顶天下的北朝国,须知人言可畏。
总之,不管是为了南诏国的名誉,还是为了云笙的幸福,他都必须要十分严谨,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那祁洛寒虽说是夕若烟的义弟,但终究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十三是南诏国最受宠爱的公主,她的夫婿,必须是人中之龙,万里挑一。
原本云笙还在疑惑,怎么突然之间王兄便态度坚决的不许她出宫了,此刻听见祁洛寒的名字,她忽然之间便明白了。原来,说到底还是因为最近她和阿洛走得太近,也不知是谁在背后胡乱嚼舌根,这才让王兄做出了这样一个决定。
只见云笙抬起头,方才还软下来的气势立即变得强硬了起来,玉手一把挥开那抚着自己鬓发的大掌,清澈明眸现出固执之意,毫不避讳的直视云烈,忿忿道:“原来王兄是因为阿洛才不许我出宫的,同位姐弟,是一家人,可这差别待遇怎么就那么大?”
“你说什么?”云烈恼了,厉眼瞪向已经被逼急了,反而开始口无遮拦的云笙。
空气中仿佛凝结了一层硝烟的气味,云烈云笙两兄妹怒目相视,谁也不肯率先退让一步。
两兄妹脾性相像,都是个脾气暴躁偏偏又不服输的主儿,他们自己或许不觉得什么,倒是吓坏了一旁看着的画情画乐。眼看着局势不对,未免情况再继续恶劣下去,忙上前想要去劝劝云笙。
岂料这次提到有关祁洛寒的事,云笙反倒是不肯退让了,直接无视一左一右围上来的画情画乐,一步迈到云烈面前。虽身高上差距不是差了一点点,但云笙仍旧高傲地扬起自己小小的头颅,气势却是半点儿不输。
“我说,王兄你就是偏心,对着夕御医可以和颜悦色,甚至不惜为了她呵斥你自己的亲妹妹,可对着阿洛却是疾言厉色的,为什么?”云笙不服,气愤道:“难不成,是因为你自己得不到自己想要,便连带着将气撒到了阿洛的身上,也想着破坏我们吗?”
“你住口。”
“四王子息怒。”
云烈被气急了,抬手便想要朝着云笙打下去,画情画乐一惊,忙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最终,那扬起的手还是停滞在了半空。
显然云笙也是被吓到了,别说打了,平时王兄连大声呵斥一声都舍不得,如今这场面,要是没有画情画乐拦着,只怕还真就给打下去了。
云笙委屈地抿了抿嘴,明眸泛起精光点点,却无不是带着万分的委屈:“王兄你变了,从前你不是这样的。可你为什么要阻止我见他啊,难道就是因为他是夕御医的弟弟?还是、还是你觉得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御前侍卫,而我是南诏公主,我们身份不配?可是王兄你忘了母后是怎么教育我们的吗,做人做事都不可以只凭身份地位而论,如此,那又与一般市侩势利之人有何不一样?阿洛是小小的一个侍卫不假,可他武功高强,人品正直,对我也很好,王兄你为什么就不喜欢他,一定要讨厌他呢?”
“王兄没有。”
“你有。”云笙坚定的望着他,心中委屈上来,由不得便是对他的一番控诉:“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和他在一起,可你却限制我自由,为的不就是不让我见他吗?如果不是因为身份的关系,难不成,你还是因为夕若烟才讨厌他的?”
“你住口。”
云笙一句话仿佛踩中了云烈的痛脚一般,他厉声呵斥,顿时惊了云笙一跳,万分既可怜又委屈的模样望着他,却是再不说话了。
深知自己失态了,又看见云笙一副极其委屈的模样,云烈心中也是愧疚得厉害,后悔自己竟然会为了这些小事就呵斥自己素来就最疼爱的妹妹。
可是云笙的话却是也触到了他的逆鳞,原本的耐性也逐渐没了,心中反倒是一阵烦躁。
久久,他方才深深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就算是我拦着你,你也不会听我的,总还会偷偷溜出去找他的,是不是?”
云笙重重点头,的确,就算是今日王兄禁锢了她的自由,若她有心想走,任谁都拦不住。这守备如此森严的南诏国她都可以悄无声息的离开,又遑论一个小小的上林苑。
左不过,是光明正大与偷偷摸摸的不同罢了。
见她也老实应了,云烈一时间反倒是没有办法了,遂无奈道:“算了,权当我没说过吧,不过十三,王兄还是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你是公主,不管与谁交好都必须事事为南诏着想,不得做出任何对南诏国不利的事情来。否则,就算王兄平时再如何疼你,也不会任由你胡来。”
“我就知道,还是王兄最疼十三了。”云笙展颜一笑,倒一时忘记方才的争执了,心中的气一消即散,上前抱着云烈的手臂便是一个劲儿的撒娇,活脱脱就跟小时候调皮的小十三一般无二。
云烈也是拿她没办法,但心里却着实是心疼得紧,原本一些话憋在心中早早的便想问了,但眼见着她如此天真烂漫的模样,那些话,突然间便说不出口了。
也罢,守护南诏国的责任自有他们几个兄长顶着,云笙是他们之中最小的,也是最不经事的,却也是活得最肆意洒脱的一个。有些东西他无法拥有的,却也愿意成全云笙,只要,她开心便好。
翌日清晨,云笙早早的便起床了,问了在上林苑中侍奉的宫人,便带着画情画乐急急地往着侍卫营而去。
今日祁洛寒当值,云笙早就得到了消息,却因身份有别不好直闯侍卫营,便专挑了祁洛寒换值的当儿在门口堵他。
祁洛寒一袭甲胄加身,正领了一队侍卫走出侍卫营,侧头不知同身旁的侍卫说些什么,竟是压根儿不曾见到站在不远处的云笙,倒是云笙眼尖儿一眼便瞧见了他,忙招手呼喊:“阿洛,阿洛,这儿呢,我在这儿。”
隐隐间似是听见了什么声音,祁洛寒四下一看,方才发现了不远处正同自己招手的云笙。
正举步欲朝云笙走去,祁洛寒却突然想到自己此刻正当值,回头望了望身后的一众侍卫,却正正瞧见他们也在瞧着自己,那吃惊得张大的嘴足以撒下一个鸡蛋。正尴尬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其中却有侍卫是个机灵人,忙找了理由带着其余侍卫巡逻去了,祁洛寒这才松了一口气,朝着不远处的云笙走去。
“公主,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啊!”云笙灿烂一笑,毫不避讳地拉起祁洛寒的手便朝侍卫营外走去:“跟我走,我有东西要给你。”
侍卫营不比宫里富丽堂皇,来往皆是男子,不算精致的地方却都是住着满腔热血,誓要保家卫国真男儿。
云笙虽不在意这些,但临出门前云烈却再三嘱咐,除了让她要注意行为举止,作一朝公主该有的风范外,画情画乐也需时时刻刻陪伴在侧,不为别的,就是日夜监视罢了。
若换成在南诏,这些话云笙尚且还不一定会听,可如今局势却不一样了,她要是不听话,只怕下一次想要再出来找祁洛寒,该就是难上加难了。
来时经过河边时发现了坐落在边上的一座小亭,虽不见得有多精致,但也胜在素净,遮风避雨却也是可行的。
云笙拉着祁洛寒进了亭内,又推搡着他坐下,这才接过画情手中的包袱摊开在石桌面上,露出里面的瓶瓶罐罐来:“这些药都是我从南诏带来的最好的药材,以前我总乔装出宫,每次出宫都要和人打一架,身上时不时落下一个伤痕什么,这些都是王兄特意为我找来的,是全天下最好的药材,现在都给你。”
“给我?”祁洛寒一头雾水,又略翻了翻包袱里的东西,不由得一声苦笑:“我又不是大夫,要这么多药干什么?”
“可是我打伤了你啊!”云笙一本正经的回答,又伸手去戳祁洛寒额头上的伤,直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方才讪讪地收回了手,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祁洛寒摆摆手,也没有与他计较。
“昨天晚上我真不是故意要打伤你的,你也不肯去看大夫,而我又对医药方面是一窍不通。虽然我知道,你姐姐夕御医就是全天下数一数二的神医,可是我还是想要表达一下我的歉意,否则我会一直不安心的。”云笙就着祁洛寒的身旁落座,提起昨晚的事情来她便心中有愧。
仔细算下来,她已经是第三次对着他动手,并且是第二次伤了他,还下手那么重。
可是回想他对自己,却好像一直都是在手下留情,如此比较起来,倒真是她有些刁蛮任性了。
但纵观祁洛寒,他却好似真的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比起自小在习武上吃的苦,这挨一石子的,实在是便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见云笙一副愧疚又担心的模样,祁洛寒心头竟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摸了摸鼻尖,颇有几分尴尬的感觉:“公主啊,其实你真用不着特意跑这一趟的。我是个粗人,从小爹也没怎么锦衣玉食的养过我,反而教我在逆境之中成长,比起曾经在练武时受的伤,你那一鞭子、一石子真的是轻太多了。”
像是捕捉到了什么重要的信息般,云笙一秒变了脸色,当即凑上前去:“你说你爹从小到大都没锦衣玉食的养过你?”
这话在祁洛寒说来甚是平常不过,可在云笙听来却是倍感意外。
要说祁府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没道理啊!况且上次她就去过一次,不论是占地还是装饰,祁府都不是一般人家可比。而且据她所了解,祁洛寒是独子,没道理祁老爷会不倾尽所有去疼爱啊!
祁洛寒如实点点头,颇有几分懵懂:“是啊,怎么了?”
“可是不对呀,这做父母的没道理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啊!”云笙显然是曲解了祁洛寒的话,反倒开始疑惑起来:“就像是我吧,我父王母后疼爱我,他们就会把天底下所有好的东西都找来给我,就算有时候我调皮任性了,他们也会包容我,宽待我,从不对我疾言厉色,更别说对我不好了,怎么你爹爹对你就那样啊?”
在她看来,父母疼爱孩子就该是倾尽所有去疼爱,去包容,就算是平常人家的孩子,做父母的尚且还会将所有好的东西留给自己的孩子。可偏偏这祁老爷教育儿子就如此与众不同,反而还要反其道而行之,实在是令人费解。
祁洛寒尚在一头雾水当中,可待细细品味云笙这话里的意思,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许是她误会了,不由得失笑出声。
“你笑什么?”
见祁洛寒突然笑出来,云笙反倒是奇怪了,望着他一脸的疑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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