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用后,北冥祁早早去了书房处理事情,上官语宁照旧让银漪陪着自己在花园中散步消食,眼见着天气渐凉,银漪扶着她也格外的小心许多。
“还有三个月王妃就要临盆了,照奴婢说,这雪天路滑的,就算不怕摔着,也要仔细着风寒才是。”银漪招了两个侍女上前掌灯,扶着上官语宁小心走在回廊下,也免不了几分担心。
王妃自有孕以来,王爷虽待王妃不似从前那般急言令色,还放手让王妃全权操办府中中馈,可到底也只是因为腹中这个孩子。
别的银漪倒是不担心,就是王妃这身子已不似从前强健,自用药以来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她只是担心,这个孩子终究保不到最后。
如今她们在王府看似极受王爷器重,一时也风光无限,可只有这个孩子平安出生,并且还必须是个世子,如此,王妃的地位才算是真正稳固。
可别人不知,她们又如何不知,这个孩子,不过是她们逆天而行,强行留住的。
走至回廊处的一座拐角小亭,上官语宁也有些乏了,银漪扶着她坐到凭栏处稍事休息,转身对着随身侍女沉声吩咐:“夜晚天凉,你们回去拿那件嵌了白狐狸毛的大氅过来,可别冻着了王妃。”
银漪吩咐,皆是受了上官语宁示意,随行的两名婢女不敢不从,当即告了礼,匆匆回了行云苑取东西。
瞧一眼匆匆退下的侍女,银漪上前替上官语宁系好胸前的披风带子,又仔细掩了掩,确认无遗漏之处,这才作罢。
“晚膳前王府命人送来的七色花已经到了,奴婢已将其给了咱们信任的府医。只是如今王妃怀孕已有七月有余,这药,可还要再用?”
夜风拂过,微有冷意上身,上官语宁浅浅叹了口气。
自从上次用了那危险的法子后,这孩子是保住了,可她的身体却是一日不如一日。
以往她身子康健,一年到头也少有生病,如今自怀孕以来,大病没有,小病却是三天两头的就犯上一次。偏偏她有孕在身,为了孩子也不能胡乱吃药,倒是将她折腾得够呛。
银漪又何尝不知她的想法,她们日日相伴,哪怕只是一个眼神,她也能够洞悉全部。
方才有所一问,也不过只是想再次确认而已。毕竟,这个药有伤母体啊!
夜里风更凉,派去取大氅的侍女尚未回来,银漪有些心疼她的身子,连忙岔开了话题:“夜里天凉,王妃,咱们还是回去吧。”
银漪伸手欲去扶着上官语宁起身,上官语宁却无动于衷,目光自远处缓缓收回,半晌才道:“我何尝不知是药三分毒,纵然你们都瞒着,我又如何不知那药毒已侵入五脏六腑,这体弱,可不就是一个最好的预兆么?”
“王妃……”
“这个孩子原本就不该留在这个世上,是我逆天而行,强行留下了他。如今我身子不行了,却怀他到了七月,等顺利过了这余下的日子,看着他平安出世,我也就了无遗憾了。”
上官语宁淡淡启口,话语中颇有几分悲凉之色。
其他女子怀孕,这身子都明显圆润了许多,可她已大腹便便,除却这凸显的肚子外,身子仍旧似往常,甚至愈加消瘦了许多。
银漪总是宽慰着她,说七色花定能解鹤顶红之毒,可倘若此药当真有用,那这世上,又怎会生出那么多因中鹤顶红之毒,而命丧黄泉之人?
只是这孩子终究是她的心头肉,她割舍不了,唯有放手一搏。或许老天怜她,当真叫她遇见奇迹了呢?
“王妃别说傻话,您生来显赫,自有老天庇佑,定会吉人天相。世子乃皇家血脉,有王爷护着,同样也能平安出世,顺利长大。”银漪半蹲在上官语宁身旁,几分清秀的脸上担忧骤现。
上官语宁微微一笑,盯着她满怀关切的目光,突然间便松了口气:“还好这王府里,还有你肯陪着我,待我真心。”
“王妃又说胡话了,奴婢自小伺候着王妃,又怎能不尽心尽力?”银漪起身,小心搀着上官语宁站起:“奴婢扶王妃回去休息。”
上官语宁颔首应下,身子不便的她只能靠着银漪搀着才能起身,主仆二人踩着步子,缓缓往着行云苑而去。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的早,天气也比往年冷了许多,大雪纷飞接连下了几日,罩得京都是一片白雪茫茫。
北冥风前些日子因为北冥雪的突然逝世而伤心烦闷,虽有夕若烟从旁劝慰,但上次醉酒后,紧接着又吹了夜风,饶是强健的体魄也在瞬间着了凉,病了好些日子。
夕若烟日日都在太和殿候着,熬好了药便亲自送去正殿,见他明明咳得不行还要勉强自己批阅奏折,当即便来了火气。
“朝事重要,自己的身体就不重要了?”将药碗重重搁下,夕若烟直接上前便夺了北冥风手中的羊毫,再将桌面的奏折叠好推至一边,不待他发怒,已径直将药碗递到了他的手中:“小小的风寒,你若早听我的,现下就已经大好了,又何苦似现在这般带病还要处理朝事?”
北冥风捂着口一阵咳嗽,抬头见夕若烟明明生气却还要替自己顺背的模样,当即所有的不悦便消失殆尽。
他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柔荑,讨好般的笑着:“好了,朕知道你是因为担心朕的身体,风寒而已,不要紧。”
夕若烟置气,将手一把抽回:“小病久拖也终成大患。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将自己日日耗在这殿里,偶尔也要出去走一走,这人多活动一些,精神头自然也足些。”
夕若烟替他吹了吹这碗中的苦药,便催促着他赶紧喝下:“天冷了,刚药也凉得快,这会儿子刚温,你赶紧喝完,不然一会儿就该凉透了。”
“好。”北冥风冲她一笑,一仰头便将这碗中的苦药喝了个一干二净。
这男人喝药倒是干脆,也不必让人哄着骗着,药再苦,也只是皱皱眉的事。
夕若烟收拾了药碗要走,北冥风却伸手环住她的药一把带入怀中,其间还险些给摔了药碗。
“你吓我一跳,做什么,也不怕人看见。”手肘碰了碰北冥风的胸膛,夕若烟紧紧抓住药碗,却扭捏着身子想要起来,奈何腰间的大手分外有力,她却是半点儿动弹不得。
北冥风将头埋在她的颈窝,轻轻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一时间也轻松了下来,方才还仅余的烦闷转瞬间消失不见。
“你怎么了?”似觉察到他的不对劲儿,夕若烟也不挣扎了,反倒是生了几分担心。
北冥风摇摇头,却益发将她搂得更紧。
夕若烟倒也乖了,只且由他搂着,可刚放下心来不过片刻,只听着“嘎吱”一声,太和殿的殿门应声而开,惊得她瞬间弹起。
玄公公露出一个头来,瞧一眼金龙座上一脸愤怒的北冥风,以及惊魂未定的夕若烟,不由得讪笑了几声:“皇上,秦将军与楚大人在外求见。”
大理寺卿张大人抱恙在身,已与一月前递了折子上来请求告老还乡,北冥风准了,又念着大理寺卿的位置不宜悬空过久,遂让楚训顶了那个位置。
北冥风双手置于桌面,目光颇有几分怨愤的看向玄公公。玄公公只觉背后寒毛皆立,当即逃也似的跑了出去传旨。
夕若烟在旁是看得想笑不能笑,端起药碗道了声:“看来你国事繁忙,我就不在这儿碍着了,先走了。”
“哎,又不是外人,走什么?”北冥风一把拉住她的手,耍赖似的不让他走。
二人一番拉拉扯扯,倒生出几分浓情蜜意的感觉来,忽闻殿中一声咳嗽,夕若烟大骇,忙抽了手退开了好几步远。
秦桦与楚训相视一眼,心中均是一片清明,当即忍不住笑了。
北冥风也有几分尴尬,原本只是单纯的想逗逗她的,却不想当场被逮了一个正着,一时也有些尴尬,不免得刻意咳嗽了几声。
夕若烟左右看了看他们,不耐地撇了撇嘴,阴阳怪气的道:“怎么,这天气一凉,人人都感染风寒了不成?”
殿中三个大男人忽闻此言,一时咳嗽声此起彼伏,充斥着大殿。
“好了好了,你们都咳嗽,一会儿可别把我给传染了。你们谈事吧,我先走了。”快速收拾了桌面,夕若烟端起药碗就要离开。
秦桦横跨一步拦在前头,微笑着伸手将她拦下:“不必刻意避讳,我们又不是外人。再来,这事多多少少也跟你有些关系。”
夕若烟诧愣,看看秦桦,再看向从旁一脸镇定的楚训,心中疑惑顿生。
北冥风似有所察,当即皱了眉,却道:“既然瑾瑜说跟你有关系,那就留下听听看吧。”
北冥风既开了口,夕若烟便也再无了执意要离开的理由。况且,她也确实有些好奇,这瑾瑜口口声声说与她有关系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说吧,到底什么事?”片刻,北冥风开了口。
楚训从怀中掏出一份密信,上前递到龙案之上:“刚收到的密信,就在昨儿子时过后,我们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就送进宫了。”
秦桦附道:“这事应该还没有多少人知道,不过我看要不了多久,应该就会传遍整个京都。到时候,可是不小的一个风波啊!”
北冥风迅速打开递上来的密信,只草草看过一眼后,眉头骤然紧锁,重重一拍桌,就连夕若烟也不禁被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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