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没事吧?”见夕若烟不知为的什么突然脸色大变,云笙颇有几分费解。
夕若烟不语,清澈的眸子氤氲一片,登时模糊了双眼,只握着那物什的双手微微颤抖,似要握不住物,却又在将将要落下之时又紧紧抓住,不肯松手。
那物什原是一块玉珏,质地是上好羊脂玉,触手极滑极润,虽是上佳,但在宫中也算不得什么稀世奇珍,只是这玉珏却不似些旁的是些花啊草啊的,只单单是有一个清晰可见的“合”字,也唯是这一个字,登时将夕若烟恍了神。
长长的羽睫扑动,一滴晶莹的泪珠垂落。云笙惊了一惊,不光是她,就连庆儿也是满腹疑惑,望着夕若烟浅浅唤了声,竟不知如何是好。
“云、云笙,这东西,真是阿洛的?”夕若烟抬眼将目光投向云笙,但见她虽然晕晕乎乎的,却还是老老实实的点了头。
这下夕若烟是再坐不住了,她拨开众人,握着那枚玉珏匆匆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祁洛寒正在前边的廊下来回踱着步子,夕若烟待得近了,突然缓下步子,朝着那背影缓缓踱近。
祁洛寒听闻背后声响,他转了身,正要开口询问云笙的情况,回头却见满面泪水的夕若烟。他蹙了眉,上前几步间凝重了脸色,“长姐,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夕若烟哽咽,泪水更是忍不住的夺眶而出。身后,云笙几人也跟了出来,却只停在门口,不曾上前。
祁洛寒正纳着闷,见长姐仍在哭,又苦于身边并无可拭泪的帕子,正着急间,只得上前以袖子替她拭泪,担忧问:“长姐你怎么哭了?”
泪水迷蒙了双眼,隐约可辩他的眉眼,夕若烟紧紧咬着唇瓣几乎沁出血来。她颤着手想去抚摸他的脸庞,可到半空顿下,她低头慌忙拭了泪,满面紧张地拉着祁洛寒的衣袖,问:“阿洛,你老老实实的回答长姐,这枚玉珏……真的是你的吗?”
祁洛寒看一眼她举起的玉珏,认真点了头,“是。”
“是谁给你的?”
祁洛寒有些纳闷,可对上长姐希冀的目光,他只得如实作答:“是爹给我的。爹说这是传家宝,让我日日戴着不能取下,自我记事起便一直戴在身上,不曾离开。”
“义父给你的?”夕若烟垂了手,万分落寞地垂下眼去,充满希望的世界仿若在顷刻间崩塌,她怔在原地,经久不再言语。
祁洛寒实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望向云笙几人,希望得到一个答案,可云笙也是困惑至极,同样不知发生了何事。
夕若烟默了片刻,她想问,想问阿洛当真是义父的儿子吗,可这话到了嘴边,她又实在问不出口。
义父待她视如己出,又早已知晓她的真正身份,倘若阿洛真的是……义父又如何会瞒着她?
“长姐你到底怎么了?”祁洛寒问。
夕若烟背过身,快速擦去脸上的泪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没事,只是……只是突然有些好奇,好奇你现在这般优秀,定是小时候十分刻苦用功吧?”
祁洛寒明显有些不信,可听了这话却仍旧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道:“其实,其实小时候的事情我都记不大清了,只依稀记得十三岁之后的事情。”
好容易略有平复的心再一次掀起波澜,夕若烟登时瞠大了双目,她倏然回头,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祁洛寒,“你……你说什么?记不清往事是什么意思?什么又叫……只记得十三岁之后的事情?”
祁洛寒被问得一懵,四目相对,一人疑惑,一人着急。他久久不语,却是急坏了夕若烟,情急之下抓住他的双臂,急问:“你说呀,你说呀,那话是什么意思,究竟是什么意思?”
夕若烟过于紧张了些,不但祁洛寒颇为郁闷,一旁瞧着的云笙几人也瞧出了端倪,纷纷上前将他们二人分开,庆儿更是担心着她的肚子,一个劲儿的劝她勿要动怒。
夕若烟全然不理,视线只定定落在祁洛寒的身上,誓要得到一个答案不可。
此刻纵使是神经大条的云笙也瞧出不对劲儿了,未免夕若烟大喜大怒,也劝着祁洛寒赶紧说实话。
祁洛寒也从未想过一向端庄的长姐会像此刻这般失态,方才一时未有缓过神来,此刻定了定心神,才道:“其、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只是听爹说,小时候我淘气,和书院几个学子约着去后山,结果不慎从山坡滚落,后脑撞上石头失了部分记忆。后来我在家休养了足足近两个月才有所好转,只是之前的事情,我都一概不记得了。”
夕若烟脚下踉跄,周身的力气仿若被人凭空抽走,身子一软,竟险险坠地。
庆儿与云笙慌忙扶住她,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强忍的泪水再一次决堤,夕若烟突然笑出声来,笑声凄凉,叫众人心下一惊,面面相觑间具是不明所以。
忽然,她挣开了两人的手,拖着极其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朝着院外走去。
庆儿想要追上去,却只听得一声:“谁也不许跟来。”众人顿步,均不再上前。
春日多雨,原本还晴朗的天空登时阴云密布,不过片刻便已细细落起雨来。
夕若烟颓然走在石子路上,细细密密的雨丝落在发上,衣上,不似方才的着急,她这会儿却难得的平静了下来。
身旁时有宫人走过,远远行上一礼,具不知出了何事,有不忍心的上来为她撑伞,夕若烟却目不斜视,伸手一把推开,迈着步子往前走去,久而久之,便再无人敢上前了。
有宫人去雅渠阁禀报了北冥风,北冥风撇下众人匆匆行至御花园,终在御湖上的九曲回廊中见到了顶雨而行的人儿。
北冥风心里顿时生起了一股无名大火,更加加快了步伐朝前而去。
雨下得又大了几分,一串串落下蒙了双眼,夕若烟站在雨中,看着那疾步朝着自己走近的身影,忽然住了步子,只怔怔望着,脸上落下的,早已分不清到底是雨还是泪。
北冥风怒火冲天,玄公公在旁打着伞,仍是小跑着也追不上他的脚步,只得一个劲儿地在后头猛追。
最终,他停在她的面前,望着她淋湿的发髻,满是雨水的脸庞,以及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心中盛怒,大喝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你当真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吗?”
夕若烟浑身乏力,就连呼吸亦觉得比往常沉重了不下十分,原本垂下的眸子却在听了这番看似指责的话语时缓缓抬起。她望着他,唇边忽然牵出一笑,竟使出全力将他推开。
北冥风毫无防备被推了一个踉跄,他正要发问,她却已抬手指来,声声质问:“骗子,你骗我,你骗我。”
小小的人儿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气力,似是用尽周身之力才吼出这样一句,而显然,在说完这话后,夕若烟便因站不住脚险些摔倒。
北冥风顾不得其他,上前一把将她抱在怀中。余光触到玄公公,压不住怒火大吼:“滚——”
玄公公大骇,再不敢留,忙招着众人速速退下。
雨有越下越大之势,怀中人儿身体发凉,隔着衣衫都能感受到她在微微颤抖,北冥风满腔怒火登时消了个干净,连哄带骗的道:“别说了别说了,你在发抖,我抱你回去,我们回去再说。”
夕若烟早已无力再反抗,最终软到在他的怀中,被北冥风抱回了凤鸾殿。
宫中太医皆被传唤到了凤鸾殿中,夕若烟已经昏迷,北冥风便寸步不离的守在榻边。玄公公想劝他暂且休息,却被毫不留情地骂了回来,是以,再无人敢劝。
院判把了脉,才躬身回旨,“禀圣上,贵妃娘娘只是淋雨受了寒,并无大碍,腹中龙裔亦是无恙。臣等这就下去开剂祛寒的方子,待娘娘服后,想来也就无碍了。”
北冥风充耳不闻,只隐约听了个“无碍”二字便松了口气,只仍旧紧紧握着夕若烟的手不放,目光亦是定定落在一处,不曾偏移。
院判抬眼见圣上并无指示,心下了然,正欲走,却又突然折了回来,犹豫道:“圣上,天气仍凉,您又淋了雨,还是快些换件衣裳吧。”见圣上未应,想了想,复又换了个说法,“娘娘体质虚弱,圣上一身寒气守在榻边恐于娘娘不益,为了娘娘,也为了圣上的龙体着想,圣上还是尽早换下湿衣,用碗祛湿茶才是。”
院判年仅花甲,躬身重重垂下头去,说这话时亦是脸不红心不跳。
果然,方才还无任何反应的北冥风此时渐有了动容,玄公公会意,当即附和:“偏殿已备下干净衣物以及姜汤,娘娘正睡着,皇上速速换了过来也不打紧。”
北冥风虽知其中恐有欺瞒之意,但纵使他不在意一身湿衣,可浑身湿答答的,待若烟醒来,他又要如何照顾?
思虑了片刻,北冥风将握在掌心的玉手轻轻放进被褥中,手掌抚了抚她略有苍白的脸庞,低头,轻轻印在她额上。
“走吧。”
他起身,刚走了一步却又忍不住回头,玄公公劝了又劝,他才稍有挪动步子,却仍是一步三回头,直到走至门口,最后深深望上一眼,随后才大步流星出了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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