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墉抛出的这个先强国还是先富民的问题是几千年来有名的悖论,两派争论不休,各执一词,谁也说不服谁,只听一方似乎都有道理,却总感觉又缺少点什么。
诸葛亮不由苦笑连连,这个问题争辩个几天几夜都不会有结果的,便道:“兄长,这个话题可不会那么容易得出结论。不过现在的观点也很明确,我们这边的人都认为是‘先富民才能强国’,只你一个人是半认可这个观点。兄弟有个建议,我们这边由士元兄言明我方论点,然后再听兄长发言,最后大家再斟酌采纳如何?”
刘墉含笑点头,对庞统拱手道:“士元兄,请。”
庞统微笑着回礼道:“崇如兄客气了。刚孔明便说了,‘治国必先富民’,庞统先引用《论语?颜渊》中的一篇,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若是其他的文章刘墉可能没读过,对《论语》却是极熟,这部最重要的儒家经典刘墉可是叫蔡文姬为他极透彻地讲解过的。这件事说的是鲁国遭受到饥荒,国家用度困难,哀公就向有若询问解决之法。有若就说,国君为什么不只收十分之一的田税呢?哀公很是奇怪,便说,我现在收十分之二仍不够用,觉得收少了,你怎么还让我减税啊?有若便回答了这句极有名的话,意思就是说“如果百姓的用度够,您怎么会不够呢?如果百姓的用度不够,您怎么又会够呢?儒家学说经济政策的核心就是“富民”。他的观点是:百姓富足了,国家也就强大了。百姓贫困了,国家自然就衰弱了。如像鲁哀公那样提高税率,短期内的确会增加国家收入,却后果就是使人民的负担加重,生活更加贫困,最终会激起民变,导致国家崩溃。
庞统又举了一论据道:“《论语?尧曰》中夫子对子张道,‘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这句话的意思是国君按照百姓能得实惠的政策来施政,不是又得到好处又很轻松吗?这是孔子提出的治国理念,那就是“足食”、“富而后教”的观点。这和管仲提出的“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的观点有异曲同工之妙。
接着,庞统先后又引用了孟子、荀子、董仲舒等人的观点和实例来证明,只有国家施行轻徭薄税等宽松的政策,同时国君要注意节俭,不与民争利,这样百姓才能安心生产,社会才会稳定,经济才能发展。人民富足了,国家得到的收入自然也多了。结论便是:人民的富足是国家获得充足财源的基础和保证,民富方能国强,国强必先民富。
在座的都是儒家子弟,自然都知晓其中的深意,听庞统引经据典、旁征博引,观点鲜明、论证充分,不由赞叹不已。
刘墉也不禁为庞统的博学多闻和精采论证击掌叫好。等庞统发言完毕,刘墉先微笑着称赞了几句方道:“要回答‘国强****富’还是‘民富而国强’这个问题,则要知道‘国’与‘家’或‘民’的关系。先前我已经说过,‘国’是由一个个‘家’组成的,因而也可以说‘国’是一个有很多人组成的大‘家’,‘国’是家长、‘家’是成员;反之,‘家’就是一个缩小了的‘国’。俗话说:小河没水大河干,小河有水大河满。我也赞成民富是国强的基础,国强不一定民富,但国弱一定不会民强。这世上还没有一个国家,能民贫而国家强大的!(刘墉心里在问,朝鲜算吗?)”
众人不由惊疑交加,这刘墉不是不很赞成吗?怎么听庞统一说立场就改变了,难道已经被我们说服了么?
虞翻问道:“听崇如这番话,你也是赞同强国先要富民了?”
刘墉摇摇头道:“我只是说民贫必然国弱,却没说民富一定国强。”
虞翻不由一愕,这两者有何不同么?正不解间,便听刘墉继续说道:“诸位听起来可能有些混乱吧。我说细致一点。一个‘国’要维系各级政府、要正常运转、要管理民众、要应对外来侵略必须得有收入吧。诸位认可这个观点吧?都没异议!那好,我继续说。那么‘国’的收入来源有哪些呢?第一个当然是税赋了,这也是最主要的。税赋你们都比我更懂,有按人数缴纳的人头税、按土地收成上缴的田赋,还有各种杂税;其二是政府垄断经营的盐、铁等专营收入,这个所占的比例也不少;第三是罚款和各种规费,比如诉讼费、办证费、入城费等等。我说了这么多,诸位想必都很明白,国家所有的收入其实都是来自于一个个的‘家’。但是,老百姓会心甘情愿缴这个钱吗?我看不会,除非他是傻子或者是钱多得难受。”
众人不禁会心一笑,听刘墉继续说道,“作为个人或‘家’那是肯定喜欢、赞同‘先民富后国强’的。为什么呢?很简单,因为这涉及了自身的利益。人大多是自私的,我辛辛苦苦的劳作,凭什么要分一部分出去呢?那么是不是就不应该上缴呢?我看也不是。单一一个‘家’的力量太过弱小,他需要‘国’来提供强有力的保障。当有外敌入侵或者盗贼侵害时,‘国’会挺身而出,保护‘家’的利益;‘家’之间有矛盾了,需要‘国’来协调和解、明断是非;当‘家’有困难来,需要‘国’来救济……因而,除非你是遁迹荒野,不与任何人接触,否则你就必然与‘国’有联系,你离不开它的。‘国’要做这些事当然需要钱,虽然这些钱都是由一个个‘家’来承担,虽然都是不情不愿的,却是必须要缴纳的。当然,有收入必然得支出,大概有这么三大块,一是各级衙门的运转经费,包括俸禄、办公费、执行费等等;第二项是基础建设费用,也就是我们修路、打井、开渠、建公园等的投资;第三项是发生天灾**时的民生保障和救济开支。”
虞翻笑道:“太守这番话应该在民众中多宣扬才是,这样咱们在征收税赋时阻力会小很多,也更容易得多。”
“虞公这话提醒得好。下次我专门找个机会给各级官吏讲讲这个道理,然后再由他们向雒原全府宣传,这样以后的工作也好开展得多。”刘墉笑道,端起茶杯,喝了几口,又道,“可以说,‘国’和‘家’虽是一个整体,密不可分,却是有矛盾的。国家发展必然会侵占民众的利益,国家必然会剥削民众,这些都是无庸质疑的。这些都能理解,但为什么有的时代百姓安居乐业、社会稳定,有的时代却是战乱四起、民不聊生呢?区别就在于剥削的程度不同。咱们的百姓真的很淳朴、很善良,只要日子还过得去,他们就会安心劳作,不会反抗。比如说富义的税率,以前是十五税一,后来我们减为三十税一,现在又减为六十税一。虞公,我记得当时你颁行时,富义百姓无不感激流涕,跪地叩谢。想来真是令刘墉汗颜啊。”
虞翻点点头,一脸的激动,想来也是回忆起当时感动的情景了吧。略停了一会儿,刘墉又道:“刚才我讲的是一个‘国’正常情况下的收支,但还有一个特例。它的作用极明显,可以占到总收入的大半,也可能用掉总收入的全部。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兄长说的是战争吧?”说话是久不开口的诸葛亮。
“正是。”刘墉点点头,“所谓战争,其实就是侵略、是掠夺。打个比方说,战争便像是强盗对‘家’的抢夺。通过战争,胜利方能在短期内获得无数财富和土地,而失败方却从此背负上沉重的负担,他的臣民将坠入万劫不复之深渊。国将不国,何以为家?”
刘墉叹了口气,又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一个不富强的‘国’,如何能保护一个个‘家’,如何呵护他的臣民?你的力量弱了,别人根本就不会听你的,根本就不会理你的。‘弱国无公义,弱国无外交’啊!”
说到这儿,刘墉联想起一战后的“巴黎和约”时甚至有些义愤填膺了。那是屈辱的1919年,中国参加了协约国对同盟国的作战。虽然中国没有直接出兵,却支援了大批粮食,还派出了17.5万名劳工,牺牲了2000多人。作为战胜国的中国,索回被战败国德国强占的山东半岛的主权,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英美法却无视中国的权益,将其转送给了日本。这激起了中国人民的强烈抗议,爆发了五四爱国运动。
刘墉这番话顿时令众人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徐庶皱着眉头,有些不服气地道:“这么说,崇如以为国强方能富民了?”
“也不是。”刘墉摇了摇头。众人更是诧异,既不是先富民,也不是先强国,你刘墉到底想的是什么?
“诸位是越听越糊涂了吧?”刘墉笑道,看着众人脸上疑惑的神情,又道,“我以为国家发展阶段必要先强国,等有了一定积累后,则要调整政策,以富民为主。也就是说,在初期,因为百废待举,所用仍多,‘国’必然会实行诸多与民争利的政策,百姓会比较苦,但也能理解;等到‘国’积累到了足够的财富后,就必须施行宽松的政策,让利与民,休养生息,促进生产发展和社会稳定。这个次序是必须的,也是不可避免的。要不剥削自己国内的人民也可以,那就去掠夺其他国家的人民,将本应由自己国家民众承担的苦痛转嫁到其他国家去。”
刘墉想到大学时一次类似的辩论,当时便有人举例说瑞士、荷兰、瑞典等国的人民极其富裕,国家也不需要有多强大啊!刘墉嗤之以鼻,反唇相讥,如果不是现在,而是一百年前,这几个国家还能有如此富裕?可能早就被掠夺得不成样子了。科威特也是如此,人均财富排世界前列,却抵挡不住伊拉克的入侵,若不是美国出手相救,恐怕早就亡国了。又有人举例说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福利如何好,保障如何到位,都是民富,然后国强。真是扯蛋!这些人要么没有学过历史,要么架了副有色眼镜。这些发达国家早期的财富是哪里来的?无一不是掠夺、搜刮其他弱国、小国来的。他们的发展史,也是那些弱小国家的血泪史、屈辱史。就如一个人通过剥削和压榨别人积累了大量的财富,现在拿出一小部分来做做慈善,结果还落得了个好名声,这是何等的讽刺。没有看清这一点的,要么是能力不济,要么是别有用心。
众人细细咀嚼着刘墉的说法,不由陷入沉思。是啊,富民是强国之道,但是没有国家的保护,富民只是空谈,尤其是在战火连天的乱世,这更是痴人说梦。诸葛亮等都惊诧于刘墉的高瞻远瞩,不禁更是佩服。
“好了,这个问题先不辩论了。咱们再想想,我个人觉得崇如的观点与我们的并不矛盾,只是切入点有所不同。”徐庶感叹道,“咱们刚才总结了促进富义发展变化的两大因素,第一是以民为本,第二是如何量才施用。第一个问题就讨论到这么晚,我看第二个问题咱们就不讨论了,崇如一会儿还要回家去陪新夫人呢!”
众人都是会心一笑,刘墉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徐庶笑道:“咱们就请崇如为我们讲讲他的用人之道吧,你们觉得如何?”
“我看行,大家讨论了这么久,也有些累了。”“崇如兄新婚,新夫人还在翘首企盼他早去早回呢。”大家七嘴八舌,嘻嘻哈哈,倒是轻松了不少。
“好吧。”刘墉也不客气,“那我就简单些,就两点。一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二是要不分民族,不分地域,一视同仁,只要是人才都能为我所用。”
“崇如说得也太过简单了吧?能不能再详细一些?”
刘墉补充道:“为官择人,惟才是与,苟或不才,虽亲不用;如其有才,虽仇不弃。”
“也就是‘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的意思?”
刘墉点点头,“‘三人行,其必有我师焉’,人才无处不在,关键是如何发掘和使用。最重要是两点,一是不能有忌贤妒能之心,生怕别人超过你;二是不以出身看人。在富义就是这样,这里没有地位高低,只要你有能力,只要你有才能,你都都开辟自己的天地,找到自己合适的位置。”
有人还想再问,虞翻笑道:“关于用人之道,老夫深知太守心思。一会儿老夫为大家讲解如何?崇如家有要事,咱们还是放过他吧。”大家闻言哈哈大笑。
刘墉陪笑了一阵,抱拳辞别大家,又对董袭道:“过两日孔明夫妇就要回襄阳了,大哥,我们便趁此机会到襄阳去觐见皇上吧。也不知圣上在那里待得习惯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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