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墉一行一路停停走走,四处瞧瞧看看,观赏沿途风景,品尝各处美食,过得甚是惬意。这一日,终于到了广陵,也就是后世的扬州。
广陵是徐州刺史部下的一个府,相当于现在的一个地级市,因而与“省会”所在地徐州相比,城墙远没有那么高大、厚实,比之刘墉治下的雒原更是不如。不过,因地处长江水道,对面又是江东重镇秣陵,为南北通衢要地,商贾聚集之所,因而车水马龙,熙熙攘攘,显得极是热闹。
虽是和平时期,城门垛上仍插满了各式战旗,隔着一段距离便站着一名持枪守望的兵士。城门洞前排着两列等待入城的百姓,几个衙役一丝不苟地检查着。旁边支着一张桌子,一个身着公服的小吏提着笔不停地记录着。再边上一个都尉带着一队满身戎装的兵士,手拿兵刃,挺着笔直的身躯,警戒着四周的一切。
朝廷官员是可以享受特权的,因而周仓跳下马直接向那领头的都尉走去。周仓身高体壮,在一大群人中显得极是突兀,不过这都尉早已驾轻就熟,见他并未携带武器,只是凝神稍加关注,军士们则暗自提高了戒备。众百姓似乎也早就习以为常,只是诧异于这个黑大个的高大威猛,议论了几句,又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排着队等候入城了。
周仓掏出朝廷颁发的副将官凭,走到那都尉面前递了过去。那都尉接过来细细查验了一番,恭敬地还了回去,又拱手施礼道:“末将见过将军。将军是让末将先陪你到馆驿,还是直接到府衙?”
周仓摆摆手,大大咧咧地道:“都不用。俺们一行只是路过这儿,就不住馆驿了。”
“这么说将军不是来这儿公干的?”
“是啊。”周仓大眼一瞪,“俺们在这儿住几日不可以吗?”
那都尉陪笑道:“当然可以的。只是要烦劳将军先到这边登记一下。”
“登记个什么鸟?”周仓不满道,“俺以前到过那么多地方可都没登记过。许都如何?天子之地,俺出入那里也没说要什么登记啊,偏你个小小的广陵府有这么多规矩。”
“将军恐怕是误会了。”那都尉仍是一脸的笑容,又解释道,“只因广陵扼守长江北岸,断不容有失,故太守颁有命令,若经商、访友、公干需在本地停留的都需先在这儿登记。”
周仓还待要说,一只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拍。周仓回头一瞧,却是刘墉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便道:“将军,你说这里……”
刘墉摆摆手道:“周副将不必再说了。陈元龙颁布此令,自有他的道理,咱们遵行就是。你去叫个书吏过来。”
“是。”周仓闷闷地答道,拱手退下。
“这位兄台如何称呼?”刘墉扭头又问那都尉。
“不敢,末将姓刘名勇,乃此地守城都尉。”那人见这年轻人直呼太守的名字,而周仓这员副将对他更是毕恭毕敬的,心想这年轻人定然是朝廷派来微服私访的大员,心中一凛,便恭敬地答道。
“这么说咱们倒是一家人了。我也姓刘。”
刘勇上下打量了刘墉一番,突然问道:“您是刘墉刘将军么?”
刘墉一阵惊讶,反问道:“你为何这样问?”
“只因我家太守曾向我们这些守城的将校嘱咐过,说如果见到一位二十来岁年纪,说话和气,没一点架子的就要小心在意了。若是他姓刘,身边又有一个黑大个陪着的一定就是刘墉刘将军。”
刘墉忍不住哈哈大笑。刘勇大是欣喜,“果然是刘将军。”
刘墉点点头,无奈笑道:“想否认也不成啊。你家太守太过聪明,叮嘱得也太细致了。”又对周仓道:“周大哥,看来以后不能带你出来了。别人一见你的样子就知道我的行踪了。”
周仓挠了挠头,无奈道:“俺爹娘要将俺生成这副模样俺有什么法子。”众人一听更是大笑。
刘勇又恭敬地道:“将军请在此稍候,小的这就前去禀报太守。”
“刘都尉,你等一等。”刘墉轻唤一声,又笑道,“刘都尉。我呢,想先在广陵城中逛一逛,瞧一瞧,晚上住在客栈,烦劳你就不要惊动太守了。”
“是。”刘勇拱拱手,又一脸为难地道,“只是这到客栈……”
“我知道。都尉不是说要先登记么,我们照办就是。”
“多谢将军。”刘勇讪讪一笑,又道:“按理说刘将军是太守的好友,又是曹丞相心腹爱将,本不该登记……”
刘墉摆摆手道:“政命面前就该人人遵行,令行禁止,不可任何人有任何特权,否则很快就会变成一纸空文、一道摆设。无妨,我们就按要求登记就是。”摇摇手让那书吏前去办理。
刘勇感激道:“多谢将军理解。”
“不过,我也是好奇得很,地方入城不就是看个路条什么的?为何这里还要登记呢?”
刘勇左右看看,然后附在刘墉耳边小心说道:“不瞒将军,主要是为了防江东的细作。”
“哦?”刘墉有些奇怪,这个时代这般条件下如何能做到呢,“你给我详细讲一讲。”
刘勇向四周看了看,对刘墉道:“将军请到这边来。”领着刘墉、周仓来到一稍僻静之所,又解释道:“这是太守颁布的新令。广陵对面便是江东秣陵,广陵有失,徐州震动,而我们与孙权去年还在激战,如今只是暂时平安,因而太守不敢掉以轻心,颁布命令严防江东细作。”
“登记一下就能防细作?”刘墉很有些怀疑。
“将军,是这样的。以前我们这儿也是凭户籍册或是各乡开具的路引出入城门的。不过缺点也是极明显。户籍册携带不便,若大意失落更是有极大的麻烦;路引虽简便,却又要每天去开,何况有时乡里又没人在。因而太守想出一策,便是实行出入城证,用来证明来人的身份。”
“有点意思。”刘墉一阵微笑,这有些像后世的“身份证”,点点头又示意刘勇继续说。
“这出入城证主要用于两类人,一类是经常出入城做生意,或走亲访友的本地乡民。由其本人携带户籍到所在地的里正那儿开具一张证明,然后分别到亭长、乡长处审核签章,最后由府衙发证,以后凭证出入城即可。第二种是来此做生意的外地人。需由一户本地人作保,并到府衙申报备案,然后签发出入城证明。”
刘墉不解道:“你这个出入证上面又没有照片……没有图像,万一被别人捡到或者偷去不也可以进城么?”
“将军有所不知。这出入城证上面还留有每个人右手拇指的指印。”
“你们在验指印?”
“是的。太守说,每个人的指印都是不一样的,天底下还没有一模一样的指印呢。”
刘墉点点头,这指纹的唯一性是以前在徐州时自己告诉给陈登的,没想到他用在这儿了。刘墉又问道:“我看这儿出入城的人那么多,每次都核对指印不麻烦,不耽搁时间吗?”
“开始的确有些耗费时间,渐渐熟悉后对老面孔就不需要核对了。将军请看,大多数人进城都是挺快速的。”
刘墉点点头,周仓突然又问道:“你刚才说要留下右手的大拇指印,若是那人没有右手大指拇呢?”
“那就换成右手食指,再没有就是右手中指……”刘勇不等周仓发问,继续说道,“右手没有就看左手。两只手都没有的就看脚,若是两手两脚都没有,那你还出什么门呢?”
周仓听了哈哈大笑,刘墉也是忍俊不禁,又问道:“我刚才听了这两类都没有登记,看来是临时来这儿探亲访友或是路过此地的才需要吧?”
“正是。这些人进城前都要先在我们这儿登个记,内容主要是有这一些,有几个人,每个人的姓名、性别、年龄,来自哪里,去住何地,停留的时间等等。我们登记后再出一个条,有了这个条子客栈才敢让他住下。”
刘墉还是有些疑惑道:“你们不担心那人是乱写一通吗?”
“也不用太担心。这样的人在这里待不了几天,而且每日宵禁后衙门都会到各大小客栈里去核查行踪的。”
刘墉淡淡一笑,心想陈登的法子可以防止绝大多数的探子,但是对化装成资深客商的或是老练的细作恐怕还是不能杜绝。此时,书吏登记完毕过来,禀告刘墉。刘墉向刘勇微微一笑,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手一招,领着大家进了城门。
别看广陵的外城不怎么样,里面却大不一样,不宽的街道两边全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甚至还有其他地方少见的赌场、妓院,各式招牌旗帜随风飘扬,煞是壮观。店铺前又有支着小铺子的小商贩,卖些针钱、果品等物。街上人流如织,有挑担赶路的,有吆喝叫卖的,有高声揽客的,有讨价还价的……人声鼎沸,极是繁华。
在城里最好的客栈开了几家上房后,刘墉传令这几日自由活动,又让小乔妆扮成儒生模样,两人到城中随意逛了逛,然后找了家酒楼,点了几个菜,靠窗而坐,边吃边聊。
小乔笑道:“姊夫,想不到广陵也是用的桌椅,吃的也是桌餐,倒是和咱们雒原一样的。”
刘墉还未开口,旁边一桌有人答道:“两位兄台是第一次到广陵来吧?”刘墉扭头一看,却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学究据案而坐,桌上摆着一壶酒,一碟酱牛肉,花白的胡须,面容清瘦,却红扑扑的。
“老丈,我们兄弟正是第一次来广陵,多有不懂之处,老丈可否有空过来一叙。”
那老头正求之不得,立即便端着碗碟过来。刘墉将桌上稍微收拾了一下,三人重新坐下。
“你们没有点酒?”那老头甚是奇怪,瞪大了眼睛。
“我们兄弟天生不能饮酒,不能陪老丈,还望见谅。”
“可惜啊。”那老头摇了摇头,将酒壶晃了晃,倒了一小杯,端起来嘬了一口,品得有姿有味的。
“小二。”刘墉招呼一声,“将你们店里最好的酒上一壶给这位老丈。”
那老头欣喜若狂,连连拱手致谢,“老朽姓韩,多谢两位小兄恩义。”
“老丈无须客气。我俩姓乔,我是乔大,这是我兄弟乔二。”
韩老头眯着眼眼睛看了看刘墉、小乔,摇头晃脑地道:“你两兄弟相貌差异竟如此之大。你身材健硕,面色黝黑,相貌平平;你弟弟却是身体柔弱,面白如玉,俊美异常。”
小乔一听,“咕唧”一声差点笑了出来,忙伏下身来,将脸藏在其中,不住偷笑。
刘墉神色不变,镇定自若地道:“俗话说,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我像父亲,小弟像母亲,有何奇怪?”
小乔闻听更是不住偷笑,韩老头倒是一无察觉,点点头道:“小哥所说倒是有理。”
刘墉岔开话题,又道:“敢问老丈,不知这广陵政局如何?我兄弟想在这里做做生意,可安全否?”
韩老头道:“若在以往,倒是难说。不过陈太守到任以来,明审赏罚,恩威并施。海贼薛州之群万有余户,束手归命。未及期年,功化以就,四海升平,百姓无不感恩戴德。”
“听闻海贼惨暴,陈太守是文官,竟不怕么?”
“海贼算什么?江东孙策何其勇猛,不也是无功而返啊。”
“老丈,你给我兄弟讲一讲。”刘墉平时读的《三国演义》中是没有这一段的,极是好奇,忙给韩老头斟了杯酒。
韩老头端起来一饮而尽,口中“啧啧”连声,放了酒杯,慢条斯理地道:“那是建安五年春,曹操驻守官渡,北有袁绍、东有刘备,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孙策以曹孟德再无余力,终于图穷匕见,遣吴将周章率前军沿邗沟北上,兵锋所向,直逼广陵郡治匡琦。自家却悄悄治兵整军,只待前军奏凯,即扬兵河洛,遂王霸之志。
一时间吴军漫江而至,旌旗招展,器甲鲜明,威不可当。广陵所部不及江东之十一,人皆惶惶,都劝陈元龙弃城而走。陈元龙严词道:吾受国命,来镇此土。昔马文渊之在斯位,能南平百越,北灭群狄,吾既不能遏除凶慝,何逃寇之为邪!吾其出命以报国,仗义以整乱,天道与顺,克之必矣。所谓,敌众我寡,势需用谋。陈元龙示弱于敌,命弃匡倚,退于广陵。吴军见陈元龙部不战即溃,粮草辎重皆弃之不顾,心中狂喜,都以为广陵唾手可得,毫无防范。哪知到了半夜,吴军远来疲惫,睡意正浓,陈元龙奇兵天降,杀入城中。吴军猝不及防,顿时一片大乱,再者吴军擅水战而短陆战,陈登乘势切断水路,纵步骑追杀,吴军全线崩溃,大败而逃。”
刘墉点点头,这次战役是官渡对峙中,曹操突出奇兵,闪击徐州,平定刘备,收降关羽、刘墉之后,命陈登为广陵太守时发生的。那时曹操与孙策还未交好,故有此一战。
“孙策得此大败能善罢干休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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